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一波又起

晚上,十一點。

晏少卿正準備入睡。

牀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想想也知道是姜衿了,他抿脣一笑,側頭拿了手機,直接接通了。

“晏哥哥,你睡了嗎?”姜衿問。

“準備睡。”

“……”

姜衿那邊沉默了一小下,有點不同尋常。

晏少卿拿遠手機看一眼時間,聲音低緩些,詢問道:“怎麼?遇上什麼事了?”

“嗯。”姜衿對着電話,支吾道,“我說個事情,你不許生氣。”

晏少卿:“……”

半晌,語調平淡道:“說吧。”

“生氣了?”姜衿突然問。

晏少卿哭笑不得,“你這不還沒說嗎?先說事,我聽聽。”

那……就是還有可能生氣?

姜衿胡亂想想,卻也只能硬着頭皮,故作輕鬆道:“就我現在還在外面KTV呢,剛纔和同學聚會了。”

晏少卿一愣,又看一眼時間,反問,“現在?”

“嗯。”姜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氣,“而且我惹了一個麻煩,得你過來處理。”

晏少卿:“……”

“我把雲家少爺打暈了!”姜衿良久沒聽他反應,眼睛一閉,乾脆利落說了一句。

晏少卿坐起身了,“地址。”

“哦。”姜衿忙不迭如實上報。

晏少卿略微想一下,又問,“你怎麼樣?”

“我沒事,有人陪着我,就是走不了。”

晏少卿鬆口氣,“那就原地等着,我最多一小時。”

“好。”

姜衿掛了電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邊上的小胖古怪地看她一眼,乾笑道:“衿衿姐,你打電話這樣子可簡直太乖了。”

最起碼,他從未見過。

邊上幾個男人也有點意外,面面相覷半晌,有人去稍遠處打電話了。

——

雲昊腦袋被敲了一下,流了點血,不嚴重。

看上去就好像暫時暈過去的樣子。

呼吸也正常。

自然是不用送醫院的,跟着他一起來的兩個男人將他擡到了前面大廳的沙發裡,等人過來。

畢竟——

這地方歸屬孟家,他們不方便滋事,又不好離開。

眼見姜衿當真打電話叫了人,索性也就等着,想要雲昊清醒以後再走。

這位爺最近脾氣挺暴躁,一醒來看不見他們跟着,不開心了,後面指定得收拾他們。

還是跟着看看再說。

各自懷着心事,一衆人神色各異地等在大廳裡。

半個多小時以後,喬遠和閻寒前後腳到了。

喬遠是小胖差人叫來的。

閻寒自然是被雲昊的朋友給驚動了。

兩個人在旋轉玻璃門外遇見,對看一眼,都沒說話,一起進了大廳。

“四哥。”

“閻總。”

大廳裡幾個人連忙迎上去發問。

喬遠直接越過小胖,到了姜衿跟前,發問道:“你怎麼樣?”

姜衿還沒答話,擡步過來的閻寒又聲音低沉地問詢,“你沒事吧?”

“……”大廳裡靜了一瞬。

熱戀貼了個冷屁股,雲昊幾個朋友臉上的笑意都頓時僵住,神色古怪地看着姜衿。

內心有點崩潰。

這姑娘什麼來歷啊,剛纔分明找的晏三少啊?

怎麼孟家和雲家這兩位,一來就直接奔着她就去了。

姜衿也有點鬱悶,她剛纔有點亂,又顧着給晏少卿打電話,自然沒注意到旁的人都在幹什麼。

眼下……

姜衿只得抿抿脣,“我沒事。”

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圍着,還覺得有點壓力。

實在因爲喬遠和閻寒個子都高,差不多都在一米八五左右,站在那,很容易給人壓迫感。

晏少卿也到了。

一進門就看到前面比他還早一點的兩個人,神色一愣,就蹙眉了。

一隻手握緊車鑰匙,面無表情地朝着姜衿的方向走。

夜裡靜,大廳裡原本也就他們一衆人,自然很快都察覺到有人進來了,齊齊擡眸朝着門口看了過去。

姜衿漆黑的一雙眼頓時亮堂起來,開口喚道:“晏哥哥。”

晏少卿到了她跟前,一隻手扣上她肩頭,垂眸詢問,“怎麼回事?”

