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抿了抿脣,低頭,淡淡的說,“什麼也沒做……”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整個人的怒氣,都因爲她那淡淡的一句話,被勾了出來。
“我不想再問第二遍,你知道我的意思!”悌
宋衍能瞥見,他手指上的傷痕,並不明顯,但是卻很深。諛悌
眼睛動了動,但是,說出來的話,仍舊是那麼的平靜,殘忍的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中秋節……你跟誰在一起?”
因爲這句話,他的手頓了頓,沉默片刻,他幾乎低吼着,“就因爲這個?”
她只是看着地面,沒有說話。
舒了一口氣,他平靜下來,“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讓人不容拒絕的命令。
她擡起頭來,看着他。
微微的一笑,“嗯。”
他看着她明媚的眼睛,忽然也跟着笑了起來。
“是嗎……”
然後,他放開了她的手,呵的笑了聲,“所以你是在吃醋?”
那戲謔的口氣,帶着點沙啞的磁性,真好像是美妙的音樂一樣,她想,如果是在過去的那短暫的美好中,她聽到他這樣的話,必定會瞪他一眼,然後跺腳離開,撒嬌的表情,配合着他的聲音,就好像是最簡單的幸福。諛
“不,你誤會了。”她淡淡的對他笑着,說,“不是吃醋,是失望!”
他的俊顏僵在那裡。
她對他微微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他的身邊。
只是剎那,臉上那殘忍的笑容,卻更加放出光華來,她笑着,笑的嘴角都在抽痛。
終於,她還是在他面前築起了那堅硬的銅牆鐵壁,而且,堅硬的超乎她的想象。
看來,人真的太小看自己的潛質,不試過,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硬。
但是對不起,這就是我選擇的結局……
而林暮沉,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所以,你大老遠跑去,繃着個臉給誰看。”程言語之後這麼說林暮沉。
林暮沉說,“我是爲了……工作。”
“哈,真的偉大啊,一個秋季運動會老總還要親自去。”
林暮沉抿着脣,沒管程言語。
“既然她誤會了,你解釋就是了。”
“不是誤會。”林暮沉低頭,看着資料,喃喃的丟下這一句。
“不是誤會嗎”
“我不是你這種白癡,那是種什麼感覺,我知道,那不是單純的誤會。”他能感到,她的決絕。
那並不是因爲一次誤會,就會產生的殘酷。
“好了,我懶得管你。”程言語翻身起來,向外走去。
出去後,看見門邊他的手下正有些焦慮的等着,大概看到林暮沉在裡面,沒敢進去。
“三哥……”
“怎麼了?”他皺眉。
那人卻低下頭,一副不知道怎麼說好的爲難樣子。
程言語一張俊臉那麼一扭,整個黑下去,“那個丫頭又給我惹事是不是……真是。”
“好像是偷偷在凌雙小姐的化妝品裡放了東西,凌雙小姐的臉……”
程言語臉上黑了一層又一層,止住了那人的話,忙向外走去。
回到家的時候,陳桂香坐在那裡看電視,小嘯在一邊,看着宋衍,對她笑笑。
“媽,我回來了。”宋衍走過去。
陳桂香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好在,她總算理自己了,宋衍想。
在家裡待到了晚上九點鐘,她自己回去。
路上似乎總覺得有人跟着她一樣,回過頭去,又什麼都沒有。
她想,自己最近精神恍惚,或許是太累了的緣故。
默默的回到住的地方。
閉上眼睛,今天,就又過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之後的幾天,都很安靜,安靜的讓她竟然覺得有些失望。
女人的心思,是這麼的讓人厭煩,希望一切安靜平和,但是,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不過如此,又難免的失落。
如果她是個男人就好了呢,那必定,不會再這麼軟弱,這麼無奈……
合上了資料夾,她聽見導演在叫,黎米喊了聲,“姑娘們,開始錄了,都麻利點,還沒傍上大款總裁的時候,都給我像個男人一樣去奮鬥!”
