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他耗盡心思,對兩人的婚事做得那樣保密,卻還是被歐禹宸知道了,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想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纔會走漏了消息,以至於讓歐禹宸知道了安心就是新娘的消息,他更是不知道,歐禹宸只是僅憑着一張報紙上報道刊載的安心的背影,就已經斷定了新娘就是安心這一事實。
如果沒有那天的婚禮,如果當初他能夠聽取安心的建議,只在教堂舉行一下簡單的儀式,或者辦一次旅遊婚禮,也許就不是現在這種結果了。
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這幾天自己一直住在醫院,父親和母親也對紀氏以及安心的一切都三緘其口,但他仍能從母親的強顏歡笑,以及父親臉上的疲備與鬢間漸多的白髮知道,紀氏現在的情況一定很不樂觀,至於安心...
“安心...是安心...。”就在紀母推着紀如風走進醫院大堂時,紀如風猛然轉身,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卻被紀母及時的拉住。
“如風,我的孩子,你這是怎麼了?你的腿上還有傷,醫生說了你還不能下地走路,快坐下好嗎?別嚇壞媽媽了。”紀母被兒子這麼一嚇,立即驚慌地想要制止,可是卻被紀如風一把用力地推開,差點摔倒在地。
待她站穩時,紀如風已經一拐一拐地朝外面跑去。
紀母立即慌忙地追了上去。
安心本來只是想偷偷地跟上去,打聽一下紀如風的病情,卻不料,剛走到醫院門的花壇邊,紀如風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朝她站的地方看了過去。
這把她給嚇壞了,下意識地,她調頭就跑。
就好像自己做了虧心事一般,根本不敢去面對紀如風。
她知道如風追了過來,她不敢停下,只知道拼命地跑,逃跑。
直到最後,沒有一點力氣了,雙腿無力了,才頹然地靠在一面廢棄斑駁的老牆後面坐了下去。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溼了她的臉龐,眼前一片溼潤模糊,她咬着脣,拼命地不讓自己哭出聲,她怕自己的哭聲會引來紀如風,只能壓抑着心裡的痛苦,緊緊地縮在牆後,埋頭掉淚。
紀如風一直追着安心來到離醫院不遠的一家廢棄老樓前,這裡的房子多數都已經被拆除,居民也已經全都被遷走了,偌大悽靜的地方只有老舊的樓房和殘垣斷壁,一眼望去蕭條而又淒涼,一如他此時的心情。
他明明就看到了安心,剛纔就在母親推他走進大堂的那一刻,透過門前的玻璃反射,他看到了安心悄悄地站在花壇後面注視着自己,眼神滿含痛苦和關心。
可是爲什麼一路追過來,卻不見了安心的人影?
他是不是又一次丟掉了安心?
“安心...心兒,你在哪裡?你還在這裡對不對?心兒,出來好不好?你一定還在這裡對不對?你是故意躲着我的,對不對?”紀如風在原地四處張望,深邃的眼底滿是焦急和期盼,他擔心,他焦急,他盼望,他呼喚,全只是因爲安心。
聽到紀如風的呼喊,聽到那溫柔卻充滿焦心擔憂的聲音,安心幾乎忍不住想走出去衝進他的懷中,告訴他她很好,書涵也很好,她真的很想回到他的身邊,可是,她不敢。
她緊緊地咬着牙關,左手緊握着拳頭,右手拼命地扯着胸前的衣襟,幾乎使出了她最大的力氣,她用這種自虐的法子刻制着心裡那又癢又痛的難受感覺,淚水在她那張悽美的臉上更加洶涌流淌,她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一丁點聲音都不敢哭出來。
“如風,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是要嚇死媽媽嗎?”紀母悲痛的聲音傳了過來,安心的心提得更高了。
“媽,我剛纔看到安心了,她在醫院,她去看我了,她一定還在這裡,我要找到她,我要把她帶回去,我不能讓她回到那個惡魔身邊,我要去找安心。”紀如風看到母親那張着急的臉,心裡愧疚極了,可是想到安心,他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只要一想到安心提到歐禹宸時的緊張和害怕,他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找到安心,將他保護在身邊,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如風,你是瘋了嗎?安心根本就沒有來醫院,她現在過得不知道有多逍遙快活,她怎麼還會來看你?你被她害得還不夠慘嗎?你是想要毀掉紀氏才甘心嗎?”紀母聽到自己的兒子提起安心,心裡的擔憂全都化作了一團團熊熊的怒火,噌噌地冒了起來,這幾天,紀氏的情況越來越糟,丈夫爲了紀氏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甚至三天三夜都不曾閤眼,整個人更似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兒子更是情緒低落,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意氣風發,臉上更不曾見過一絲笑意,這讓她這個做妻子的,做母親的心憂至極,卻又無能爲力,只能在一旁乾急着,可是,她沒想到,兒子都已經被安心那個女人害成這樣了,竟然對她念念不忘。