“我和同學一起來玩,就……雲昊,騷擾我一個女同學,我用揹包砸了他一下,就……”

姜衿擡手指了指沙發上一直都沒醒的雲昊。

她一說話,其他三人自然也都曉得她口中那個女同學大抵是孟佳嫵了。

晏少卿垂眸看雲昊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朝閻寒道:“既是雲家人的不對,事情就交給閻總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帶衿衿先回去,她明天有課。”

一開口就定性了。

邊上插不上話的幾個人簡直欲哭無淚。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晏少卿本人,只覺得這人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英俊高挑一些,也更淡漠清冷,一看就不好接近。

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他們還覺得本該如此。

可——

雲少沒醒啊,萬一腦震盪呢?

幾個人都看向閻寒了,閻寒卻神色一愣,問姜衿,“這麼早就上學了?”

姜衿“嗯”了一聲。

有人無奈了,連忙提醒道:“這,這雲少還沒醒呢?好久一會了,要不送醫院瞧瞧?”

晏少卿側頭看了他一眼,男人乾笑一聲,倏然噤聲了。

已經被提起,好歹是堂兄弟,閻寒自然不能置若罔聞,笑道:“沒事。一會我讓送醫院瞧瞧,有什麼事再說。”

這意思,明顯是讓晏少卿和姜衿先走了。

晏少卿神色平淡地看他一眼,卻又沒走了,側頭朝邊上值班經理道:“拿根牙籤過來。”

“啊?”

“牙籤。”晏少卿言簡意賅。

“哦。”值班經理下意識快步走了,去收銀臺拿了根牙籤過來。

晏少卿伸手接了。

側頭朝剛纔說話的男人道:“他沒事。”

話音落地,大拇指和食指捏了牙籤,一俯身,直接朝雲昊的人中紮了過去。

“啊!”一聲大喊,直接刺破了衆人耳膜。

雲昊從沙發上蹦坐了起來。

牙籤晃到了地上,人中那一塊溢出一滴血珠來。

他還有點懵,擡手碰了一下,看見是血,氣急敗壞道:“誰他媽……”

他話未說完,就看到冷着臉的晏少卿了。

兩個人雖然沒什麼往來,卻也是見過面的,雲昊定定神,突然就直接清醒了過來。

一時語塞。

晏少卿看着他哼笑一聲,“還有力氣叫罵?看來當真沒什麼事。”

“你……”雲昊遲疑地看他一眼,又看看邊上的姜衿,聯想到先前她的話,自然也就相信了,抑鬱地咬着牙。

都在一個圈子裡,擡頭不見低頭見。

晏少卿的面子,他自然得給的。

這道理,他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清楚,連帶的,跟着他來的幾個人也就鬆了一口氣。

曉得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晏少卿本不欲多留,和幾人告了別,攬着姜衿的肩膀就要離開。

沒走兩步,又突然回頭,問值班經理,“有監控嗎?”

“……有。”值班經理點點頭。

晏少卿淡聲道:“剛纔那段監控,讓我看一下。”

“四少?”值班經理看了喬遠一眼。

喬遠從晏少卿來了之後就沒怎麼說話,此刻聽見有人喚他,還有點恍惚,直接點了一下頭。

經理帶着晏少卿去監控室,喬遠和閻寒也跟着。

晏少卿主要是爲了保證姜衿周全,到了監控室,值班經理一腳踢醒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工作人員,冷着臉要求回放一下剛纔公共洗手間外走廊上的監控錄像。

也就倒退到了姜衿出現的那一塊。

幾個人一言不發地看着,突然就讀到了姜衿那一句,“如果,我是晏少卿的妻子呢?”

室內更安靜了。

喬遠和閻寒神色詫異地看向了姜衿。

晏少卿也是。

看着看着,突然忍不住抿抿脣,笑道:“行了,不看了。”

側頭朝喬遠道:“他們來過這一段,讓人想辦法處理一下,免得後面鬧什麼麻煩。”

喬遠不答反問,“你們結婚了?”