像個男人一樣去奮鬥吧!宋衍笑着想。
秋季運動會的案子直播進行,一忙,就是幾天。
這幾天的忙碌,幾乎讓人覺得窒息,一點空隙的時間都沒有。
終於,秋季運動會圓滿落幕,不管其中有多多少貓膩,多少的流言,總算是跟他們無關的。
在看着大屏幕上衆位贊助商,企業家,還有請來的明星一起爲運動會結束歡呼的時候,他們也跟着歡呼起來。
畢竟,一個看似嚴峻的任務,被他們完成了,年輕的心,很容易滿足,只是這樣
,足以讓他們覺得開心,比世界和平還要讓他們開心。
宋衍被他們感染着,也覺得很開心,擡起頭,正看見屏幕裡,鏡頭一一走過。
作爲贊助人的他,並沒有出現在裡面。
她舒了口氣,低頭整理了資料,這時,正看見作爲嘉賓的夏佑遠遠的跟她打招呼,但是也只來得及招呼一下,就又各自去忙碌。
晚上跟同事約好了要去慶祝,然後大家各自回去換衣服,收拾一下,再到約定的地方見面。
宋衍幫着攝像師拿三腳架,邊聊着,邊向外走。
這時,迎面正看見他走過來。
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低調,一身的黑色,低頭徐徐走着,顯然是想隱沒在人羣中,然而,卻總是有着鶴立雞羣般的高貴,讓他瞬間成爲人羣中的目標。
她本以爲他今天沒來的。
側過頭去,她看向另一邊。
感到幾個人腳步沒有停頓,只是快速的,帶着衆人的目光,離開了這裡。
她回過頭時,已經只能看見他遠去的背影。
大概,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擦身而過……
不知道是誰說過,擦身而過,是這個世界上,最悲涼的一個詞。
她拿着三腳架,繼續向前走着。
“哎,小宋,你上哪去,車在這邊。”
她回過頭,才發現自己走遠了,忙又跑回去。
這時,有人說,“好像一個遮光板忘在攝影棚下面了。”
“不是吧。”
宋衍說,“啊?我去拿吧。”
“哎,不用,哪有讓女孩子跑那麼遠的。”
“沒關係。”宋衍說着,已經率先向裡跑去。
到了裡面,找了一圈,終於在幕布後面找到了遮光板,她蹲下去拿,但是在最裡面,手夠不到,她乾脆跪下來拿,好不容易摸到了,她幾乎已經整個身子趴在了地上,樣子一定,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這時,腳步聲傳來,不知爲什麼,即便沒有看到人,她也忽然就意識到了,這個腳步聲,是怎樣的熟悉。
隨即,就看見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眼前。
擡起頭,林暮沉正居高臨下,倨傲的微微低着頭,冷冷的看着她。
她以爲他早就走了……
但是他怎麼會又回來,還在這裡找到她,難道他一直在看着她?
頓了頓,她扶着地面,站起身來。
轉過身,背對着他,捏着遮光板。
“最後問你一次,宋衍,你到底怎麼了。”
她低頭,喃喃的說,“不是已經說過了……”
他鷹眉驀的皺了起來,“別再挑戰我的耐性,我給了你幾天的時間,讓你冷靜,現在,想通了嗎,可以告訴我了嗎?”
給了她幾天的時間冷靜嗎?
她的手緊了緊,“你給過我五年的時間冷靜,還不夠嗎……”
他眸子一緊,“你……說什麼?”
她說,“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已經想的很明白,我跟你永遠都有一個溝壑在,我根本沒辦法忘記,你曾經背叛我們的婚姻,男人是會這樣的,背叛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且,那個女人,從沒離開過你的心,你心裡還想着她,那麼,不如我成全了你的幸福吧,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
她說着,就要快步離去。
然而他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看着我,再說一遍!”
