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縱有晚風習習,依舊四處都是熱烘烘的氣息,像是要用最後的力氣把人烤乾了一般。長安看到老夫人站在窗前,望着下面的花園,目光輕微的呆滯,其中卻似乎藏着許多陳年舊事,她想,她在回憶吧?
作爲老年人最大的優勢,大概就是有着無盡可以回憶的事情,尤其是老夫人這樣的人,她的大半生裡,應該有很多值得回憶的故事。
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
長安走過去,坐在她貴妃榻下面的軟上,花園裡薔薇花的香氣濃烈的飄上來,伴着熱氣,令人有些眩暈。她不得不轉過臉,在涼涼的空調中,稍稍找到些屬於自己的氣息。
“你們都以爲這些薔薇,是你姑姑種的吧?”老夫人低頭問長安。
“吳媽告訴過我,是老太爺種的。”長安笑道,“說是一年種一片,種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塊。後來花就開始自己生長,長得越來越茂盛,幾乎要把姑姑的小樓淹沒了,姑姑再也,請了花匠,花了幾天的時間,才修整成如今的樣子。”
“她倒是什麼都跟你講。”老夫人聽着長安說,也想起從前的故事,臉上也綻開笑容,一條條的紋路,隨着笑容延展開來。長安覺得很美,就如同花開瞬間般的美,誰說女人有了皺紋就不好看?只有愁苦的皺紋才醜,諸如老夫人這般,每一條紋路里都帶着幸福,卻是絲毫都不顯年老的。
“你爺爺,就是一個很天真的人,也是個很執着的人。”老夫人說着,看向長安,“喬笛和你,一個繼承了你爺爺的天真,一個,卻繼承了他的執着。”她溫柔的手過長安的臉龐,眼裡有着長安從未見過的疼惜神情。
她來到這裡不久,卻覺得已經過了很多年,這些年裡她嚐到的溫情屈指可數,總是冷的,也就冷慣了,突然再次嚐到溫情,也並不覺得熱血,只是望着老夫人,笑的依舊平和安寧的看不出半點情緒。
“你的想法,你父親都說了,我讓喬笛自己選擇,因爲我並不知道你爺爺當初作出的決定是對是錯,也許真的是錯的,總要試試。”老夫人慢慢的說。
長安望着她,“老夫人,我只是想讓喬笛姐學會保護自己,該爲她做的事情我依舊會做。”
老夫人笑着點點頭,“你父親都說了,我是明白的。”
長安知道談話結束,她站起身,老夫人對她說,“甜點都很好,奶奶很喜歡。”
“那我儘量隔天就帶回來。”長安笑道。
“太麻煩,你告訴吳媽在哪裡,我派她去買。”老夫人說,“你是掌門,把控好大局就是,不要把心思分散在小事上,奶奶不會因爲小事責備你,這家裡還有很多人,每一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作用,雖然最辛苦的必然是你。”
看來老夫人已經完全明白她的心思,長安同她笑,老夫人亦是會心一笑,朝她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長安離開老夫人的房間,樓下已經只剩喬啓疏和王娉,他們擡頭朝她看過來,明顯是在等她。她下樓過去,王娉問了兩句老夫人身體的事情,才道,“剛剛同你父親談起你的婚禮,依照咱們家的規矩,行的是中式禮儀,可你六叔出了事情,老夫人的情緒不好,我想着就不要麻煩她老人家,反而是辛苦你出面招呼。”
長安不解,“其實還有姑姑。”
“你姑姑雖然是長輩,但你纔是喬家掌門。”喬啓疏解釋。
如此長安明白過來,喬家需要一個掌權的人物出現在宴會上主持大局。只是她仍舊擔心,“可我從來沒有主持過婚禮,何況還有各位長輩在場。”
“這些你就不要擔心,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怎麼做。其實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代表喬家出來說兩句話,帶着你兄長四處招呼客人就是。男賓有你二叔和四叔,女賓有你二叔母和你姑姑,不會出什麼問題。也就是你六叔出事的事兒,恐怕有有心人會拿來做文章。”喬啓疏道。
長安點頭,“六叔的事情我也在上心,我明白了。”
如此王娉就算放下心來,只是想到喬啓正,她也是十分擔心,嘆了口氣道,“哎,真是多事之秋,笳兒這婚事……”她又深深嘆了口氣,卻什麼都沒說,起身和他們道別。
長安說要送王娉出去,隨着王娉走到門外,司機在去開車,他們站在門口。
“二叔母。”長安開口,“其實,和大嫂近來已經有了些感情。”
王娉很意外她談到這件事,但既然她說起來,她也就接過話頭,“你被宋靜秋傷的不清。”
“可若非宋靜秋傷他,他也未必能覺察到大嫂的好。無論他們兩個出於哪種原因成親,我還是希望他們是真心相愛。何況,大嫂本來就很愛,我想,她會真心實意的對好的。”長安認真的說。
王娉卻並不瞭解多少情況,好奇問,“長安,你跟我說說,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你大嫂愛你?原來我看着她倒是對你上心,近來,自從我知道她進了喬家的企業,反倒變得讓我有點兒看不清了。”
“大嫂喜歡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個長長的故事,其實二叔母可以讓大嫂說給你聽。至於大嫂的變化,二叔母我問你,你更喜歡哪個大嫂?”長安問。
王娉笑,“我倒是喜歡現在這個。怎麼說呢,每個母親都是自私的,我覺得現在的悅錦能幫得上笳兒的忙。”
長安點點頭,“那就是了,大嫂不想做的累贅。”
她的解釋,讓王娉心頭的擔憂都。她拉住長安的手,“丫頭,老夫人喜歡你真不是沒理由的,可惜你已經是喬家的人,是笳兒的妹妹,否則我都想讓你嫁過來。也就難怪米蘭達那麼喜歡你!”她說着一愣,發現自己說錯話,尷尬的笑笑。
恰好車來了,她匆忙和長安打過招呼,竟逃也似的離開。
長安目送着她離開,心中卻是冷笑,米蘭達夫人,原來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