晏少卿看着他點點頭,“領了證。”

簡潔的三個字,卻讓喬遠久久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半晌,垂眸看向了姜衿。

只覺得窒息。

孟家出事以後,甚至,孟家出事以前,他都知道,這一刻,也許總有一天要面對,可,當真面對了,還是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他十幾歲就遇見姜衿了,分明,是他先看上的。

他纔是先來的那一個,也是陪她最久的那一個,感情都已經深入骨髓了。

喬遠握了拳,抵着脣角低笑了一聲。

姜衿看着他,突然就覺得非常難受了,小聲喚了一下他名字。

喬遠定睛看着她,半晌,又笑道:“我沒事。”

姜衿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身側,閻寒一扭頭,直接擡步離開了監控室。

姜衿深吸一口氣,晏少卿攬着她,也離開了。

兩人出了KTV,臨近一點。

冷風總是能讓人更清醒,姜衿喘口氣,問晏少卿,“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我送你回去。”晏少卿道。

“學校早關門了。”

“花半里。”晏少卿揉揉她頭髮,“晚上就住那。”

“啊?”

“怎麼了?”

姜衿乾笑一聲,“我把那地方租給一個朋友了。”

晏少卿:“……”

半晌,沒好氣道:“你缺錢?”

“不缺。”姜衿搖搖頭,又道,“不過我按照單間收的房租,咱們過去住一下也是可以的。”

兩人上了車。

晏少卿發動車子上路,略微想想,又道:“住酒店。”

酒店?

姜衿蹙眉想想,覺得也不是很有必要。

沒說話,索性拿出手機,低頭翻了雲舒的號碼,撥了出去。

晏少卿問她,“給誰打電話?”

“就雲舒姐,我說的朋友就是她。”

“這都一點了,你給人打電話?”晏少卿提醒道。

姜衿一愣,連忙低頭去掛斷,一看,電話已經被人接聽了,裡面傳來雲舒柔和一聲,“喂,衿衿。”

“雲舒姐。”姜衿連忙笑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一時沒注意時間。”

“我還沒睡,有事啊?”

“你在花半里嗎?”姜衿問。

“嗯,”雲舒遲疑一聲,“沒在。”

“哦?”姜衿一愣,突然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一道男人的咳嗽聲,腦子一轉,突然了悟了,嘿嘿笑道,“我都忘了你和方律師結婚了,你已經住去方家了?”

“沒。”雲舒急忙否認道,“這個說起來很麻煩。”

“哦。”姜衿止了話茬,笑道,“那就閒了再說吧,我就告訴你一聲,我一會回去花半里住一晚,你不在就算了。我直接過去。”

“嗯,路上小心。”雲舒道。

“那你早點睡。”

姜衿掛了電話,看了晏少卿一眼,若有所思。

“怎麼?”晏少卿開着車,沒回頭。

“電話裡有男人的咳嗽聲,你說是不是方律師啊?”姜衿很好奇。

“……”晏少卿看了她一眼,“怎麼這麼八卦?”

“不就好奇嘛。”

“好奇心害死貓。”

“……晏醫生你真不會聊天。”

姜衿不想和他說話了,看着窗外自己琢磨。

——

方家,臥室。

雲舒掛了電話,擡手在眉心裡揉了揉。

苦惱得要死。

她先前就知道方淮是因爲被父母一直逼婚,所以找上她,不得已來了個有名無實。

卻從未想過,他父母逼婚到了這種地步,簡直……變態了。

自從方淮帶着她見了父母以後,兩個人就被要求每週必須回家住三天,基本上都是週五、週六、週末。

與此同時,她開始了被逼孕。

方淮的父母人不錯,可就是在這件事情上看不開。

畢竟——

方淮已經年近三十,相貌太好,周圍還基本上都是男人。

老太太也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同性戀這麼一回事,天天懷疑自己小兒子是個gay。

這不,莫名其妙就到眼下這一步了。

她和方淮躺在一張牀上,尤其,她的牀頭,還放着剛纔進門時老太太塞給她的淺紫色鏤空蕾絲睡裙,說是她平時打扮太素淨了,又說女人適當主動一些也好,還說自己兒子是個木頭疙瘩,讓她多包容。

簡直……

雲舒無法形容她的心情。

房間門突然又動了一下,夾雜着一道步伐移動的聲音。

老太太在外面偷聽呢。

雲舒將臉頰埋進了枕頭裡,就聽到邊上的方淮壓低聲音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正準備睡呢。”

話音落地,掛了電話。

雲舒聽着他動靜,偏偏,方淮沒動靜。

實在捂得難受了,她索性擡眼看了方淮一下。

方淮一隻手撐着臉,無奈道:“要不,咱們意思一下,讓她聽聽。”

雲舒:“……”

“這都三天晚上了,她一點動靜都沒聽到,今晚再聽不到,估計我們都沒辦法睡覺了。”方淮又道。

雲舒臉都紅了。

又不是小孩,她自然知道方淮說的動靜是何意。

眼見她不說話,方淮傾身往她的地方挪動一下,精緻絕倫一張臉就停在她眼前,壓低聲音道:“你就意思意思叫兩聲。”

叫兩聲?