“媽,你不能這樣說安心,你不能將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到安心身上,她也是受害者,我一定要找到安心。”紀如風對於母親對安心的指控很生氣,冰冷地打斷了紀母對安心的指責,轉身便朝着那一排廢棄的房屋走去,他知道安心一定還在這裡,他一定要找到安心。
紀母見兒子都已經傷成這樣了,卻還處處爲了安心辯駁,心裡又氣又急,只覺腦門轟地一炸,這幾天的擔憂,憤怒和傷痛全都被點燃,眼前一黑,朝地上跌坐了下去。
紀如風聽到身後“咚”的一聲響,立即回頭,只見母親撫着胸口,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媽,你怎麼了?媽...。”紀如風拖着受傷的腳跑到母親身邊,眼底的決絕和冰冷瞬間變得着急。
“如風,你聽媽一句勸好嗎?現在紀氏已經是危機重重了,你爸爸這幾天爲了紀氏,已經心力交瘁,疲憊不堪,你現在又傷成這樣,媽不想失去你爸爸,也不想失去你這個兒子啊!孩子,跟我回去好嗎?你如果要找回安心,媽媽立刻就死在這裡,死在你的面前。”紀母見兒子過來,心裡稍稍感到一絲安慰,她拿着自己的生命做要脅,只是爲了勸回兒子。
紀如風震驚了,痛苦而爲難。
難道真的要不顧一切,不顧母親去找回安心嗎?
不能,他不能這樣做,看到母親蒼白而沉痛的臉,看着母親那雙決絕的眼睛,紀如風猶豫了。
待紀如風和紀母離開,安心才瑟瑟顫抖地從牆壁後面走了出來。
她不敢在這裡多作停留,害怕歐禹宸會發現她偷偷跑來醫院的事情,更怕紀如風會再回到這裡,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匆匆地朝路邊走去。
就在安心剛攔住一輛的士,一個黑色的人影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目光一直追隨着安心上車,遠去才邁着步子緊緊地跟了上去。
下午五點,安心跟着車子去接孩子,當她見到兒子揹着書包走出校門的那一刻,提了一整天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她彎下腰,要抱起兒子上車,卻被書涵神情嚴肅地拒絕了。
“媽咪,我已經長大了。”
安心看着空空如也的雙手,有幾秒的錯愣,這一天來,起起落落的心,在這一刻終於降到谷底。
她其實只是想抱着兒子,尋找一些安慰罷了,她越來越害怕連唯一想要守護的兒子都會離開自己的身邊,她想抱住兒子,想證明自己還擁有着最珍寶貝,想告訴自己,兒子永遠都是屬於她的,可是,現在,她連這唯一的安慰都找不到了。
看着媽咪僵硬,錯愕,甚至有些受傷的神情,安書涵眨着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眼底充滿了疑惑。
“媽咪,你怎麼了?是不是他又欺負你了?”
“沒事,媽咪很好,也沒有人欺負媽咪。我們回去吧!”安心強勾起一抹溫柔地笑意,牽着兒子朝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上了一天的課,確實覺得有些累了,安書涵也不再去過多的關注媽咪臉上的表情,順從地坐進了車子裡。
上車之後,出於擔心,安心便問一連串的問題:“涵涵,到了新學校,有沒有不習慣的?同學們好相處嗎?有沒有小朋友欺負你?老師講的課題你聽得懂嗎?”
“媽咪,我很好,老師講的那些知識我都已經知道了,至於同學們,知道我爹地是歐禹宸,一個個巴結我還來不及,誰敢欺負我?老師們對我也非常好,就是學校管得很嚴,不過,都是對我們有益無害的。”
爲了寬媽咪的心,書涵儘量顯得不在乎的神情,而事實也確實如他所說的一樣,以他的智商,就算是上初三都不是問題,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學六年級。
雖然這是一所貴族學校,裡面的學生都是a市,甚至國內有名的企業家,政界子女,可是像安書涵這樣的孩子,確是特例中的特例,一則是因爲他才五歲,便擁有超凡的智力直接跳過幼兒園和一到五年級,二則是因爲歐禹宸這顯赫尊貴的身份。別說在a市了,就是全球,誰聽到這個名字不會忌憚三分?誰聽到這個名字不想巴巴地上去討好巴結着?三則是因爲安書涵出色的外表和氣質了,一個吸取了母親和父親所有優點的孩子,即使只有五歲,可是卻是人見人愛,誰還捨得去欺負這樣一個玉一般的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