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笑和顧景曜一起擡頭看着他,兩個人都沒說話。
靳莫寒的視線有些緊迫逼人,從這個女人昨天來到這裡以後,他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
先說是他的朋友,後又霸佔了他的病牀,現在竟要直接住在這裡!
他是失憶了沒錯,可他沒有失去判斷力和身體感覺。
從一開始她面對他的態度就不一樣,哪有朋友會抱着他哭那麼久?還有白醫生,對她的態度也不像是對普通的朋友。
再加上眼前這位,他見過的年輕男生,他之前來病房裡看他時,他記得他喊他“姐夫”。
看他跟這個女人見面熟絡的樣子,應該是姐弟沒錯。
如此,他和這個叫顧歡言的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爲什麼不回答?”靳莫寒看他們倆都不說話,心底突然沒來由地一陣氣怒。
顧景曜張口想說什麼,冉笑突然說道:“不是,你想多了。”
“那這稱呼,怎麼解釋?”
“……”
靳莫寒目光漸深,看着眼前這對姐弟又不說話了,他發現自己自醒來之後,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他很生氣!
“嗯?”他斜斜挑眉,明明是很輕的語氣,卻讓人覺得更有壓迫感。
“不是,姐夫,你聽我解釋……”顧景曜有些受不了這個氣氛,他剛開口說話,冉笑拉扯了他一下,“小曜,你先回去吧。這裡沒你的事。”
“姐?!”
“聽話,回去上你的課。”
顧景曜看着他們倆,哪敢放心離開?
“姐……”
冉笑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語氣微軟下來,“小曜,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就由我來跟他說。乖,先回學校去。”
顧景曜知道,他這個姐姐性子執拗起來,誰都勸不動。沒法子,他只好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打開,門口走進來四五個人。
爲首的是靳國威,他拄着柺棍,目光如炬。跟在他身後的有靳致承,靳致中,白司靜,還有臉色微微不好的白司澤。
幾個人一進來,看到病房內的冉笑,頓時臉色都變了。
靳致承最先怒聲道:“你果然在這裡!好大的膽子,誰讓你來這的?滾出去!”
冉笑既然回來了,就想到會碰到這些人。
她倒沒什麼意外的神情,感到意外的人反倒是靳莫寒。
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雖然他沒記憶了,可是自從他回來之後,他的這些家人幾乎每天都來醫院探望他,對他也是悉心照料。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因爲他的受傷,讓他們格外悲傷難過,爲此他還心有愧疚。
只是沒想到,他們一見到這個女人,卻是這麼憤怒,一出口就攆人!
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女人跟自己的關係匪淺。就不知道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得罪他家人的事,亦或者,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而要走卻沒走掉的顧景曜,見到這些人,自然是一把把冉笑護在了身後,聽到靳致承的怒罵,他氣得臉色一白,正要開口,被冉笑輕輕推開。
冉笑上前一步,面對他們,不卑不亢道:“靳董,沒人讓我來這裡,是我自己要來的。抱歉,我還不能離開這裡。”
“你說什麼?還敢頂嘴?”靳致承氣得臉色鐵青,這個冉笑,就是一個禍水!
靳國威擡手攔了一下靳致承,目光威嚴地掃了一眼冉笑,“行了,既然你人在這裡,那也好,有些事,我們就攤開來,講清楚。”
說着,他朝白司澤示意了一眼。
這一眼的意思是,讓他把靳莫寒帶走。
畢竟他現在是病人,也失憶了。有些話,就不好當着他的面說了。
白司澤懂,他來到靳莫寒的身邊,“老三,我帶你出去一下。”
靳莫寒看着這些人,他要是還不明白其中有什麼事,那他真成傻子了。
沉下臉,他語聲微冷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
靳國威道:“莫寒,你身體剛恢復些,我們跟這位……有些話聊,你就別管了。”
“你們要說什麼?是不是跟我有關?”靳莫寒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他目光犀利,一個個地盯向他們。
“……”
一時間,沒人回答他。
這種時候了,靳莫寒當然不會聽話地離開。他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默認。他的目光漸漸冷銳,深深地打量了一眼冉笑,“我跟你,真是夫妻?”