她閉上眼睛,“說幾遍,都是一樣的……”
“你……”
他一把將她拉回來,然而她卻猛然踹開了他。
“宋衍……你……”
沒有回頭,她猛然向外跑去。
林暮沉站在身後,看了眼被她踩出了一個腳印的鞋面。
氣的臉色發暗,她到底想要什麼?
要他對她的承諾嗎?要他說愛她嗎?要他下跪,向她結婚,用結婚證來套牢他們的關係嗎?
如果她要,他可以給,完全可以。
他只是以爲她不需要,所以纔會什麼也不說。
但是程言語說過的話,再次出現在腦海中,他說過,不要裝酷。
他跟着向外跑去,“宋衍,你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宋衍慌亂的跑出去,聽見他在後面的聲音漸漸臨近。
她咬着牙,加快了腳步。
沒有看清外面的人,那麼一出去,正撞上了一堵肉牆。
她一個恍惚,被人擁住,擡起頭來,正看見夏佑疑惑的目光,“怎麼了,他們說你進來拿東西,怎麼看見什麼這麼慌……”
宋衍楞楞的看着他,片刻,終於想起了什麼,說,“小景哥哥……”然後,撲進了他的懷中。
夏佑微微一愣,終究沒有動,慢慢的扶着她,讓她靠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脊背。
就那麼,抱着她,許久許久,也沒有動。
終於,她緩緩的擡起頭來,看着夏佑疑惑的目光,然後,向後看了看。
身後,早已經空無一人。
剛剛熱鬧非凡的運動場,現在也只剩下一片的狼藉。
宋衍舒了口氣,終於還是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在小景哥哥面前,她不需要,在築起那高高的銅牆鐵壁了吧?
夏佑也跟着蹲下來,“怎麼了,小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剛剛,在躲誰?”
宋衍看了眼後面,無力的說,“沒誰……”
夏佑繡眉一動,說,“林暮沉?”
她說,“沒有……”
夏佑笑,“你現在的表情明明是在說有。”
宋衍擡起頭來,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他說,“所以,你剛剛跑到我懷裡來,是故意給他看的?”
宋衍抿嘴,不說話。
他氣的吐了口氣,看着她,“哎,你當他是誰呢,用這種方法……你不覺得有點白癡嗎?”
她說,“我知道……我就是個白癡……”
他翻了個白眼,說,“你當他也是白癡嗎,你隨便撞在我懷裡,他就會覺得,你已經愛上我,然後拋棄他了?”
她說,“我……我也只是……”
她當時已經慌了,根本不知道什麼相信不相信,狗血不狗血,白癡不白癡,如果有人告訴她,跳下去,就能擺脫他,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從運動場的二樓跳下去吧。
因爲她突然的心慌,有那麼一種感覺,只要回過頭去,只要回頭,她一定,會再次不顧一切的,陷入他那彆扭的溫柔中……
那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她只是頹然得,倒在地上,淚水不住的落下來,“那時,真的很傻,竟然會被那種簡單的生活吸引,我跟自己說過,如果他一直愛我,如果有那些事,我們還是一直在一起的,那該多好?然後,我就真的在麻痹自己,心裡希望,我們真的是簡單的情侶,什麼也沒發生過,然後,跟他在一起嘗試着簡單的生活,他確實做到了,讓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個被他捧在手心裡的人……”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但是,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都是假象?我們之前從來沒有和諧過,這一切不過是我的自欺欺人,他還是我的仇人,我還是他的仇人,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只想要一個簡單的生活,像從前一樣,爲什麼就是不可以……”
夏佑低頭看着她,脣角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只是拉起她來,讓她俯在他的肩膀上。
什麼都不能給你,小衍,我不是你,沒有經歷過你所經歷過的一切,所以,我沒辦法評價你的生活,沒辦法去批評你的天真,沒辦法去責怪你的莽撞,更沒辦法去勸說你,任何沒有經歷過你過去的青春,也沒有經歷過你後來的夢碎的人,都沒有權利批評你。
所以,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一個肩膀。
哭了許久,她才終於清醒過來,擡起頭,看着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不起,小景哥哥。”
他搖搖頭,看着她哭花了的臉,伸手,擦了擦,“好了嗎?”