雲舒扭頭朝另一邊了。

方淮無奈,看一眼門板,索性自己在牀上動起來。

一隻手推着牀頭大力晃動撞擊了兩下,慢慢地,配合着發出了兩道粗喘聲,甚至,極爲動情地喊了兩聲,“小舒,小舒……”

雲舒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趴在牀上,被他有節奏地晃着,簡直躺不下去了。

方淮一個人演,演了兩分鐘就有點演不下去了,實在無法,一隻手掰着她肩頭轉個身,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雲舒猝不及防,驚呼一聲。

喊完了,才覺得不對勁,咬着脣,氣急敗壞地看了方淮一眼。

“叫的不錯。”方淮忍不住笑了。

雲舒直接握拳在他胸口砸了一下,惱極。

方淮也不逗她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已經演到這裡,總不能停下,不然她明天以爲我不行呢?”

想到這幾天被逼着喝下的那些補湯,雲舒欲哭無淚。

“幫幫我。”方淮又道。

他相貌太好,聲音裡帶着些討好哄勸,雲舒就不忍心了,咬着脣,閉着眼點點頭。

方淮一隻手壓着牀板,又猛撞了兩下。

她咬着脣發出了兩道細微聲響。

“聲音稍微大一些。”方淮還得寸進尺地要求着。

演都演上了,雲舒一咬牙,閉着眼睛,儘可能地將聲音出的大了些。

可——

方淮溫熱的脣突然就堵住了她的聲音。

輾轉親吻起來。

一邊親吻着,他還一邊將牀晃出更大的動靜來,足以以假亂真了。

雲舒氣急了,胡亂掙扎了兩下,愣是不能撼動他分毫。

方淮畢竟是男人,還是個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體力上天生有着壓倒性的優勢。

半晌,雲舒也不掙扎了,直接咬了他一口。

方淮從她身上翻下去,平躺在牀上。

雲舒猛地坐起來,就聽到身側傳來極爲愉悅的一陣低笑聲。

簡直氣死了。

方淮看着她慍怒的臉色,突然道:“我媽走了。”

走了?

一句話又突然轉移了雲舒的注意力。

她也鬆了一口氣。

老實說,方淮的父母實在是性格心地特別好,知道她是孤兒,也不介意,熱情對待,當成親女兒一樣地疼愛着。

甚至,早上變着花樣地哄她吃飯。

縱然有爲着早生貴子的嫌疑,一定程度上,也是的確爲了她身體考慮的。

也許就因爲這樣,她才心軟,又能體諒老人爲方淮操心的辛苦,剛纔一鬆口,就答應了配合着演戲。

可——

這人怎麼能吻她呢?

雲舒越想越不舒服,轉身看着他,語調僵硬道:“方先生,我們這樣下去怕是不行的!”

“怎麼?”方淮雙手交握放在腦袋下,一臉愜意地看着她。

“演戲總有一天要穿幫的,而且你媽媽以爲我們發生了關係,肯定心心念念想着抱孫子,可我這肯定不可能懷上啊,她早晚有一天得失望,還可能越來越失望,這還不算,我一直沒孩子,咱們不就得總是回家來住,那她每天都拿大補湯給我喝,更是不妥了!”

雲舒蹙眉說着話,越說,越是覺得不妙,心裡還有點愧疚感。

“你不想喝就算了,我明天給她說一聲。”方淮漫不經心。

雲舒:“……”

那個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媽的,她簡直想罵髒話了,方淮這人根本油鹽不進。

每一次,總有辦法顧左右而言他。

“還有事嗎?”方淮看着她神色變來變去,眯着眼睛又問。

“沒了。”雲舒沒好氣說一句,重新躺下了。

她明天還得上班呢?

就因爲這事,鬧到一點多了都還沒睡!

簡直瘋了!