冉笑:“……”
這一次,冉笑卻是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微微擡眸看着他,很想就此點頭承認。
靳莫寒似乎已經這樣認定了,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有驚奇,也有困惑,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是……我的孩子?”
冉笑忍不住輕顫一下,她眼眶微微溼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莫寒……”
靳致承卻道:“莫寒,你跟這種女人囉嗦什麼?你爲了她,做的事還不夠多嗎?”
“我爲了她?”靳莫寒好像有些明白了什麼,他淡淡點下頭,再次看着冉笑,“看樣子,你還真是我妻子?”
冉笑還沒回答,靳致承立刻道:“不是!你們倆根本沒有結婚!莫寒,你對她也不需要負什麼責。”
靳莫寒有些意外地挑眉,他詢問地看向冉笑。
冉笑輕輕地點了下頭,“是,我們沒結婚。不過,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把什麼事情都告訴你。我們確實沒有結婚,可是這孩子……”她說着,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靳莫寒有一瞬間的驚詫,只是冉笑還沒說什麼,靳致承已經上前一步,狠狠地把靳莫寒拉開了,他目光冷銳地逼視她,“你想幹什麼?你以爲,如今莫寒還會被你這個女人迷惑?”
“我沒有要迷惑他!”
“還說沒有?”靳致承冷笑一聲,“當初,你不就是靠着自己的一點姿色勾引莫寒的嗎?”
“我……”
“莫寒。”靳致承根本不打算聽她的解釋,轉而面對靳莫寒,“有些事,我們不告訴你,都是爲你好。你身體剛恢復些,我們原本想着能隱瞞一些時候就多隱瞞一些。不過,既然現在你也懷疑了,那爸就告訴你實情,免得你又被這個女人迷惑了雙眼。”
靳莫寒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冉笑,輕輕點頭。
靳致承道:“這個女人,她本名叫顧歡言,卻以另一個身份來到江城,故意接近你。後來你們倆就在一起了,我跟你爺爺雖然反對,但是你執意如此,我們也拿你沒辦法。只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心機深沉,她接近你的目的原來竟是爲了報仇!你現在已經忘了,這女人的父母曾經的公司是被你收購的,你那時候年少,但是那件收購案合理合法,你沒有錯。後來,這個女人在你大哥的婚禮上,讓你大哥含冤而終!她還強詞奪理,又請了最有名的律師來打那場官司。最後因爲現場證據不足而只能放了她。可她跟我們靳家這筆賬,又添一筆!再之後,你們倆就分開了!還是你主動提出的分手!後來,她招呼沒打一聲就突然失蹤了,這一失蹤就是好幾個月,你擔心她而出去尋找她。結果就出事了!差點連命都搭進去!莫寒啊,爸知道,你心底對她還有一些感情,否則你也不會這樣去尋她,可她呢?你出事這麼多天後,她好端端地又出現了,你不覺得奇怪嗎?你可千萬別對她仁慈下去了!”
因爲白司澤說過,不能在靳莫寒的面前提起“冉笑”的名字,所以靳致承儘管很厭惡冉笑,卻還是剋制自己沒有提起她的名字。他也怕,怕靳莫寒萬一想起了她,那就更麻煩了。
聽了靳致承的一番話,靳莫寒所受到的衝擊不是一點兩點。
他微微閉眼,又睜眼,“我大哥,因她而死?”
這幾天,白司靜時常來看他,他知道她是他大嫂,也知道自己有大哥,但是靳家人怕他傷心,並未在他面前提靳莫遠的事。
白司靜微微上前一步,眼中含淚,柔聲道:“莫寒,這件事,是我們不忍心告訴你。莫遠他已經走了大半年了。”
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大哥”,以及“莫遠”這些字眼時,他的心臟那裡好像有刺刺麻麻的灼痛感。
這時,顧景曜冷笑一下,揚聲道:“好一個顛倒是非的曲折故事。姐夫,你可不能相信他們的話,我姐對你是真心實意的,還有你們倆……”
冉笑輕輕打斷了他,“小曜,不要說了。”
“姐?”
