病房裡,茜樺讓陳嫂去打瓶熱水過來,自己站在*邊。
說實話,剛纔她也被夏唯的舉動嚇到了,因爲她也認爲這個時候紀昭南在她身邊會讓她好受些,哪能想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茜樺伸手拍了拍她夏唯的肩膀,輕聲問:“你不想見紀昭南?”
等了兩天了,每一秒對於她都如同在地獄裡受煎熬,她無數次的想她不該欺騙夏丹萍,無數次的想自己也是個女人,爲什麼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她撒的謊就可以瞞過去了,媽媽現在也不就不用躺在那裡昏迷不醒了。
夏唯明白自己現在有些無理取鬧,可是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對紀昭南的怨憤,控制不住對自己的惱恨。
這會兒聽韓茜樺這麼一問,夏唯不知如何回答,她不想見他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想到他她心裡就難受,說不出的一種滋味,想哭哭不出來的一種憋悶。
韓茜樺看她將頭埋在被褥裡,也不再問了,嘆了一聲說:“是我的錯。”
夏唯慢慢的轉過身子,看到韓茜樺在默默的流淚。
夏唯知道她在難過什麼,內疚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完全只顧自己的感受,覺得自己是最痛苦的人,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茜樺的感受,沒有想過她心裡揹負的愧疚。
夏唯坐起來,輕輕的攬住她,說:“是我的錯,你當時也是想幫我,而且我也默許了這種欺騙,中間也沒有聽你的勸告說出事實,才任其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對不起,茜樺,我太自私了,都沒有想到你的感受。”
韓茜樺摟住她,哽咽着說:“你知道嗎?當時我這樣說,其實也是想着你結婚後肯能很快就會有孩子的,說不定這事就瞞過去了。哪知道……”
夏唯咬着脣,忍了好久,才喃聲道:“茜樺,我不會有孩子的。”
夏唯的聲音很輕,慢慢的,字音展開來的同時,一種濃重的悲傷也隨着瀰漫開來。
韓茜樺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更緊的摟住她。
下午的時候,顧醫生進來看夏唯,見桌上的菜一口未動,顧醫生沒說什麼,按壓着夏唯的心口,一邊按,一邊問:“這裡疼嗎?”
夏唯搖搖頭。
手再向下移點,輕輕的暗了一下,夏唯輕輕的皺眉,卻沒有說疼。
顧醫生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又向右稍移一點,按了按,夏唯啊的叫了一聲,臉色又白了幾分。
“少奶奶,以前出現過心抽痛的情況嗎?”顧醫生從口袋裡拿出聽診器,問。
夏唯點點頭,說:“有過兩三次。”
顧醫生聽好後,又問:“疼得厲害嗎?”
夏唯想起那種幾乎要讓她昏厥的疼痛,點點頭。
顧醫生沒再說什麼,夏唯心裡慌了,問:“顧醫生,我是不是有什麼病?”
顧醫生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這樣吧,明天我安排少奶奶先做一個全身檢查,說不定就是很平常的生理反應,少奶奶不要太擔心了。”
顧醫生走出去,夏唯撫上心口,輕輕一使勁,立即咬住牙忍住痛呼。這時,韓茜樺和陳嫂進來了,走過去,問:“剛纔我看顧醫生的臉色很凝重的走了,他和你說什麼了?”
夏唯愣了一下,看到桌上飯菜,笑道:“沒什麼,可能是我的沒有好好吃飯讓他不高興了。”
韓茜樺將她扶起來,說:“別忘了你現在也是病人。”說着,端起一碗湯,還好是放在保溫瓶裡的,還是溫溫的,遞給夏唯。
夏唯本就沒什麼胃口,剛纔顧醫生一番話又將她的心拉像更深的地方,可是又不忍決絕茜樺,只好接過來,小口的喝着。
第二天,夏唯接受顧醫生的建議做了一個全面檢查。檢查結果要等一個星期後才能出來。
夏唯走出來,覺得渾身軟弱無力,陳嫂扶住她。
夏唯說:“不要告訴任何人。”
陳嫂不明白,但是點點頭。
趁着下班的時間,韓茜樺又跑來了,夏唯勸了很久纔將勸回去。
夏唯一天大部分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呆在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前,她覺得就這樣看着媽媽,心裡就好受了些,也相信媽媽一定能夠聽到她的懺悔和哀求。
陳嫂一直形影不離的跟着她,見她已經站了很久,擔心她太累了,說:“少奶奶,我扶您回去吧!”
