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的手心沁汗,連做兩個深呼吸才稍好一些,抖着喉嚨說,“我想再做一次鑑定。”
她如此提出來直接表明她不相信房井臣,不相信由房井臣來安排的親子鑑定。
溫賢寧的反應不緊不慢,緊抿起脣,眸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影掠過,“你想多了。”
唐珈葉無比堅持,“我有沒有想多,等重新鑑定過後再看,如果你不答應,我先去檢驗我和童童有沒有親子關係。”
兩個人在緘默中注視着對方,最後溫賢寧落下眼睫,從右手邊的抽屜裡翻出一份東西,遞到她面前。
這同樣是份報告,而且是相同的標題,親子鑑定報告。唐珈葉呼吸困難,也不管他是怎麼弄到的,快速翻開,當看到最下面的鑑定結果時唐珈葉輕哼着笑了。
笑出了眼淚,笑得一手撐住辦公桌角,手裡的東西掉到地上,鑑定的對象是溫賢寧與唐櫻沫,鑑定的親子關係爲99.9999%。
溫賢寧凝望着她眼角的淚水,她的表現有些反常,照常來說她看到這份與那份截然不同的鑑定結果,或悲或怒都是正常的,可偏偏她在笑,笑中有淚,肩膀抖得跟個風中悽楚的小花一樣。
她心裡哭得那麼大聲,他滿腦子裡全是她的傷心哭聲,緩緩站起來,他的手快碰到她肩膀之前停下來,她太犟了,真的太犟了,這個結果他一直隱瞞不說就是怕她接受不了。
更令他擔心的是,她恨他,他知道,哪怕他心甘情願讓她報復了,讓她捅了那一刀,她對他的芥蒂仍然沒有消除,她還討厭他,不喜歡他,不想看到他。
閉了閉眼,他的手慢慢握成拳,縮回去,落進褲袋裡,暗啞的說,“或許你應該懷疑這份鑑定結果的真實性,改天我們再去另一家權威機構重新做一次。”
唐珈葉咬住脣瞬間擡起臉,水眸中閃着瑩瑩的淚光,“溫賢寧,你真當我是傻瓜嗎?你一直在配合我,你根本就知道我回來是爲什麼,你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配合着我演戲,一步步按照我的步驟來,甚至在我進行到最後一步,拿童童身世來傷害你,你仍然是在配合我。你的戲演得不錯,我上當了,蟑螂捕蟬,黃雀在後。我以爲我是蟑螂,你是蟬,其實你根本不是蟬,你是那隻該死的黃雀!”
溫賢寧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哀樂,“你說得對,我一開始就知道你的底牌是什麼,你回國的真正目的我也清楚。”
原來真是這樣,原來他早知道她的底牌是童童的身世,然而她又不知道童童原來真的是她的女兒,還傻到拿童童的身世去捅他的刀子,自以爲自己的復仇計劃天衣無縫,其實她纔是最蠢的那一個。
哈哈,事隔四年,她又被他耍了一回!
是她的愚昧,是她的自作聰明,被複仇掩蓋了頭腦的冷靜,纔會蠢到與虎謀皮,簡直蠢不可及!
唐珈葉低着頭,一步一步後退,一步一步瑟縮,溫賢寧卻大舉逼近,“唐珈葉,你又要幹什麼?你又要縮回你的殼裡,又要胡思亂想嗎?那個愛蜇人的唐珈葉哪裡去了?你不是喜歡蜇我的嗎?我就在這裡,你隨便蜇,你想怎麼蜇就怎麼蜇,我絕不還手!”
唐珈葉腦袋轟得一聲,就在她準備揭穿童童身世的前一晚,他也這種口氣,這種眼神,原來那一晚他就在無形中向她透露出訊息,他早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早就一清二楚。
可悲的是,她剛剛纔想清楚這一切,真的很可悲!
“瘋子!”唐珈葉擡起沉重的頭,眼神充滿憤怒,帶着隱隱的受傷。
溫賢寧步步緊逼,將她逼近了牆角,一把扣住她顫抖的瘦弱雙肩,竟然笑了,略帶嘲弄的笑,“我是瘋子,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瘋了,你不知道嗎?”
唐珈葉咬緊牙,後背碰到堅硬的牆壁,努力平息住紊亂的呼吸,攥緊十指,顫抖着雙脣咬牙切齒,“你知道……你知道我接近你身後藏着刀子,你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你等不就是今天這一刻嗎?我拿童童的身世刺你,你卻更加出奇不意地拿出童童的真正身份證明。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陰險的人。溫賢寧,你就是條毒蛇!”
一隻手壓上她柔軟的粉脣,溫賢寧冷笑着,“唐珈葉,枉你自認爲聰明,你怎麼不好好想想,我爲什麼這麼做?溫氏有這麼多事情等着我去處理,我倒跑去陪你演戲,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
遍體生出陣陣寒意,唐珈葉也在冷笑,“你也覺得這荒謬?你也覺得這不可思議,可這確確實實是你溫賢寧做的,你問我,我問誰?”
她又開始不可理喻,又開始不分青紅皁白,不用理智去思考,她明明可以的,明明有顆聰明的腦袋,只需轉個彎就能想明白。
溫賢寧一字一頓地咬牙,“唐、珈、葉,你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固執的女人!”
“溫賢寧,你也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無恥陰險*的男人!”唐珈葉吼完,猛力推開他,飛快地跑出去。
街上起了風,她不停地向前跑,眼淚在風中飛奔,她的心臟被刺得千瘡百孔,先是房井臣,再來是溫賢寧。
孩子,那個畸形的孩子原來不是她的,童童纔是!童童纔是她的親生女兒!
雙手去揪自己的頭髮,心裡有個聲音在哀叫,這四年,她到底和怎樣一個人生活了四年,原來一直生活在欺騙中。
調換了童童,害得她差點永遠成爲瘋子,房井臣是罪魁禍首,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她得找房井臣問清楚,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
童童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沒有死,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並沒有使她高興多久,反而更多的是對自己整整四年被欺騙的憤怒。她恨的溫賢寧不如想象中那麼壞,她信任的房井臣卻是無惡不作的壞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她的頭腦混亂不堪,不認識路,不知道自己是誰,要去哪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