冉笑嘲諷地看一眼來到這裡的靳家人,“你沒看出來嗎?這些人明顯是衝着我來的。”
“我當然知道啊。”
“所以,說再多有什麼用?”冉笑不在乎這些人的想法和看法,她徑自走到靳莫寒的面前,微微擡頭看着他,目光裡映出滿滿的真摯和濃情,“莫寒,如果我告訴你,剛纔你父親說的那些基本都是事實,如果我告訴你,這孩子真的是你的,如果我說,我當初就是故意接近你爲了報仇的,你還會相信我嗎?”
靳莫寒盯着她看了許久,沒有說話。
靳家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靳致承再次道:“莫寒,你聽到了吧?她自己都承認了!她就是個不識好歹,滿腹心機的女人,你這次只是失憶了,誰知道以後還會怎麼樣?所以,你就別再管她了。等你傷好了,爸教你怎麼管理和經營公司。”
他說這些的時候,冉笑在一旁只是靜靜地一笑,並無辯駁的意思。
靳莫寒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她,衆人不知道他心底怎麼想的,可是見他一直不說話,靳致承是最着急的一個,“莫寒,你相信我!我是你爸爸,我不會騙你的!想想你大哥,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你現在這樣,他得多傷心。”
白司靜安靜地站在一旁,除了剛纔那句話,她沒有多嘴說什麼。
一來,她知道這個場合自己不適合說話。二來,她心底早就計劃好了。其實剛纔在來的路上,她有意跟靳致承和靳國威上了同一輛車。在車上,她狀似無意地問待會見到了冉笑應該怎麼辦,靳致承一臉氣憤,靳國威倒是沒開口,只是目光淡淡地瞟向她,問:“小靜,你有什麼想法?”
白司靜道:“爺爺,爸。其實我倒是想了一些,爲了莫寒好,爲了靳家,我覺得這一次,剛好是可以讓莫寒離開冉笑的最好機會。”
靳致承也來了興趣,“小靜,你怎麼想的,說來聽聽?”
“等會我們要是見到了冉笑,她一定不會自願離開莫寒的。到時候我們只要把她跟莫寒之間的事都告訴給莫寒聽,再加上莫遠的事……莫寒就算是失憶了,也應該不會再跟她在一起了。”
靳致承頻頻點頭,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嗯,你這法子我看行。”
靳國威緩緩道:“要是莫寒不相信呢?”
“所以我們不能說太多,而且還要挑揀一些事實說。讓冉笑都沒有反駁的理由。”
靳致承問:“那該怎麼說?”
於是白司靜就教了靳致承說上面的那番話,最後她道:“爸,我覺得,這些事,由你來說是最好的。你是莫寒最親的人,你的話,他不會不相信的。”
靳致承聽了格外贊同,“嗯,小靜你分析的很對。我們這一次,不能再讓莫寒誤入歧途了!”
靳國威一路上倒是沒再說話。
想到這些,白司靜手心裡也捏了一把汗。
其實她也有些把握不準靳莫寒的心思,他雖然失憶了,但他依然像從前一樣,讓她有些看不懂他心底的想法,卻又讓她忍不住着迷。
聽了冉笑的連聲“如果”,靳莫寒的心裡亂了一下。可,不知道爲什麼,當他看着眼前女人清媚水亮的眸子時,他竟然沒覺得一點點生氣,反而有種想抱住她的衝動。
他,好像有點沒來由地憐惜她。
是因爲他知道了他們倆的關係不一樣了嗎?還是因爲,她肚子裡的是自己的孩子?
一屋子的人幾乎都在屏息等待他的回答或反應。
冉笑微微笑着,目光裡也只有靳莫寒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靳莫寒的手輕輕地,溫柔地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微微撫摸了一下,“所以,這真的是我的孩子?”
“……”
衆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沒想到靳莫寒竟然最關心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不過想想也理解,那確實是他的孩子,他關心在意也屬正常。
唯有白司靜暗下了眼色。
她一心只想着對付冉笑,倒是忽略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那是莫寒的孩子,也是靳家的孩子。她知道,就算靳致承和靳國威不要冉笑進門,可他們不會不要這個孩子的!
按照之前她所說的,等冉笑生了,到時候就把孩子搶過來,再想辦法讓冉笑離開的計劃,現在看來得變一變了。
她那時候不知道自己懷的是男是女,現在知道是女兒,那冉笑的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不能再讓他姓靳了!