——

此時,雲京大學。

宿舍樓下。

孟佳嫵、江卓寧和童桐、楊陽,四個人還在。

原本十二點之前一衆人全部回到學校了,可,孟佳嫵不願意上去。

她不上去,扯着江卓寧的袖子,江卓寧也沒能上去。

江卓寧沒上去,童桐一直看着兩人,不知怎的,也就根本不願意回宿舍了。

楊陽這才覺得不對,也沒上去睡覺了。

四個人就坐在宿舍樓下林蔭道一側的花壇邊上。

很快就一點多了。

夜裡有點冷,孟佳嫵穿着針織衫,環抱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瑟瑟發抖,心裡痛,實在忍不住了,側頭看了眼一直沉默在邊上的江卓寧。

離開KTV回到學校,這一路上,江卓寧根本都沒說話。

身上不知道有沒有事,他嘴角還帶着傷呢。

孟佳嫵看他一眼,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去摸他的手,“阿寧……”

語調討好卑微到極致了。

她曉得是她的錯,無論因爲什麼,她當着他的面,說自己是閻寒的女人,又被另外的男人吻,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羞恥和傷害了。

從頭到尾,她其實一直在傷害他。

抱着征服的心思,強迫強吻他,一步一步,逼着他接受了自己的感情。

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那麼幹淨那麼優秀,又驕傲又剋制的一個人,卻因爲她,一次次被全校學生看笑話,看熱鬧,一次次氣急敗壞,被迫改變。

她一直自視甚高,可事實上,她有什麼呢?

從小生活在孟家那樣的環境裡,不到二十歲就和男人發生了關係。

第一次的確是被迫的。

可後來,她一直覺得理所當然,她喜歡玩弄男人,甚至,也搶過別人的男朋友。

看到男人爲她癲狂發瘋激動痛苦,她能從中獲得快感。

這樣的日子,她也過了許久。

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一直以此爲傲。

直到慢慢愛上他。

確切地來說,是兩人在四院門口那一次,他爲她點了煙,她爲他戒了煙。

那以後,她才覺得羞愧的。

可——

即便這樣,仍舊會無意識地做出一些強迫他的舉動。

已經儘量在改了。

已經努力地,和孟家告別了。

想要重新開始。

可眼下,連孟家這樣的後盾也沒有了。

她不過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而已,母親還不甚光彩。

從家世背景到品學修養,各方面,都已經完全配不上江卓寧了。

拿什麼愛他?

孟佳嫵只想着,都無比心痛,伸出去的那隻手,更是一直顫抖着,她覺得,這一生,從未有這一刻,她能這麼忐忑,也從未有這一刻,如此痛苦。

縱然眼下這種波折痛苦,和她以後所經歷的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這一刻的她,卻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她只想着,如何能儘可能抹平江卓寧心上的傷口,如何儘可能地,用一種讓他能接受的方式,將今天這件事,揭過去,再也不提起。

只有道歉和請求,她能做的,只有道歉了。

可——

她的那隻手,還沒碰到江卓寧的手,江卓寧突然一把揮開她,站起身來。

動靜太大,邊上的楊陽和童桐也嚇得站了起來。

孟佳嫵也站了起來。

她咬着脣,目光定定地看着江卓寧,淚光閃爍,要落不落。

江卓寧看她一眼,轉身就往學校門口走了。

孟佳嫵快走兩步,一把扯住他衣袖。

江卓寧停了步子,垂眸看着她,半晌,一字一頓,慢慢道:“我就問一句,和我在一起之後,你……”

似乎是太難啓齒,江卓寧喘息了一下,定定神,繼續道:“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

孟佳嫵愣了。

恍惚回想了一下,腦海裡閃過她和雲昊在會所裡深吻那一幕,低聲道:“只接吻算嗎?”

江卓寧一把推開了她。

力道太大,以至於,她直接跌坐到邊上去了。

發出極重一聲響。

聽起來,都會讓人覺得疼。

身上的疼,卻比不過江卓寧接下來的一句話。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頓道:“孟佳嫵,我們完了。”

完了……

孟佳嫵大腦中經過短暫的一陣空白。

第一次,竟是沒有起身糾纏他的勇氣了。

卻仍是不甘心。

踉蹌着站起身來,想說話。

童桐比她更快一步到了江卓寧跟前去,勸他道:“有什麼話好好說,孟佳嫵她……”

“你喜歡我?”她話音未落,就被江卓寧打斷了。

童桐神色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目光便泄露了一切。

江卓寧定睛看着她,突然側過頭,哈哈笑一聲,看也沒看孟佳嫵一眼,一隻手直接扣上她後腦勺,一低頭,薄脣就壓了下去,胡亂而急切地親吻起來。

童桐整個人都傻了。

孟佳嫵就站在一步之外看着,也傻了。

楊陽稍微遠一些,看着眼前這無法收場的一幕,也傻了。

他也在暗戀,能體會到童桐的忐忑和迫切。

又算了解孟佳嫵,也能體會到她的震驚和崩潰。

但同時,他最能明白的,還是江卓寧。

雲京大學是國內最好的文科學府了,可,饒是如此,全國就那麼多城市,每一年能有多少個高考狀元呢?

