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所學校均是國內一流，平常人哪怕能拿到其中一個保送名額就應該欣喜若狂，但是厲洺翼卻輕而易舉地給她搞來三個。
這麼好的大學，讓她隨便挑，這種事對於別人來說，估計真的是天降餡餅吧。
但是她卻彷彿看見那些表格上的黑色線條漸漸變得立體起來，然後變成一根根堅不可摧的鋼條，編織成牢固的鐵籠，把她籠罩在其中。
她，只不過是被他困在籠中的一隻渴望遠飛的小鳥。
他想要的，是看她一點點地蛻去飛翔的能力。
“這個建議是你的還是他的？”秦念歌忍不住開口問道。
徐雲川頓了下，纔開口回答：“總裁的意思是，這專業最優秀，離厲宅也最近，不過你如果不喜歡可以儘管選別的，反正其他兩個學區附近也有厲家的房產，到時候小姐可以住在那邊。”
徐雲川又停頓了下，才接着補充：“當然，總裁……應該也會過去一起住。”
秦念歌知道，這句話，一定是厲洺翼讓他說的。
分開了這麼幾天，自己還能聽到他特意叮囑的話。
秦念歌不知道心底究竟是什麼滋味。
原來他還想着以後再一起住的嗎？
秦念歌還以爲，他已經反感到不屑於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氣。
“就這一所好了。”秦念歌勉強扯起嘴角，把聖光大學的那一張表格拿起來。
雖然保送的程序繁冗，但秦念歌明白，只要她填過這一張表，其他的就再也不用她操心，徐助理都會辦得妥妥當當。
她真不知道幾輩子才能修來這樣的運氣。
她是不想應該知足？
“保送的事情我會盡快處理的，我打個電話讓司機送你回去，還是小姐想去哪裡逛逛？我讓司機陪着你。”徐雲川說着，已經低頭劃開手機上的鎖屏。
秦念歌趕忙搖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搭個計程車回去就可以，很方便的。”
“司機更方便，你稍微等下，我打通電話再送你下去。”徐雲川剛剛說完。
電話還沒播出去，門外就傳來一陣清晰的女聲。
“才只吃個飯就回來上班，好無聊哦，洺翼，你就不能再陪人家出去逛逛嗎？我們都已經很久沒約會了。”
這聲音，毋庸置疑就是蘇知薇的。
從那天分開之後，她跟蘇知薇也再沒有見過面。
秦念歌的身形倏地一僵，下意識地握緊了未開的門把，努力地把自己藏在門後。
怪不得一向跟徐助理形影不離的厲洺翼今天出門竟然會把他留下。
原來他不是去工作，而是去約會。
“我下午有工作，你先回去，我晚上會派車去接你。”面對蘇知薇，厲洺翼的嗓音裡少了許多冰冷。
只是聽起來也沒有什麼情緒。
“好嘛——那起碼讓人家進去歇歇腳，等司機過來，好不好？”
在厲洺翼面前，蘇知薇一向的溫婉也不自覺地收起了大半，被撒嬌代替。
這麼看起來，他們還真是一對再正常不過的情侶。
這一次，厲洺翼雖然沒有同意，卻也沒有再開口拒絕。
旁邊總裁室的門喀地一聲開啓，那兩個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那扇厚重的鋼藝門裡。
秦念歌的腳步踉蹌了下，抓着門把的手不由得更加使勁，幾乎把畢生的氣力都放在了上頭。
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正常地邁出那扇門。
徐雲川的電話還沒有撥出去，自然細心地看到了這一幕。
他把手機放回去，臉上不禁露出些擔心的神色：“小姐，你……”
徐雲川本來想問，你沒事吧？
可是這句話似乎現在問出來，更不合適。
秦念歌強迫自己露出個笑臉，但是這個笑臉卻比哭還讓人心酸。
“看來，司機先生真的沒空送我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如果是剛剛，徐雲川或許還會答應她這個要求，眼下這種情況，他哪裡能放得下心。
“等等！那個……我送你。”徐雲川縱然心思縝密，卻終究是個大男人。
面對這種情況，他竟然不由得有些口拙。
秦念歌扭過臉去，背對着他搖了搖頭，聲音裡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些哽咽：“讓我自己走吧，拜託。”
拜託，她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徐雲川伸過來的手在半空猶豫了許久，終於挫敗地在嘆息聲中放下：“那小姐路上小心，有事就打給我。”
秦念歌點點頭，已經不想出聲答應什麼。
她害怕一張嘴，哽咽聲就再一次不聽話地跑出來。
現在的她只想快點逃離這個幾乎快要讓她窒息的地方，逃得遠遠的……
沒想到，秦念歌那個小妖精竟然會在這兒。
蘇知薇攬着厲洺翼的胳膊，雖然話裡還帶着笑意，但低垂的臉上卻早已沒有了半點笑容。
這麼多天來，厲洺翼一直都推脫公務繁忙，對她避而不見。
可是沒想到自己好容易約到他一次，竟然還在回來的時候遇見秦念歌那個臭丫頭。
雖然秦念歌躲得及時，卻也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那個sao狐狸是想等着她回去，然後進來跟洺翼卿卿我我嗎？
蘇知薇的拳頭悄悄地攥了起來，指甲幾乎都快要陷進了肉裡。
可是厲洺翼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
或者可以說，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情緒到底是怎麼樣。
