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從老夫人房間裡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
她站在走廊上,看到宋靜秋從客廳裡出來,手中端着盞青瓷的小盅。她走的很慢,雪白的碎花齊踝裙子隨着她纖瘦的身體一擺一擺,飄逸而不真實,她的頭自然的半垂着,額前的髮絲便將眼眸遮蓋出一片漂亮的陰影,只能看到的脣片,微微張開着,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情。
客廳的燈早就熄滅了,只留下走廊上昏黃的燈光,影影綽綽的照在她的身上,盛傑突然低聲說,“像個女鬼。”幾乎是同時說中了長安的心事。
長安低頭看看他,兩個人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轉身悄然下樓。
這棟房子的樓梯是開在兩側的,宋靜秋的房間在西側,上樓的話肯定是走西側的樓梯,長安他們的房間在東側,下樓則是走東側的樓梯,兩段樓梯的距離很遠,長安快到二樓的時候,聽到對面樓梯的木板極其輕微的咯吱聲響起又停下來,她下意識的回頭,宋靜秋正在那邊遠遠的看着她。
她的眼睛很漂亮,漆黑漆黑的,可是此時長安看到她的眼睛,好像那眼睛連眼白都沒有,全部都是黑森森的,兩個洞一樣,她竟被嚇得心底一驚。突然宋靜秋揚起脣角對她笑了笑,說是笑,其實是若有似無的,然後便如從未停下似的,轉身繼續朝着樓上走去。昏黃的燈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長的十分詭異。
“怎麼了?”盛傑在長安身後問話,長安一下子彷彿從夢中驚醒似的,才發現自己竟然盯着對面的那堵牆看了半天,而宋靜秋早已不知在哪裡,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只剩下空蕩蕩的客廳,昏黃的燈光照不到的黑暗,彷彿瀰漫着神秘的鬼氣。
長安立刻拉着盛傑,逃跑似的回到他們那個房間裡。
房間的燈很明亮,但也是溫暖的黃色,陳設的倒都是新式的簡約傢俱,藍色白色相間,單純而冷靜的色調上沒有任何花紋配飾,只有房間淡淡藍色的四壁上掛着幾幅色調內容都很平常的畫。
但房間的佈置不失爲溫馨,進門就是個稍大些的臥房,旁邊配套着個小書房兼臥房,用品和窗簾都是乾淨的藍色粉色相間,給人的感覺很通暢。在這樣的地方,長安總算冷靜下來幾分,拉了牀邊的一張椅子,慢慢的坐下來。
盛傑去看了看其他的房間,回來告訴長安,“臥室對面有個衣帽間,我們的行李都放在裡面了,我看到好像有不少新衣服,你要去看看嗎?”
“新衣服?”長安驚訝。
“有你的,也有我的。”盛傑聳聳肩,不大在意的模樣。
長安,實在不想進去,但被盛傑說的好奇,只好站起來走進去,果真打間,就能看到兩排完全敞開式的衣櫃,櫃子上現下掛着不少衣服,她湊近了看,衣服吊牌包括品牌標誌早就細緻的拆除了,但摸摸衣服料子,看看款式做工,也知道絕對沒有一件不是昂貴的。
“喬家人真細緻。”盛傑站在門口,雙手環胸,淡淡的說,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長安回頭看着他,指了指對面衣櫃裡的小衣服,“不是也有你的。”
“我是沾光了呀!”盛傑天真的笑道,隨後嚴肅的說,“長安,他們好像特別在意你呢,就連那個宋靜秋,好像都在時時刻刻的試探你。”
“試探?”長安不解。
她這一整天倒是都覺得宋靜秋有點兒奇怪,雖然每一次的感覺都不是特別強烈,而且也捉摸不清楚。
“嗯,有好幾次,我都發現她在暗中觀察你,而且她做的有些事情看起來很刻意,不像是平常會做的。”盛傑說,“你下午問她是不是平常不陪着老夫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的狀態就有些奇怪了。”
長安想起,那時候宋靜秋很生硬的回答過她的問題,好像還生氣了似的。雖然到現在她也沒有琢磨出她有什麼不高興的……
“是,我感覺到了。”她說。
“還有,晚餐的時候,她一直在偷偷的看你,而且我猜測,你勸說老夫人吃其他菜的時候,宋靜秋生氣了,可那個時候她卻在笑着,絲毫都沒有在意,但是後來你吃飯,老夫人用那種慈愛的眼神看着你的時候,宋靜秋肯定很不高興。後來你們出去散步,你難道沒有發現,宋靜秋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你們後面?”盛傑問。
長安想想,“發現了。”
“不覺得奇怪嗎?”盛傑問。
“有什麼奇怪呢?我和老夫人在說話,她又不喜歡聊天,自然就不需要跟我們走在一起。”長安理所應當的說着,雖然每說一句話,她都覺得自己在盛傑眼裡變得更傻。果真盛傑聽完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走了。
“小杰。”長安被勾起好奇心,哪兒那麼容易放盛傑走人,追上去跟在他後面說,“難道我說的有錯嗎?還是你發現什麼了?”
盛傑皺了皺眉,突然回身,長安差點兒撞在他頭上,忙剎住腳,笑着低頭看着她,“許長安你是故意不想動腦子了嗎?”
“我累了。”長安一點兒都不覺得她有錯,“我不想時時刻刻都動腦子,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宋靜秋想弄死我就夠了。”
“她幹嘛要弄死你?”盛傑皺眉。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容易招惹事情。”長安在沙發上坐下來,“本來好好的工作,也會莫名其妙的被扯進濱城那些無聊的家族鬥爭裡……”她有些落寞的說着,有時候,想起當初簡單的自己,長安還真的覺得很留戀,“而且實話說,我今天晚上沒那些心思注意宋靜秋,我看到阿正在打電話。”
盛傑一愣,長安很明白的知道阿正在給盛楠通信,但是,她選擇了沉默,這是不是代表,長安其實默認了她和盛楠之間不想徹底脫離的關係?也就是在看到阿正打電話以後,她就走神了,所以沒有注意到宋靜秋在她身後,用一種堪稱詭異的眼神,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