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萌說完,身子微微顫抖,雙腳也開始有些無力。
她搞不清楚,自己爲什麼忽然變得如此易怒。
其實有些事情,忍忍也就過去了。
陸之謙也早已不是第一次這樣蠻橫了。
從前她總是告誡自己: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可是這一回,她爲什麼忽然就覺得自己忍不了呢?
許久以後,郝萌才知道,從那時起,她已經得了孕婦產前抑鬱症。
也或許是更早的時候。
早到從她看到自己鬢角處的第一根白髮開始,她就得了這種難纏的病。
她變得敏感,易怒,煩躁,不安,沒有安全感。
陸之謙捏着香菸的手微微一抖,他很少見到郝萌如此激動的與他說話。
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來不及吸完一根香菸,隨即便捻滅煙火。
他轉過身子,卻看到他最愛的女人,正滿臉淚痕的控訴他。
他攥了攥手,心疼得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走過來,他伸手想要去抱她。
卻被她狠狠得一把推開。
郝萌目光腥紅看着他,委屈的抹着眼角的淚,隨手抓到沙發上的一個抱枕,砸向他:
“你走!你走!你不相信我,你覺得我水-性楊花,你覺得我不三不四,你覺得我隨隨便便,既然這樣,你還留在我家裡做什麼!你走!走!”
郝萌當真是語無倫次,這裡明明就是陸之謙的家。
待她想清楚這根本不是她的家,她也無權趕主人走時。
她驀地轉過身子,胡亂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走到門口,就想要離開。
陸之謙先她一步堵住了門口。
他不安的攔着她,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卻又一次被她狠狠的甩開。
陸之謙被她甩得一頭霧水。
他不停的道歉,卻還是不能讓她冷靜下來。
郝萌說什麼也要走。
無奈之下,陸之謙只好一邊拉着她,一邊拿起自己掛在沙發上的大衣,哄着她:
“萌萌,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混-蛋。你別走,我走,我立刻就走。”
郝萌情緒激動,一邊掉眼淚,一邊邁開腳步要往外走。
陸之謙只能先她一步,跨出了房門。
而後將門鎖從外面牢牢鎖住。
確保郝萌不能離開後,他才安心。
郝萌在門內不停的拍打着房門,哭喊着讓她出去。
陸之謙在門外聽着她的哭喊聲。
直到這一刻,他也沒有徹底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想,自己剛纔一定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才讓郝萌如此情緒失常。
可他的確只是想問清楚,易向北爲何會出現在超市門口。
僅此而已。
是,他承認以前在別墅的時候,的確對她使用過所謂的“家庭暴力”。
而且,他剛纔似乎也使用了。
可是,用那樣的力度去碰她,真的是他剋制過後的力度了。
他從未對她動過手,最憤怒的時候,也僅僅只是在碰她的時候,力度“大”了一些。
那樣的力度,在男人眼裡,甚至連“大”都稱不上。
陸之謙覺得那更像是男女之間,在牀上的調-情。
可是到了郝萌嘴裡,怎麼就變成家庭暴力了?
既然她覺得那是家庭暴力,爲什麼她從前未曾向他提起過?
以前在別墅裡那樣對待她後,陸之謙也會在看到她白皙肌膚上,落下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時,感到愧疚。
每次他看到她疼得皺眉頭的時候,他也會和她說對不起,也會變着法子輕聲哄她,且還會加倍的對她好。
可是那時的郝萌,並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埋怨的話。
那讓陸之謙天真的以爲,郝萌也許也喜歡被他這樣對待。
胖子不是說過,女人都有受虐傾向麼?
可是此刻,陸之謙覺得自己錯了,他錯得離譜。
這世上,沒有女人是天生喜歡被虐待的。
而且這虐待,還不是一次兩次。
郝萌能忍受到現在,也許只是因爲包容他。
陸之謙開始感覺後悔,開始有些自責。
有時候,他只是剋制不住自己的手和怒氣。
如果不在郝萌身上發泄出來,他就覺得自己比死了還難受。
他愛她愛得如此憋屈,只是想發泄一通,從未想過要傷害她。
可是郝萌流着淚看他的樣子,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動着。
陸之謙前所未有的討厭那樣對待郝萌的自己。
他開着黑色路虎,行駛在夜色的街道上。
心,卻始終忐忑不安。
開車的時候,他一會擔心郝萌是不是在哭。
一會擔心郝萌會不會逃走。
一會又擔心郝萌會不會因此恨他……
他想到心煩意亂,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
而他的車速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就在這時,黑暗中,驀地出現一抹人影,迅速的從他車前飄過。
平日行駛這段路的時候,極少會橫空出現人影。
陸之謙措手不及,也來不及踩下剎車,只得用力猛轉方向盤。
黑色的車子旋即一個漂移,重重撞到了車道的一個欄杆上。
陸之謙身上戴着安全帶,額頭卻還是重重的撞在車玻璃上。
他看到額頭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最後滴在他眼睛裡。
眼睛很難睜開,頭疼得快要爆裂。
最後有意識的時候,他還惦記着要打開車門,下車去看看那個被他撞倒的人。
可是他來不及下車,頭腦便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陸之謙離開後,郝萌又蹲在門口哭了好一陣。
一直到哭累了的時候,她才起身,去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捧起一把冷水,洗了把臉。
她想起剛纔自己對陸之謙說的狠話。
想起陸之謙是被她趕出去的。
也想起陸之謙最後與她說的一句話,是在與她道歉。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剛纔好像有些過分。
陸之謙只是提了一句“易向北”而已,她卻將他以前所有的錯都搬了出來。
縱使陸之謙真的有錯,可是他每一次完事後,都有向她道歉的。
是她自己,什麼都不說,一聲不吭的享受他的道歉與輕哄。
與其說她討厭被他粗暴對待的感覺。
不如說她更喜歡被他緊張憐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