厲洺翼把胳膊從她的藕臂中抽出來，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下巴隨意朝着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揚了揚：“坐在那，別出聲。”
聽見他毫無溫度的聲音，蘇知薇的銀牙又幾乎被悄悄咬碎。
只要進了辦公室，厲洺翼就是眼前這幅模樣。
彷彿她只是個礙事的擺設，恨不得一腳踹得遠遠的。
讓她坐得幾米遠不說，還得特意叮囑她不準出聲。
在厲洺翼的眼裡，她的重要性大概連那些文件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以往的蘇知薇不敢多說什麼，畢竟能當上厲氏總裁的女朋友。
本來就已經讓她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放肆。
可是，現在的她只要想到那一天從門縫裡看到的畫面，就好像被一簇火苗不停地翻烤着，讓她一刻都不能安心。
爲什麼？
爲什麼那個小狐狸精就能在這兒跟他親熱，而她卻必須閉上嘴，遠遠地坐着？
她不甘心！
蘇知薇回頭看了一眼那一道特意被她留下的門縫，咬了咬牙，非但沒有走向沙發，反而嫋嫋婷婷地繞過辦公桌，走到了厲洺翼的身旁。
“洺翼，不要工作了嘛，我馬上就要回去了，陪人家聊聊天不行嗎？幾天不見，難道你都不想我的？”
說着，蘇知薇已經走到了厲洺翼的身旁，蔥白的長指也搭在了厲洺翼結實的肩膀上，暗示性地摩挲了幾下。
可是，厲洺翼卻沒有半點回應的意思。
他眯了下眼，眉宇間已經帶上了幾分明顯的不耐：“司機應該已經到了，你回去吧。”
蘇知薇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難堪。
她不死心地又湊近一些，直接摟住厲洺翼的脖頸。
“我說了，讓你回去！”厲洺翼煩躁地一把推開她。
“啊——”蘇知薇一聲痛呼，小肚子正好撞在那張辦公桌的桌沿上，“好痛。”
那一下，厲洺翼本來就沒有用多少力氣，她當然也痛不到哪兒去。
可是蘇知薇卻在第一時間，就捂着肚子，痛苦地縮成了一團。
“洺翼……”蘇知薇可憐巴巴地低聲叫着他的名字。
厲洺翼看見她雙手捂着的部位，目光裡閃過幾分不自在，伸手一把把她抱起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蘇知薇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悄悄地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我知道，只是……剛剛好像正好碰到了那道疤，有點痛。”
厲洺翼緊緊地抿了下脣，抱着她走到沙發邊，彎腰把她放下。
手還沒碰到她上衣的下襬，就被她一把抓住：“不要……”
厲洺翼皺眉：“我看看碰得厲不厲害。”
蘇知薇委屈地搖着頭，小聲開口：“不要，我不想給你看到那道疤，好醜。”
厲洺翼的臉色依舊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但是他的眼底還是透露出幾分異於平常的晦暗。
蘇知薇的眼神閃了閃，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洺翼，就這麼抱着我，好不好？最近你都不找我，我真的有些害怕。你說過會娶我的，對不對？”
在這個角度，被她摟住的厲洺翼背對着門口，而她的眼神，卻恰恰從那道特意留下的門縫裡望出去。
厲洺翼的手掌在她的身側徘徊了下，才緩緩地擡起，覆上她的背。
蘇知薇脣角的笑再一次勾起。
她側過臉，輕輕地在厲洺翼的耳畔印下一個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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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目光卻一直盯着原來的地方。
透過門縫，跟望進來的秦念歌，對視着……
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裡，只隱隱地飄着一陣細碎的啜泣聲。
儘管秦念歌強力忍着，低啞的哽咽聲還是源源不斷地一直從她的脣邊溢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從那個彷彿地獄一樣的辦公室裡逃出來的。
更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混沌中乘着厲洺翼的專用電梯一直到了地下二層的停車場。
秦念歌只知道，現在的她，真的很需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躲一躲。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眼眶裡這洶涌而出的淚水到底是因爲什麼。
爲了蘇知薇和厲洺翼相擁的那個畫面？
這種畫面，她這兩年裡不知道見過多少次，這一回，又有什麼好哭的呢？
還是因爲她終於在厲洺翼的期盼中親自選擇了一座牢籠，準備把自己關起來？
關在他的身邊，可能這一生都無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