更別提,除了學習之外,其他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的江卓寧了。

這樣一個男生,一進學校就算得上新生裡一號風雲人物,根本沒人料到,他會真心實意地接受孟佳嫵的。

可是他做了。

不僅做了,在兩個人談戀愛以後,更是讓人大跌眼鏡。

每天早起在女生宿舍樓下等,等到了孟佳嫵,才和她一起去操場上跑步。

公共課幫她佔座位。

穿她喜歡的衣服和鞋子。

甚至,口袋裡都開始裝了孟佳嫵喜歡的零食。

他依舊和所有女生保持距離,身側的那個位子,永遠地留給了孟佳嫵。

這樣的情意,已經做到極致了。

縱然普通一個男生談戀愛,也很少會爲了女朋友,斷絕和其他女生的相處往來的。

江卓寧能做到。

他是有着一定的精神潔癖的,卻偏偏要忍受這樣一個孟佳嫵。

愛情總是不講道理的。

以至於——

眼下,連他這樣素來自律剋制的人,都瘋了。

應該是氣瘋的。

得有多生氣多痛,他才能想也不想地就吻上根本不喜歡的女孩,就爲了泄憤。

而且還吻了很久,足足好幾分鐘。

到最後,童桐都忘乎所以了,雙手抱上了他的腰。

就在她抱上去的這一瞬,江卓寧突然放開了她,退後了一步。

童桐的嘴脣腫了,江卓寧的脣角也破了,流着血,鮮血染紅了他們剛纔緊密相貼的脣。

孟佳嫵站在原地沒說話。

事實上,從剛纔江卓寧吻上去,她就僵了。

她吻過很多人,是啊,她吻過很多不同的男人,可,江卓寧,只是吻了一個不是她的女人而已。

只一個……

卻偏偏讓她痛得撕心裂肺,無法呼吸。

眼淚都落了下來,滑過她臉頰,滾燙滾燙的。

她傻了一般地看着江卓寧。

江卓寧還是沒看她,一低頭,用手背抹了一把脣角的血,利落轉身,直接走了。

童桐一愣,連忙追了上去。

楊陽左右爲難,看着她,半晌,重重嘆一聲,安慰道:“他在氣頭上,你別傷心,我跟去看看。”

孟佳嫵和姜衿的關係她自然知道。

他臨走前,姜衿也是特意將他扯到邊上去,讓他好好看着這兩人,真有事打電話給她。

可眼下——

與其留下來照看孟佳嫵,他還不如去看江卓寧呢。

萬一他和童桐出點什麼事?

按着他的性格,和孟佳嫵可就當真絕無可能了。

楊陽也走了。

孟佳嫵在原地站了許久,電話突然響了。

她沒接。

實際上,她根本沒有聽見。

江卓寧消失在視線裡,她就好像傻了一般,根本沒聽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又過去多久。

孟佳嫵也轉身了,擡步往宿舍樓方向走,到了一樓,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樓管阿姨宿舍的窗戶,硬生生,將人吵起來開了門。

捱了一頓批。

好在樓管阿姨也困着呢,放了她上去,又去睡了。

孟佳嫵又拍開了宿舍門,進去,沒睡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發呆。

好像想了很多。

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年都沒有活明白。

過往種種,好像一個迷亂而混沌不堪的夢。

眼下,夢醒了。

江卓寧那樣的人,也就消失了,他其實原本就是一個寄託,可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吧。

不存在。

江卓寧那樣的,根本不存在。

她就這樣胡亂地想着,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聲嘶力竭的一聲,“孟佳嫵!”

好像是……江卓寧?

怎麼可能呢,她竟是出現幻聽了。

可——

“孟佳嫵!孟佳嫵!孟佳嫵!你給我下來!”一句接一句,一聲高過一聲,江卓寧的聲音,很快就劃破學校寂靜的夜晚了。

好些人都被吵醒了。

孟佳嫵似乎能聽到整棟宿舍樓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

楚婧宜、王綾和李敏都被吵醒了,甚至,外面的陽臺上,都有其他宿舍女生起來,出去看了。

“江卓寧啊!”