她點頭,“好了,謝謝……”
哭就哭過了,第二天,她還是要站起來,平靜的刷牙,洗臉,梳頭,將馬尾紮好了,然後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些許的蒼白,但是一切都還好,拍了拍臉頰,她開始往工作的地方走去。
室友們已經陸續開始了自己的生活,忙碌中一起去趕公車,快速公交一早人就很多,她看見車載電視里正播放昨天的運動會,投資人名字,和最後出現在鏡頭中的人裡,都沒有林暮沉。
他習慣了低調的生存在人們的想象和傳言中。
聽以前的人說,這樣的人才是看的開了的,知道勢力握在自己手裡就行,所謂的虛名,不過的過眼雲煙。
這類最典型的人,就是曹操。
他不急於稱帝,以丞相的名義,手握重拳,他睿智的隱藏了一輩子,但是卻又不可避免的名流千古,因爲,有實力的人,就是有實力的,不必宣揚也可以。
她這麼胡思亂想着,車已經停了,她忙隨着車流走出去。
今天的工作繼續。
林暮沉回到別墅的時候,正看見安安在跟傭人阿姨玩跳棋。
傭人故意逗他說自己跳的不好。
他跳過去了,看着傭人,臉上帶着不滿。
傭人卻不自知,仍舊逗他。
終於,他忍不住了,哼了一聲,將棋盤拍的碎了,“阿姨,你怎麼每次都輸。”
她故意用幼稚的聲音說,“因爲小少爺太厲害了。”
安安小小的臉微微皺了皺,撇了下嘴,不知嘟囔了句什麼,走了。
從口型,林暮沉看了出來。
他說了兩個字:虛僞。
這個孩子啊。
林暮沉走進去,看着他趴在牀上,就說,“來,安安。”
他想了一下,還是走到了林暮沉旁邊。
擡起頭來,他看着林暮沉揉了揉眉心,就說,“惡魔叔叔,你不高興嗎?”
林暮沉輕笑一聲,“看到安安,就不會不高興了。”
他說,“屁,你一看就是一種被人甩了,還死不承認的表情……”略微想了一下,他說,“啊,你不是被衍阿姨甩了吧。”
林暮沉不說話,只是用一種,恍然若失的表情,看着窗外。
安安說,“惡魔叔叔太遜了點……其實我告訴你,衍阿姨……”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安安撇撇嘴,不過,早已經習慣了林暮沉的忙碌,就老實的縮到了一邊。
林暮沉說了聲,“進來。”
進來的是他的保鏢。
“先生,容雅小姐的醫師說,有一件事,可能要跟先生商量一下。”
他微微頓了頓,還是起身,“好,我馬上過去。”
在醫院,醫師給他看了一張圖。
林暮沉說,“裡面有陰影?”
“嗯,子宮裡有很大的一塊陰影。”
“可能是什麼?”
“是子宮癌……”
林暮沉眉頭一跳,看着醫師。
“放心,還是早期,已經做過化驗,應該是癌,但是子宮癌相對其他的癌症來說,比較簡單,尤其是早期,比較好治療……”
林暮沉起身,看着窗外,晚霞看起來很漂亮,但是是殘紅的一片。
“要摘掉子宮嗎?”
醫師沒有說話。
“怎麼……形成的……跟從前的事故有關係嗎?”
“早就說過,做那麼大面積的手術,一定會有後遺症的,大概是在做手部肌肉治療時,將手掌縫進無菌的肚皮裡,以恢復肌肉功能時,有了些問題……之後裡面就一直有結塊,但是沒有這麼嚴重……”
林暮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薄薄的紅脣,漸漸的,抿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