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在看到紀昭南的剎那,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完全無法呼吸。
她使勁的往下沉,雙手雙腳的趴着,沉到了紀昭南的身邊,卻發現他睜着眼睛的,一臉的痛苦驚慌,使勁的朝她搖着頭。
夏唯看見他的手緊緊的抓着小腿,她想自己的猜想可能正確了。
她去拉他,可是他的腿不能動,他的身子由衷,她又不會游泳,根本使不上一點力,只是感覺周圍的水壓得她的心臟似要爆裂了。
紀昭南抓住她的手,儘自己最大的氣力把她往上推,表情像是在說:“不要管我。”
可是她又怎能不管他呢?
夏唯不願意離開,可是看着他在水下痛苦,自己有沒有什麼辦法,頓時覺得自己無用得很,怪不得樂樂說她是個笨媽咪,她不僅是個笨媽咪,還是笨女人。
紀昭南見她這會兒犟脾氣又上來,害怕在這麼僵持下去,他沒事,她倒先出事了。
紀昭南使出全身的勁拖動自己的腿,使勁的甩了甩,然後藉着踩着水池地步的力量,一浮了上去。
樂樂轉眼的功夫就看不到爸爸媽咪了,一個人正站在水池邊哭着喊着時,只聽嘩啦一聲響,平靜的池面劈開了一個洞,紀昭南抱着昏迷的夏唯躥出來。
樂樂愣了一下,眼淚還掛在眼睫毛上,見是爸爸媽咪,高興的叫道:“爸爸媽咪!”
紀昭南顧不得腿部霍霍的疼痛,把夏唯移到岸上,然後開始按壓她的胸部,以便她吐出更多的水。
樂樂一看媽咪被爸爸拖着上來,嚇壞了,跪在夏唯身邊,不停的搖晃着,哭着喊:“媽咪,媽咪,媽咪,你不要死,媽咪。”
紀昭南又是人工呼吸,又是按壓,又是掐人中的,夏唯終於在吐出一幾口水後,緩緩的醒過來。
看到紀昭南又是焦急又是驚喜的眼睛,夏唯哭出來。
“我以爲你,以爲你……”
她說不出來話,咳嗽了兩聲。
紀昭南把她抱在懷裡,心還在狂跳着,“你腦子進水了,以爲會撲騰兩下就是游泳高手了?你下去做什麼?”
雖然說這責怪她的話,可是夏唯明顯的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她知道他和她一樣,在恐懼,在害怕。
“你說要是我一直動不了,那你……你就沒想過後果嗎?”他的聲音也有些哽。
紀昭南想起自己在池底見到的那一刻,震驚,喜悅,憤怒一起涌上心頭,但那種五味陳雜的感覺只是瞬間,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恐懼。
在那種巨大的恐懼壓力下,他的力量也大了,才得意掙脫小腿抽筋的禁錮。
夏唯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看你不見了,我害怕,我什麼都沒有,我甚至沒有想到樂樂,我只是想到你在下面,我要去救你,我不能讓你死。”
夏唯一邊說一邊哭,嚇壞了一旁的樂樂,也哇的一聲哭出來。
紀昭南趕緊把兒子抱在懷裡,哄道:“樂樂別怕了,爸爸媽咪回來了,爸爸媽咪沒事了。”
“嗚嗚……爸爸媽咪你們是不是不要了樂樂了?”
夏唯抱着兒子,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對不起,寶貝,爸爸媽咪不會不要你的,爸爸媽咪愛你,寶貝!”
又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紀昭南皺眉咬牙悶哼一聲,手緊緊的按在小腿上。
夏唯安撫好了兒子,擡頭就看到紀昭南一臉的痛苦,額頭上上出了一層汗。
“昭南,你怎麼了?還很疼嗎?”
夏唯看到他的手狠狠的壓在小腿上,小腿在他用力的壓制下還不停的顫着,腿上一個刺目的傷疤,正是上次在山洞裡留下的。
她驚慌了,爬過去,使勁的搓着他的腿,手下的腿像一個鐵棍,沒有半分的溫度。
“我應該怎麼做?這樣搓搓會不會好些?”
夏唯一邊搓一邊問,一副完全驚慌失措的模樣。
紀昭南扭頭看到兒子,笑了笑,“爸爸沒事,就是剛纔遊的時間太長了,有些累了,媽咪給爸爸捏捏就不疼了。”
“爸爸,我也幫你揉揉。”
樂樂伸出柔柔的小手輕輕的揉着。
夏唯知道他說那些話只是安慰兒子,她知道他現在所承受的一定是她想象不到的疼痛。
紀昭南的腿越來越疼,越來越冰,像是一把冰刀在他小腿的骨髓裡攪動着一般,疼得他神識有些模糊。
他咬着牙對夏唯道:“先扶我進屋。”
夏唯把紀昭南扶進屋,拿了一條熱毛巾敷在上面,然後給顧醫生打電話。
“顧醫生。”夏唯話一出口,淚下來了。
顧醫生也嚇住了,忙問:“怎麼了?心口又疼了?”
