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葉敏聲情並茂地表演,葉姿輕微地一抽眼角,有些無語凝噎。
萬萬沒有想過,她當初的不解釋,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眼裡竟然是默認自己做過,閃過起來還真是諷刺至極。
聽葉敏說隱隱感覺到還是個男孩子,白蘇然的瞳孔微微一縮,心中原來還有些搖擺不定的天平,不自覺地已經歸到了葉敏的那一邊。
葉姿雖然是得不到的那種好,然而葉敏纔是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那個人,這一點他無比清楚,這時候便更應該懂得取捨。
這麼想着,白蘇然咳了一聲,“小姿,你也聽小敏剛纔說了吧?我知道你現在也覺得不開心,但是……但是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啊。小敏現在正是最危險的時候,需要24小時派專人好好照顧,所以才特意選中了這裡,如果你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還是搬出去吧,就當做是爲了孩子。我這樣跟你說,你可以明白嗎?”
“我當然可以明白。”收復了內心的複雜情緒之後,葉姿終於重新回覆了正常狀態,擡起眼來,冰涼的目光浮掠過他們兩人的面容,沒有怨恨,卻比看陌生人更爲涼薄。
正當白蘇然面上綻放出幾分喜色、以爲她終於肯鬆口的時候,卻見得眼前的葉姿藉着雙柺的力量微微站直了身子,從鼻腔裡哼出一聲輕道飄渺的笑來,一字一頓地反問,“可是,關我什麼事?”
她自認爲自己的形象還沒有那麼聖母,爲了一個仇人的孩子,需要損害自己的利益,有那種閒心,她還不如往孤兒院裡頭多捐幾筆款項,好歹也能在社會裡給自己博幾個好名頭,而不是白蘇然口中左一個右一個的“贖罪”。
話音剛落,白蘇然的面色便徹底黑了下來,沒有想到自己會遭到這樣無情的拒絕,不免也失去了之前本就所剩無幾的耐心,怒斥出聲,“葉姿!你不要太過分了!”
“哦,我真是不明白了,過分的到底是誰?”葉姿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白蘇然,不知道爲什麼世間上有人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要快,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能夠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一個佔了我家的女人,和一個在婚禮之前就背叛我的男人,現在結合在一起,要我讓出病房來一個自我奉獻,這到底是誰教給你們的理?說出來都沒有感覺臉紅麼?”
一通話下來,白蘇然其實也自覺理虧,然而想到葉敏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梗着脖子硬着頭皮道,“你不要辯了,要知道,從一開始就是你傷人在先,這就是錯,小敏已經沒有追究責任……”
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葉姿厲聲截斷,“責任?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說責任?你的責任是體現在有未婚妻的時候跟她妹妹開房,還是體現在當衆悔婚上?至於錯……”
停頓了少許,她面上始終保持着細微的諷刺,不再理會臉已經轉成豬肝色的白蘇然,只是撇過頭來,冷冷地望向一邊的葉敏。
見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有幾分心虛的躲
閃,葉姿不禁對着她一笑,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反問,“是錯在當時沒有離她遠一些才被抓着陷害,還是錯在挑那一天舉行婚禮,才讓她正好趕在當時闖進來?”
一段話重重地撂下來,白蘇然已經被震在了原地,只張大着嘴巴,想說些什麼,又如何也還說不出口來。看着以前真心愛過的人,如今在他面前表現得這樣陌生,偏偏說出的話又是極有道理的。他除了後悔和愧疚之外,竟然還有一些……挽留之意?
葉敏見着白蘇然失神,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他的心裡又在懷戀過去,眼中厲色一閃,趁着空氣靜默的那一霎,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上去,當着她的面輕飄飄地諷笑了一聲,“哦?說話底氣這麼足,一點也不像是嚴重的樣子啊,還是你根本只是想要偷懶而已?”
話題越來越偏了。葉姿及時在腦內意識到了以這一點,不免皺眉,不欲跟她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越走越遠,以免又要糾纏良久,只下了最後通牒,“我想要做什麼,應該跟你沒有關係吧?你再不走,我就要叫旁邊的保安了。”
說着,她遙遙望向自己的病房門口,欲叫那些便衣保鏢過來把葉敏攆走,然而未曾想,她一句話剛說完,眼前的葉敏就冷不丁地朝她撲了過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下猛地一推,一邊嘴裡罵罵咧咧道,“拿着個柺杖,裝什麼柔弱?剛纔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我纔不信你真的已經虛弱成這個樣子了!”
