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離開濱城市區,又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在郊區海邊的一處白色建築羣外停下。盛櫪下車,長安也隨着他打開車門,走下車子。
這應該是剛剛建成的小區,但大約恰好趕上經濟蕭條,明明風景很好的臨海小區裡,竟然沒有一家是住着人的,在夜色中,除了路燈,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
“這是我公司新建的小區。”盛櫪從車後面繞過來,站在長安身後介紹。
她回頭,發現他就站在自己身後,掉頭走向車側面的那扇門。
盛櫪雙手插兜,苦笑了下,反倒像是他來她的家裡做客般的,跟着她的腳步走向那扇門。
其實長安會覺得這裡就是盛櫪的目的地並不奇怪,整個小區中,只有這戶是亮着燈的,雖然只有樓上某個房間裡開着一盞燈。當長安走到門口,她突然停下腳步。
不是因爲大門沒開,門是開了的,遙控門,遙控器在盛櫪身上。
而是因爲,那開着燈的房間的窗戶前,站着一個雪白雪白的影子,長安分明能感覺到,那個影子,正在定定的望着她。只是遮着窗簾,她所能看到的,不過是個瘦削的,被拉長的人形身影,她不禁緊張的握住拳頭。
也就在此時,盛櫪俯身,拉住她的手。
長安驚醒般的,猛地蹙眉看向他,狠狠的甩着自己的手,可盛櫪畢竟是個男人,稍稍用力就握緊了,她不想跟自己作對給自己找麻煩,只好暫時放棄,但腳卻怎麼也邁不開。
“不用害怕,她被關着,不會出現的。”盛櫪低聲說。
他溫柔起來,倒依舊和多年前似的,很容易迷惑人,只是長安如今對他實在沒什麼好感,聽了也依舊蹙着眉,盯着那扇窗子不放,盛櫪便牽起她的手,朝着裡面走去,長安不情願的被扯着,看到那抹影子猛地衝到窗前,雪白的窗簾貼在她臉上,她卻好像渾然不知,死命的拍打起窗戶來。
突然,長安有了種奇怪的想法。
“那是白沫?”她問。
雖然葉誠說過白沫可能已經死了,但長安的感覺卻告訴她,以盛櫪的性格,會這樣關着的女人,只能是白沫。
盛櫪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卻沒有回答長安的問題。長安本來想再追問下去,但想想也不關自己的事,問那麼多做什麼?
別墅門前的院子不大,走了沒幾步,就到了門口,仍舊是自動開門,她跟着盛櫪進去,燈也就全部都開了。
天色黑,外面看不出什麼,進來就能看到,別墅還算寬敞,客廳大約三百來平米的樣子,裝修風格就是盛櫪喜歡的那種美式,隨處可見的華麗與簡約相結合的傢俱,棕色、米色交織的牆紙,舒適的沙發和桌布,餐廳、廚房是開放式的,樓下兩個房間都敞開着門,順着樓梯看上去,就能看到一排的三個房間,還有一個房間,這會兒門正碰碰的響着,正是長安剛剛看到的那扇窗子的位置。
對於響動,盛櫪置若罔聞,平靜的問長安,“怎麼樣?”
“還好。”長安真不知道該給怎樣的評價。
能夠讓她不去觀察房子的因素很多,他帶她來這裡的目的,樓上的響動,關於他爲什麼會住在這種偏僻地方的疑惑,所以她能給出的評價,就這兩個字。顯然,盛櫪也覺察到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輕哼了一聲,“的確‘還好’,但就這麼大的地方,已經不可能還原原來的盛家了!”他冷冷的嘆了口氣。
長安一怔,這才意識到,盛櫪是有意把這裡佈置成原來盛家的樣子。
她忍不住問,“以你現在的財力,想要恢復盛家,應該很容易吧?”
當初盛世集團的頂峰時期,整個集團公司的資產也不過一兩個億,而如今,以她目前所拿到的材料來看,光新盛世集團的資產就已經超過四個億,就算物價飛漲,就算盛家原來的房子是靠着根基建造起來的,但至少翻了一倍還多,盛櫪再弄出個同樣的盛家莊園應該不是問題。
“哼,人都沒了,要家有什麼用。”盛櫪冷哼一聲,帶着長安往裡走。
被他拉了一把,長安才意識到他還拉着自己的手,本來想掙扎着甩脫,但他們只是走進客廳,盛櫪就放開她,問她,“要喝點兒什麼?咖啡?哦,你喜歡喝茶,可我這裡……茶都是去年的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已經走到旁邊的吧檯上,此處長安忍不住腹誹,現在還有幾家人家安裝吧檯的?盛櫪還真是個古板的人!就在她腹誹完畢的時候,盛櫪卻端着兩杯酒,朝她走過來,一杯遞給她。
“喬家掌門人,酒量應該不錯。”
長安瞥了眼,接過來,“盛櫪,你把我帶過來,順帶誇下海口威脅了俞敏之後,就爲了讓我陪你喝杯酒?”她冷笑。
“自然不是。”盛櫪已經不管她,自顧自的喝了一口,俯身,吹了口氣在長安耳邊,對於這種挑釁的行爲,長安很不高興,瞬間沉下臉來,但盛櫪卻因爲她的生氣而很得意的樣子,輕輕挑脣笑起來,“我說我讓你來跟我上牀,你願意嗎?”
長安怒了,但她偏偏沒有發怒,她很清楚,現在跟盛櫪發怒對她沒半點兒好處。他這種人,只要是爲了自己,什麼都做的出來!
樓上還在傳來碰碰的響聲,長安蹙眉看上去,沒好氣的問盛櫪,“你就不能讓去看看?也許她真的有事?”
就算是個瘋子,也是個人,他怎麼能這樣對待她?當初不就是爲了白沫而放棄了她嗎?後來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得到了白沫,不應該用盡全力的去珍惜她嗎?但她的問題根本沒有得到答覆,盛櫪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走過來,在長安的杯子上輕輕一碰,要喝下去。
“盛櫪!”長安從拿到酒開始就聞出來這是高度酒,一杯就會醉,別說是兩杯,她可沒閒心陪着他喝醉再照顧他,只好出聲阻攔,“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別喝了!”眼看着,他已經喝下去一半,長安終於忍不住出手,卻被盛櫪反手握住,他擡起眼皮,凝視着她,褐色的眸子裡,有種深沉、悲傷的光芒在流轉。
“許長安,你真的忘了?”他問,苦笑着,“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長安蹙眉,她真的想不起來。
看到如此,盛櫪笑的更加悽苦,“今天,是我父親下葬的日子,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長安,你怎麼能忘,怎麼能忘記?我一直都記得,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候,你對我說,只需要三秒鐘,後來我仔細觀察過那顆鈕釦,你很聰明,選擇了一種按入式的,這樣即便出現問題也可以及時更換,那時候我就想,這是個多聰明的女人啊!”他說着,用力拉扯長安。
長安根本懶得聽他說那些,是,他現在對於她來說就是個比陌生人還不如的人,他說多少跟感情有關的話都會讓她覺得噁心!
盛櫪看着她,看着她冷淡至極的模樣,心中是真的一陣陣的抽痛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經歷這麼多以後,唯一懷念的,只有她。
“算了,你不記得,就算了。”盛櫪失落的鬆開她的手。
樓上響起一些奇怪的聲音,像是指甲撓着門,因爲隔音好,並不刺耳,但是每一下,都讓人毛骨悚然,這地方,簡直沒辦法再多呆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