“不是我,是昭南。”夏唯哽咽着,看了一眼躺在*上忍受痛苦的紀昭南。
“先生怎麼了?”
“他的腿好像……好像不對勁,剛纔在游泳的時候忽然沉了下去,現在還一直再疼……顧醫生,你快過來看看。”
“好好,你先彆着急,先用熱毛巾給他敷着,我現在就過去。”
夏唯說了地址掛斷電話,立即轉身給紀昭南換毛巾,樂樂則跪在紀昭南腿邊,小手不停的揉着。
“爸爸你很疼嗎?”
樂樂伸手抹了抹紀昭南額頭上的汗,問已經處在半昏迷狀態的紀昭南。
紀昭南擡頭摸了摸兒子的頭,搖搖頭。
“爸爸不疼。”
夏唯的眼淚啪嗒又掉下來,她又換了一跳熱毛巾說:“你先忍忍,顧醫生很快就到了。”
“別哭了,這點痛我死、死不了的,別、別嚇到兒子了。”擡頭有對樂樂笑道:“兒子,給爸爸講‘龜兔賽跑’的故事。”
樂樂點點頭,開始烏拉烏拉的講起來,而夏唯則是一邊擦淚一邊爲紀昭南敷腿。
顧醫生匆匆忙忙趕緊來的時候,就看到紀昭南閉着眼睛躺在*上,夏唯正在用毛巾敷着腿,而讓顧醫生震驚的則是紀昭南身邊的樂樂。
夏唯看到他,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從*上下來,走過去把尚在愣怔中的顧醫生拉到*邊。
“顧醫生,就是這條腿,我一直用熱毛巾敷着,可是依然很涼。昭南都昏過去了。”
樂樂見這個爺爺一直盯着自己看,大眼睛和他對視了一會兒道:“我給爸爸講龜兔賽跑的故事,爸爸睡着了。”
夏唯發現了顧醫生異樣,急忙道:“顧醫生,樂樂的事情我稍後再說給您,您快看看昭南啊!”
“哦,好好,你先別急,我這就看。”顧醫生這樣說着,眼睛卻是盯着樂樂的。
顧醫生在做一系列檢查時,夏唯站在一旁焦急的等着,看到他終於檢查完了,立即走上前去問。
“怎麼樣?是不是腿抽筋了?礙事不礙事?”
“不是抽筋的問題。”說着,指着紀昭南腿上的傷疤道:“因爲那道傷口造成的。”
夏唯一愣,“可是傷不是已經好了嗎?”
“是好了,但是在傷口未好之前紀先生傷口浸過水,寒氣侵入骨頭裡,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病根了,所以他的腿不能在水裡呆得時間太長,即使是夏天也不行。”
夏唯的臉色蒼白,身子有些不穩的後退一步。
顧醫生看她臉色很不好,立即又勸道:“只要不長時間跑冷水,就沒什麼關係,夏小姐不必太過擔心。”
夏唯平復一下心情問:“那他還在昏迷,怎麼辦?”
“沒關係,他是太疼了才昏過去的,等腿暖起來,自然就會醒的。另外,我會開一些中藥過來,可以祛除他腿裡淤積的寒氣。”
“這個病根可以除嗎?”
“理論上是可以的,只要把腿裡的寒氣祛除就行了。”
夏唯點點頭,擔憂的看了紀昭南一眼,說:“說來說去都是因爲我。”
顧醫生安慰的拍了拍她肩膀:“別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看到樂樂偎到夏唯身邊,顧醫生蹲下去,笑問:“小朋友,你叫什麼?”
“樂樂。”
夏唯摸着兒子的頭,笑了笑說:“我離開的時候懷上的,快五歲了。樂樂,快叫顧爺爺。”
“顧爺爺。”樂樂乖乖的叫道。
顧醫生揉了揉他的頭,呵呵笑道:“小傢伙長得虎頭虎腦的,真像紀先生。”
夏唯噎了一下,頭下意識裡轉向*上躺着的男人。
樂樂像紀昭南嗎?她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紀昭南皺皺眉頭,睜開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轉轉眼珠子,看到身邊正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兒子。
他笑笑,伸手擦掉兒子嘴邊的口水,小傢伙一定是等他等睡着了。
紀昭南四處看了看,屋裡並沒有夏唯的身影,他動了動腿,有些麻,木木的,雖然還疼,但是已不再是那種蝕骨的疼痛了。
他咬着牙輕輕的下*,一瘸一拐的走出去,正看到夏唯端着一盆熱水上樓。
夏唯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驚喜,很快就又變成了責備,她趕緊放下水盆,上去扶他。
“怎麼一醒就下*?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逞強?”
紀昭南任由她把他扶到*上,靠着枕頭,一雙深沉的眸子帶着笑意望着她。
“待着別動,我去拿熱水。”
夏唯轉身去端熱水,溼了毛巾爲他敷腿。
紀昭南看着她認真細緻的神情,伸手把她垂下的頭髮撥到耳後。
“剛纔醒來我看不到你,我擔心,擔心你會躲在哪個角落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