靳家的一切,包括莫寒,都是她的。
……
冉笑也有點意外地看着靳莫寒,接着就紅了眼眶,“是,是你的孩子。”
靳莫寒的手指顫動了幾下,他目光突然驚愕。
冉笑知道他是感覺到了胎動,見到他震驚到僵住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想笑,她主動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在她的肚子上撫摸,“莫寒,你摸摸他,他在動呢。”隨即對着肚子道:“寶寶,這是爸爸,他第一次摸到你呢,打個招呼吧。”
這一幕,看得靳家人眼底充血。
靳國威威嚴的臉色有些鬆動,靳致承一臉的凌厲,此時也有點啞然。
始終沒說話的靳致中微微揚起了嘴角。
在他看來,靳莫寒這樣失憶了就挺好,最好是一直這樣失憶下去。所以,看到爲了一個女人,靳莫寒與老大之間父子反目,他是樂見其成,任他們吵去。
白司靜看着這幅畫面,卻是妒紅了眼。
顧景曜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笑笑說:“姐夫,我就說嘛,我姐跟你那是真心相愛,要不然我姐也不會爲你生孩子啊。”
“小曜!”冉笑微微警告他一下。
顧景曜一聳肩,“我說的是事實。”
靳莫寒從胎動的震驚中回過神,他怔怔地看了自己的手一會,當他的手感觸到她肚子裡的孩子時,那種心靈像是突然受到了撞擊一般的震撼體會,他難以用語言來描繪。只是心底良久都難以平復。
他漸漸恢復冷靜,目光沉沉地掃了衆人一眼,“好了,我看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都先出去,我要休息了。”
“莫寒!”靳致承緊張地開口,“你別被這個女人騙了!”
“爸,我想休息了。”
“好,好,你休息吧。”靳致承拿他沒辦法,目光隨即看着冉笑:“你,跟我出來一趟!”
冉笑還沒開口,靳莫寒突然道:“爸,她懷有身孕,不適合亂跑。”
“……”冉笑有些驚喜地看向他,嘴角忍不住彎起。
“莫寒,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現在還在維護她?”
靳莫寒一臉平靜地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妻子,起碼,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沒錯吧?”
靳致承一噎,說不出話來。
靳國威突然拄拐站起身,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冉笑的肚子,隨即,先走一步道:“老大,我們先回去。”
“爸,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行了,有什麼事,等回去再說。”
他一發話,靳致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他跟着也走了,離開前,他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冉笑。
靳致中以及白司靜也跟着離開了。
臨走前,靳致中有些意味不明地來到靳莫寒身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莫寒,好好休養身體啊,二叔先走了。”
“二叔慢走。”
要是沒有失憶的靳莫寒,他是絕對不會理睬他的,可是現在的他,還會平靜地跟他打招呼。
果然,是不一樣了,哈哈。
靳致中抑不住心中的喜悅之色,目光隨即從冉笑以及她的肚子上劃過一眼,背過身走了。
……
直到屋內的人都走差不多了,顧景曜這才笑嘻嘻地道:“姐夫,我好佩服你啊!”
誰知,靳莫寒的神情突然轉冷,他的目光盯着冉笑,話卻對他說:“出去!”
“啊?”顧景曜愣了下。
就連冉笑也有點意外,她擡起眸,看到他的眼神幽暗而冷冽,眸光有些複雜地盯着她。
白司澤悄悄來到顧景曜的身邊,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跟我出來吧。”
“啊?什麼?”顧景曜這才察覺到這裡的氣氛有些詭異起來。
白司澤沒解釋什麼,直接拎着顧景曜的衣領就出去了。
“咔嚓”一聲,病房門關上了。
偌大的病房內,頓時只剩下冉笑和靳莫寒兩個人。
冉笑再傻也知道靳莫寒不對勁,她輕笑一聲,“你怎麼了?”
說着,她伸出手,想抓他的衣袖。
靳莫寒身體一讓,冉笑落了個空。
------題外話------
今天鼠標突然失靈了,點了好幾次碼字軟件,結果就悲劇地發現之前的稿沒了……
後來稿子找回來了,但是無法還原了……
這真是逼死碼字時必須要在特定的模式下才能有感覺的某個強迫症作者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