夏唯一步三回頭的任由陳嫂攙着她,離好遠就看到病房前站了一羣人,都是公事同事。
韓茜樺走上前扶住她,見她一副無力地模樣,到嘴邊的話就又咽了下去。
夏唯走到大家面前,笑着說:“給大家添麻煩了。”
組長握住她的手,朝她笑笑。
“怎麼能說麻煩呢,大家同事一場,你生病了,我們沒有不來看的理由。至於,伯母你也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伯母會醒過來的。”陳尚傑難得的一臉嚴肅,話說得得體又合理。
夏唯沒有說話。
“進去吧!”茜樺扶着她進去。
自然又是一番安慰,夏唯聽得多了,也沒多大感覺了,只是對他們的心意,她還是很感激的。
臨走的時候組長握住她的手,說:“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和茜樺會幫你處理好的。”
這一撥人剛走沒多久,司徒鄴和徐赫陽來了。
“嫂子,感覺有沒有好點?”徐赫陽笑着打招呼。
夏唯扯了扯嘴角,說:“好多了。”
可能是因爲昨天的事,司徒鄴多少有些尷尬,看着夏唯呵呵笑了兩聲,也不知道說什麼,害怕自己一張嘴有說錯什麼了,惹她不高興。
“鄴,昨天的事對不起,我情緒有些激動,你不要怪我,手機我會給你買個新的。”
司徒鄴一愣,隨即連連擺手,想着嫂子不生他氣了真好。
“嫂子太客氣了,我沒有生氣,說來也是我做事太魯莽了,那個手機,嫂子摔得好,我正好要換一個呢,呵呵。嫂子,吃蘋果吧,我給你削一個。”
徐赫陽看着司徒鄴那一臉狗腿的笑,心裡狠狠的鄙視了他一通,不過看着嫂子臉上的笑容,他也跟着高興。
徐赫陽見她臉色疲色漸露,又說了一些安慰的話,便拉着司徒鄴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沉默着,走進電梯裡,司徒鄴看着不停變化的數字,問:“你說哥來嫂子的情況的會不會好些?”
徐赫陽好久沒說話,電梯開了,兩人走出去,徐赫陽說:“嫂子不是不想見哥嗎?”
司徒鄴看了他一眼:“你相信?”
徐赫陽不說話,兩人再度沉默着走向車裡。
兩人走後不久,夏唯也打發陳嫂回去了。
陳嫂放心不下她,說:“我想陪着少奶奶吧!”
“陳嫂你也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回去好好休息。”
陳嫂還想說什麼,夏唯又打斷她說:“我不能回去,若是昭南迴來了……”夏唯說到這裡聲音哽咽了一下,又接着道:“家裡不能連個燒水做飯的人都沒有,陳嫂,家裡就多勞煩你照看了。”
話到此,多說無益,陳嫂又再三的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陳嫂離開後,夏唯下*,拉開門,朝重症監護室的方向走去。
這是天已經很晚了,走廊裡裡燈光明亮,卻少有人走動。幾天來,夏唯心力交瘁,身體已經嫉妒虛弱,今天又沒怎麼休息,這會兒頭暈得厲害,明晃晃的走廊時不時會晃動一下,扭曲一下。她靠着牆歇了一會兒,然後單手扶着牆又朝前走,有些搖晃的身子在後面的地面上拖曳出一條長而單薄的黑影。
和以往一樣,夏唯貼着玻璃窗而戰,靜靜的望着裡面。
這裡很安靜,靜得可以聽到穿堂風由耳邊吹過,靜到可以聽到醫療儀器工作的聲音。
人似乎有這麼一種感覺,當你集中注意力盯着某一件東西看時,就能獲得所需的感覺。
夏唯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她盯着那個顯示心臟跳動的儀器看,耳朵裡就聽到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其實,她是不可能聽到的,因爲重症監護室是隔音設置,需要絕對的安靜的。
夏唯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感覺腿有些僵硬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動了動,這麼一動,像是化了一口缺口,她使勁硬撐的力氣順着那道缺口很快散去,她渾身發軟,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寂靜的走廊裡,在她倒下的同時,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躥出一道黑影,那個黑影的動作很快,逆着風跑過來,頭頂上的燈光晃動着,整個走廊看上去也似乎隨着他的身影晃動着。
他跑到昏倒的女子眼前,將她抱在懷裡,有些顫抖的手指撫上她蒼白如雪的臉頰。
夏唯像是感覺到了,眼皮動了動,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依稀看到一個人影。
她的頭很暈,男人又是逆着燈光,看不清容顏,她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張臉,想感受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弧度是不是銘刻在她心中的那一抹。
終究她的手沒有觸到那張臉,她也只是低低的囈語一聲,便閉上眼睛了。
“昭南。”
男人的眼睛掠過一絲微光,他彎下腰,將她抱起來,向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