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宇提到顧曉峰的母親，駱蕁腦子裡面浮現那個站在法院門口舉着巨大的“奠”，卻低着頭只顧着哭泣什麼話也不說的女人。
“面對你一個陌生男人，我覺得誰的戒備心都會很重，這樣，明天我去找她一趟，你去從魏景明那兒看看有什麼線索。”
“你一個人，行麼，要是遇上顧曉峰的父親，那可不是什麼善茬。”
吳天宇有些擔心。
“沒事，我會注意的。”
同爲女人，駱蕁知道女人的軟肋，吳天宇就算心思再細膩，讓他去說動顧曉峰的母親還是很難的。
從吳天宇手上拿了顧曉峰家的地址之後，駱蕁根據地址找到了他們住的地方。
濱城這麼大，駱蕁在這兒生活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巷子都走過，但是她還真的沒見過那麼破的地方。
一條狹小逼仄的弄堂，幾乎並肩走兩個人都會顯得擁擠，對面有個男人推着自行車過來，駱蕁只能側過身子才能勉強讓自己不碰到自行車的車把。
大概是駱蕁的穿着不像是能出現在這兒的人，推着自行車的男人回過頭多看了她兩眼。
駱蕁點點頭報以微笑。
“姑娘，你來這兒幹什麼？找人？”男人好心地問道。
駱蕁遲疑了一會兒，“大叔，顧曉峰家是住在這兒麼？”
提到顧曉峰，中年大叔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打量了駱蕁一眼，“你找曉峰家幹什麼？”
駱蕁靈機一動，
“我是曉峰學校的老師，她們家有些事情還沒交代清楚，所以過來看看。”
中年大叔聽了這話似乎並不懷疑，朝着前面指了指，“就前面，走到第一個拐角往左邊拐個彎，最破的就是了。”
“最破的？”駱蕁愣了愣。
顧曉峰的父親跟魏氏是遠方親戚，這些年魏氏也多多少少接濟她們家，按到底不至於過成這樣，但是一想到顧曉峰的父親嗜賭如命，這也就可以解釋了。
“曉峰這孩子最命苦，死了也好，來世啊投個好人家，過過好日子，也比在這兒受苦強。”
中年大叔似乎不願意多說，推着車走遠了。
駱蕁轉過身，望着巷子的轉角，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此刻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巷子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拐角有三兩個坐在馬紮上聊天的老太太，都好奇地打量着駱蕁。
顧曉峰家裡沒人。
按照吳天宇說的，每天的這個時候，顧曉峰的母親會從菜市場買菜回來做飯，而他繼父有時候從外面贏了錢回來心情大好會順路買點兒肉，要是輸了錢的話，極有可能一夜不歸。
駱蕁並不想要碰見顧曉峰那個嗜賭如命的父親，這個時間應該剛好夠她跟顧曉峰的母親聊上兩句。
等了一會兒，巷子拐角出現那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走路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彷彿心不在焉的樣子。
“曉峰他媽回來了！”巷口的老太太三三兩兩地聊着天。
“苦命的女人啊。”
“年紀輕輕的，也不容易。”
顧曉峰的母親長得不錯，只是臉上有着濃重的疲倦神色，披頭散髮的樣子看着有些滲人，右手拉着一個買菜的小車，低着頭走路，面對巷口老太太打招呼的聲音也都不理睬。
走到駱蕁面前的時候，她怔了怔，沒有擡頭，只是盯着駱蕁那雙鋥亮的黑色皮靴看了一眼，便繞過她朝着家裡走去。
“曉峰媽媽。”駱蕁轉身叫住了她，“我能跟你聊聊麼？”
顧曉峰的母親背對着駱蕁，身影微微一滯，沒有回頭，“這兒不適合你們這種人來，走吧。”
“哎……”駱蕁想要叫住她，但是她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屋，沒有給駱蕁說話的機會。
跟吳天宇說的差不多，顧曉峰的母親很孤僻，幾乎不願意跟人說話。
想要跟她聊聊，這很難。
駱蕁嘆了一口氣轉身朝着巷口走去。
天色暗了，她也不能在這兒多留。
剛走了沒幾步，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身後一眼，又擡起頭朝着弄堂平方的樓頂看了一圈，總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就像是有人在盯着她看一樣。
正想着，巷口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手上拎着酒瓶子和一串豬肉，路過巷口那幾個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還大笑着打了招呼，“劉奶奶好啊，天不早了，回家歇着吧！”
巷口的老太太們似乎對他很嗤之以鼻，紛紛提着馬紮離開，並不願意多跟他說話。
“向二愣子，又贏錢了？”某一戶二樓有個男人站在窗臺抽菸，朝着他喊了一句。
“今天手氣不錯，怎麼着，要不來我家吃飯啊！”
“好啊，正好晚上來下盤棋怎麼樣？”
“沒問題，我先回去讓我老婆把菜做了啊！”
男人提着肉從駱蕁身邊路過的時候，朝着她看了一眼。
駱蕁的半張臉埋在領口，低着頭快速朝着巷口走去。
男人也沒在意，進了屋子。
駱蕁站在巷口，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要出事。
遠處的顧曉峰的家裡忽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接着是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的咆哮聲。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你個敗家娘們兒，兒子是寰球的人打死的，讓你去鬧你不肯，現在到來怪我，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們孃兒倆這麼多年，夠仁至義盡了，讓你做頓飯你還敢瞪我。”
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響徹了整條巷子。
駱蕁擡起頭四顧了一圈，所有人家這會兒幾乎都是亮着燈的，可是就是沒人出來勸架，剛剛在樓頂上跟顧曉峰的父親約了吃飯下棋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屋了，窗戶關得緊緊的，彷彿想要把外面的世界都阻隔一樣。
“啊……”顧曉峰的母親捂着頭，鮮血淋漓地從家裡跑了出來。
她的男人跟在後面，手裡拿着擀麪杖，窮兇極惡的樣子跟剛回來的時候判若兩人。
“你還跑，你給我回來！”
“啊………”
駱蕁左右看了一圈，牆角不知道誰家放着一把大鐵鍬，她拎起來掂量了一下，不太順手，勉強能拿得動，她看着遠處被追着打的女人，還有地上觸目驚心的血跡，一下子也管不了那麼多，提着鐵鍬深吸了一口氣衝了上去。3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