因爲剛纔在角落裡站了許久的緣故,葉姿本來今天下地的時間就已經比平日長了一半有餘,腳早已經沒有力氣支撐着身體。全身的重量本就通通壓在了腋下夾着的那對雙柺之上,此時被葉敏下了狠勁一推,一個支撐不穩,重重地跌倒在了冰冷的大理石磚地上。
身子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間,葉姿心中胡亂想着的卻是:幸好她在倒地之前調整好了姿勢,不然如果撞到了此前手術的位置,估計這麼一摔,又要重新上手術檯一次。
聽着她落地時那一聲結結實實的“砰”聲,葉敏心中得意,面上卻裝作不信一般,又往前走了兩步,用腳尖踢了踢她的手,“起來啊,這不是跟姐姐你開玩笑麼,裝什麼弱不禁風,剛剛不是還底氣挺足的嗎,不是還想要再害我的孩子一次嗎,怎麼現在不回話了?”
縱是一邊的白蘇然,此刻也回過神來,見着葉姿痛苦地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又看着她身上綁着的繃帶和石膏,也擔心弄出什麼事情來,讓自己在白紹宸那邊不好交代,趕忙一個箭步奔了過去,欲把氣瘋了的葉敏給拉走。
好不容易纔適應了全身各個關節傳來的疼痛,見着葉敏就要被這樣帶走,趴在地上的葉姿眼神不禁一冷,從身下騰出一隻手來,精準地抓住她纖細的腳,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後一扯。
想要讓自己每一次都不計過往,未免也想得太過美好了一些,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此刻已經犯到了她頭上來,她哪裡有再三禮讓
的道理?
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身子失去了平衡,葉敏立馬爆發出了一陣殺豬般的尖叫,往後仰着倒到了白蘇然的身上,霎時兩人都尖叫起來。
白蘇然倒不是因爲被壓住而難受,而是擔心葉敏肚子裡孩子的安危,見着她疼得面色蒼白,捂着肚子抽着氣,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口中不斷重複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這幾聲似乎終於喚回了白蘇然的心神,見着葉敏疼得滿地打滾的模樣,心中不禁想到了那日的場景。
想到這一次孩子會不會又是因爲這個女人而夭折,白蘇然瞪大了血紅的眼睛,只覺得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腦袋,滿是絕望與憤怒,“你這個賤女人,害了小敏一次還嫌不夠麼!”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白蘇然已經劈手就是一巴掌,朝着剛從地上搖搖晃晃爬起來的葉姿的面上掌摑而去。
若果說前幾次他還有些顧忌往日的情分,那麼這一次他已然徹底不管不顧了。
他的動作太過迅速,以至於葉姿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能閉緊了眼睛,死死地抿着顏色蒼白的脣,等着面上的疼痛來襲。
然而,她明明已經感受到掌風浮掠過她的臉頰,卻始終沒有落到她的面頰上,似乎時間被暫停了一般。
約莫幾秒鐘以後,葉姿自覺得有幾分不對,鼻尖似乎縈繞着什麼熟悉的淡香,分明是清清冷冷的,然而卻無端端的在她心中種下了妥帖之意。心中似乎猜測到了什麼,葉姿咬了咬泛白的下脣,有些迷濛地睜開眼睛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此時正橫在她的面前,穩穩當當地截住了那橫空而下的手臂。她微微側過眼時,依然還可以看到白蘇然那因爲極度憤怒而扭曲誇張的面孔,然而此刻,卻因爲眼前男人的緣故,縱使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也不敢在這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近身一步。
葉姿輕輕地張了張嘴,縱使眼前出現的僅僅是一個背影,她也明白,他到底是誰。
而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慢條細理地響起,卻是衝着眼前表情千變萬化的白蘇然而去的,“白家不記得有教過人打女人的規矩。”
話音剛落,白紹宸便已經重重地一撒手,瞬間扯得白蘇然根據慣性退了幾步,這纔沒有狼狽地直接摔到了跟前。
雖然知道白紹宸來了之後,自己肯定落不到什麼好處,然而聽得耳邊葉敏的痛呼,他還是一陣血氣上頭,徑直朝着白紹宸吼道,“是她害了我和小敏的孩子!”
白紹宸輕飄飄地瞥了一眼正痛得滿地打滾的葉敏,冷酷的眉宇間流轉過幾分厭惡之意,“沒有流血,你又是從什麼地方判斷的?既然知道兇險,第一件事居然不是馬上送去檢查治療,而是在這裡跟一個女人過不去,到底是誰教你這麼窩囊了?”
言語之中,鮮明地流露出了嫌惡的意味,顯然對這樣一個不太成器的弟弟很是不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