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爾的話沒有說完。
但是他卻也沒有收回一直看着柳易的眼神。
柳易依然保持着坐在輪椅上，面對着窗戶的方向，連動也沒動一下。更別說轉過來了。
所以，即便是哈利爾問他這話的時候，柳易也都是一樣的姿勢。
“不是之前跟你說了？安語柒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是同門師兄弟。這也不算是特別的關注吧。關於他們的事情，畢竟，在東都也不算什麼秘密的事情。”這麼說完，柳易轉過頭來，對着哈利爾的方向笑了笑鑠。
哈利爾還想說些什麼，卻在下一刻，被柳易給堵了回去。
柳易突然開口問道。“不過，我剛剛給你講的那件事，確實是千真萬確。這樣的話，你還要繼續考慮，用利益去去講條件嗎？瑚”
哈利爾順着柳易的思路轉變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既然你已經這麼說了，那麼肯定就不可能再繼續用這樣的條件去交換了。”只不過，這麼說完，哈利爾就有點兒犯難。“如果是像你說的那樣的話，恐怕就沒辦法了吧……”
十四個億的利潤，雖然這放在哈利爾這裡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是，單單憑着墨少軒對於安語柒的這份重視，恐怕就不會同意。
別說是同意了，到時候不直接一口回絕，有沒有轉圜的餘地都不好說。
所以，這麼一想，哈利爾還是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心想說，還是再等等看吧。反正，一時半會兒，那些人還成不了氣候。
當初他的父親把這件事交到他的手裡，就是因爲這是一塊兒難啃的骨頭。
所以，這麼一想，哈利爾不禁眯了眯眼睛，嘆了一口氣。
意大利南部。
巷子不短，卻也不長，另一頭隱約傳來的喧鬧聲中夾雜了一聲短促而驚慌的尖叫，“老大！”
墨詩停下腳步，然後皺了皺眉。在瞄到一個呻吟之後，突然把身上的錢和手機塞給了身後的墨十九，低聲喝道，“你先回去。”自己轉身朝巷子的方向那邊跑去。
墨十九有些納悶，不過在叫了墨詩兩聲，卻沒有得到回答之後，皺了皺眉，到底是沒有追上去。
這裡不管怎麼說也是他們要接手的區域，應該是沒什麼事吧……
不是爲了什麼好奇，更不是爲了什麼正義。至少，在墨詩看來，什麼見義勇爲，也輪不上她這個女人出面，更別提是在妨礙她爲墨家辦事的前提下了。
亞麻色頭髮的男人撣撣粉色繡花“蘿蔔”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手裡上下拋着從對方手裡搶過來的水果刀，笑得有些誇張，“蘇蘇，如果老大知道我們被小混混打劫了會不會笑死？”
“你可以趁他喝茶時告訴他啊。”被叫做蘇蘇的人，踢踢腳下抱着肚子呻吟的小子，“搶劫！怎麼不索性拿把菜刀，看到有人過來就跳出來大喊‘此路是我開，留下買路財？’”
“五根手指好了。我最討厭被人當成小白臉，不給點教訓，趕明兒會被弟兄們笑上好幾個月。”那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隨你。”說話間，蘇蘇擡腳就要踩下。
躺在地上的人顧不得抹掉嘴邊的血，撲向蘇蘇，“有什麼衝着我來，他們還是孩子，不懂事！”
“這可不行，如果手下犯了錯，都由老大承擔，這老大還怎麼當啊。”那男人描淡寫地和名爲蘇蘇的人商量着，“這個‘老大’歸你，剩下的三個歸我，你吃點虧吧。”
“不關他們的事！”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原本就不是蘇蘇的對手，這一分心更是狠狠捱了幾拳。這兩人打扮花哨，手裡又大包小包拎了十幾個名牌衣物袋，誰想得到居然不但不是好惹得，還是都道上的！真是看走眼，等發現情況不對，卻已經晚了。
而旁邊的到底還只是十四五歲的大孩子，又沒作過什麼大奸大惡，剃着板寸的小子倒在地上，眼睜睜看着水果刀扎向自己的右手，嚇得大哭起來。
然後，一道人影突然插進來，“快跑！”
一看到有人來，板寸小子眼淚流得更兇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墨詩和那個亞麻色頭髮的男人打成一團，想要上前幫忙又有些害怕。
“帶那兩個快跑！”墨詩分不開心，只能這麼喊了一句。
“還不快滾！”躺在地上的男人大罵，幾個小的才反應過來，趕緊跑走了。
“咦？有點意思！”意識到突然出現的墨詩，顯然不是和那幾個小崽子是一個水平的，亞麻色頭髮的男人有些興奮起來。
右手傳來骨頭折斷的連續悶響，大概肋骨也裂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緊咬着牙，一聲不吭。
“倒是硬氣。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名叫蘇蘇的人有點意外，鬆開對那男人的壓制，撿起地上的一堆購物袋，“真是的，都弄髒了。”
原以爲很快旁邊亞麻色頭髮的男人就能解決，沒想到等了小半個小時，他和墨詩還在纏鬥，蘇蘇懶懶地開口，“要幫忙麼？”
“不要！”那男人明顯的十分惱怒。
“我只想帶人走。”墨詩並沒有使全力，事實上如果知道對方是道上的人，她根本就不會來。這簡直就是自己招惹麻煩。還真是不該熱心啊。
“十二點了。”蘇蘇看着手錶提醒。
“羅嗦！”
不過，墨詩顯然也微微有點着急，飛踢的動作便不由得有些凌厲，那個男人一個急退，沒留意身後地上的男人……