“一班的江卓寧!”

“怎麼好像喝醉了的樣子?”

“他們倆又怎麼了啊?”

“風水輪流轉!”

孟佳嫵只覺得,她的聽力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任何一句議論,竟然都能傳到她耳邊。

江卓寧在叫她了。

用着她曾經叫他的方式。

孟佳嫵直接起身,想着下去找他。

可——

這種時候,宿舍樓肯定又出不去了。

她想跳樓,還沒到陽臺上,突然又停了步子。

跳樓這樣的事情她幹過,後來和江卓寧花前月下的時候,他警告自己,以後必須愛惜身體,愛惜生命。

孟佳嫵又回去了。

站着想了一下,在姜衿的抽屜裡找了剪刀,很快地,將她和姜衿的所有牀單被罩蚊帳,能剪的,全部剪成了粗條,綁在一起,最頂端綁在了窗框上,甩出了陽臺去。

緊接着,她就在許多人的目瞪口呆中,順着牀單一路下去,還沒到底,就忍不住,直接跳了。

摔倒在地。

邊上的童桐和楊陽都驚愕地看着她。

江卓寧明顯醉了,眼眸通紅地看着她,沒喊了,有些狼狽。

眼見她下來,身子晃了一下。

再然後——

直接撲到了她身上,狠狠地抱住了她。

孟佳嫵的眼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也同樣,緊緊地抱了他。

“小嫵。”江卓寧呢喃地喚了她一聲,緊接着,一隻手捧了她的臉,薄脣就急不可耐地開始找着她的脣了。

孟佳嫵偏頭迎上他。

兩個人,就在衆目睽睽下,在夜色裡,在月光下,急不可耐地,激烈萬分地吻了起來。

發出曖昧而響亮的吮吸糾纏聲。

很久很久。

這時間實在太久了。

看熱鬧的好些女生撐不住了,回去睡覺。

楊陽都直接坐到了地上。

童桐則站成了一棵樹,忘了呼吸。

如果說江卓寧剛纔吻她的時候,像是一瞬天堂,那麼,從她跟着他出去,從他開始喝酒,就持續地獄了。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江卓寧。

熱切、急迫、激動、失控、瘋狂、不顧形象……

他吻着孟佳嫵,好像根本停不下下來,好像上了癮成了魔。

這種體驗,實在太痛了。

可第一次,她想取而代之的心情,第一次如此之清楚。

她想取代孟佳嫵,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無論做到何種地步,無論怎麼樣,總之,她想取代孟佳嫵,她想成爲江卓寧的女人,永遠,永遠,僅有的,唯一的女人。

童桐定定地看着兩人,慢慢地,也就覺得麻木了。

江卓寧將孟佳嫵推到了牆上,一隻手扣着她下巴,激烈又瘋狂地吻着。

不是剛纔低頭吻她那樣的動作。

他的鼻尖挨着她鼻尖,一隻手摸着她的臉,一隻手摟着她的腰,一條腿壓着她的腿,從上到下,緊密貼合,是那一種,恨不得和她長在一起的親密無間的姿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總算才慢慢地停了下來,好像也清醒了。

氣喘吁吁。

在月光下,神色專注而迷離地盯着孟佳嫵的臉。

他很痛苦,壓低聲音道:“我想原諒你,小嫵,我真的想原諒你。”

孟佳嫵嘴脣腫了,也破了,抱緊他,沒說話。

江卓寧將臉頰埋進了她的脖頸裡。

怨氣和衝動似乎稍微抒發了一些,可,他仍舊是非常痛苦,天人交戰。

他想將眼前這女孩嵌入骨血裡,又想將她狠狠捏碎,踩在腳底下,踐踏欺凌,偏偏,他又根本不捨得,他不捨得,給她一點點的委屈和痛苦。

他腦子很混沌,從來不曾這樣糾結痛苦過,好像面臨這世間最難的抉擇了。

不曉得,就在剛纔,他對童桐的那一個吻,才正式扭動了三個人的命運齒輪,他太年輕,那樣的痛苦已經難以忍受,不得不發泄。

根本沒想到,愛情,會讓他發瘋,也會讓別人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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