尖銳的子彈破空聲。
墨詩身子一晃，下意識地捂住傷口，重重摔倒在地。
“蘭特！”蘇蘇一怔，“怎麼回事，你居然動傢伙！”
被同伴喚了姓名爲‘蘭特’的男人也愣了，喃喃道，“這小妞身手實在不賴，我一順手就……”
“算了，我們走吧。”蘇蘇在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扔下一疊錢，“找個醫生，不然她會死的。”
……
墨詩醒過來的時候聞到刺鼻的消毒藥水味道，入眼更是白花花的一片。
醫院啊……墨詩下意識地皺了眉，然後纔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
“7號牀的病人醒了。”護士用很職業的語氣向門外的什麼人報告。
“感覺好點沒？真是危險呢，好在搶救及時。”進來的男人大概三十出頭，五官端正而深刻，語氣一板一眼，在椅子上坐下後腰也挺得很直，明顯是平時習慣了的。
墨詩看一眼他身上的警服，胸口名牌上照片旁邊寫着“克利斯督察”的字樣，沒有作聲。
“雖然這個時候就打擾你很是抱歉，不過我還是想問問當時的情況，你爲什麼會中槍？”克利斯督察拿出水筆和小本子。子彈是特製的，初步推斷槍體爲經過特殊改裝後的洛洛克，顯然主人是道上的，並且有相當的實力和地位，奇怪的是受害者竟然會出現在普通醫院。這麼顯眼的線索，到底只是一時的疏忽還是設下的陷阱？
“是意外，”墨詩皺皺眉，很乾脆地開口，“我根本不知道他竟然有槍。”
“你最好說實話，”克利斯飛快地在紙上寫着，“你的那個同夥已經承認了，我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墨詩這會兒才真是有些後悔了。如果她知道會遇到這種要命的麻煩，當初她纔不會腦袋一熱，然後就衝上去呢。
她看了看克利斯督察，卻知道，她現在非但不能把墨十三和墨十九他們叫來，而且還不能跟警察或者跟什麼案子扯上關係。他們纔剛剛要接手這裡，如果在這個時候鬧出亂子，那可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所以，墨詩露出一個沮喪的表情。“長官，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我不過是路過。看到他們打架，就上前幫幫忙，誰知道會弄成這樣。”
克利斯打量着墨詩，“他是你朋友？你知不知道昨天他是想搶劫？而且，你一個女孩子，上去幫男人打架？”這麼說着，他的眉就已經蹙了起來。
猶豫了一下，墨詩才回答，“嗯。”又急忙補充道，“其實他——他人很好的，真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鬼才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好人，但是爲了拖延時間，讓她有足夠的時間跟外界聯繫，她還真的只能這麼說。“至於我……我以前學過一點兒拳腳，所以看到他們……”
墨詩故意把話只說一半，然後把餘下的話都嚥進了口中。
“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最後，克利斯沒有再問，他收起本子，出去的時候還禮貌地順手帶上了門。
這位督察走了之後，墨詩就叫了護士小姐進來，並且委婉的問了一句這裡的地址和醫院名字。偷偷的用外套裡沒有被翻走的手機，通知了墨十三和墨十九。
接到消息的兩個人立刻不敢耽誤的，馬不停蹄的就朝着醫院敢來了。
而他們在到達醫院之前，那個被打倒在地上，臉上都是血的中年男人，已經站在了墨詩的面前。
“真是抱歉，連累你了。”他的臉上，帶着些許的歉意。“其實，你不應該捲進這場事件裡……”
“別說了。”墨詩突然有些不耐的打斷了這個男人的話。她皺眉看着他。“也許是你已經離開太久了。還是我記錯了，印象裡，你可從來沒有這麼跟別人道歉過。”
在墨詩的話落音之後，那個男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無與倫比的驚愕神色。
他幾乎怔愣在墨詩的話之後。半晌，才無比驚愕的僵着嗓音說道。“你……你是……”
“十四年前，你把我和姐姐丟給媽媽，然後你就離開了。媽媽在你離開之後的半個月就死了，這麼多年以來，你沒想到我們還活着吧？那是不是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地方再次見面呢？”墨詩看着面前，這個臉上還帶着傷口的中年男人，不禁露出來一個嘲諷的冷笑。
她不是熱心的人，也不會因爲所謂的熱心和正義跑去無緣無故的救人。這都不是巧合。
只因爲，她在拐角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臉。那張，她縱然年幼，卻也絕對不可能忘記的臉。唯獨這個男人，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個害的母親橫死，害的她和姐姐從此浪跡街頭，害的她們險些活不過一個個嚴冬，如果不是遇到安語柒和墨少軒，就完全不可能有活着的希望的男人……
那個，她應該稱爲‘父親’的男人。
然後，墨詩的脣角露出一抹冷笑。“還是，我應該稱呼你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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