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陳明華玩古董的關係,“作假”這個詞,宋雅怡在未接觸賭石之前就聽過。
越是價格高有暴利可圖的東西,作假的人就越多。古玩的暴利吸引了衆多無良商人的覬覦,他們也許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揣摩人性心理非常透徹,作假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
市場上什麼東西走俏,他們就能製作出什麼來,那些東西不論是從材料、做工還是包漿成色,都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別說是新入行的菜鳥,就是很多在古董行滾爬多年的老手們,稍不留神都會打眼。
正因如此,玩古玩的人最痛恨的就是那些作假商人,因爲作假門道衆多,手段也越來越高明,魚龍混雜,稍不注意就會被騙,讓人防不勝防,古玩又是一種銀貨兩訖的東西,即便是被騙了也只能認栽。
在珠寶玉石行業裡,玉石珠寶也能作假,有的人會將劣質的玉石珠寶通過顏料沁色的方式,使玉石或珠寶的顏色變得更加漂亮,但是那樣的顏色只是依附在玉石珠寶的表層,並未浸入內部,不用多長的時間就會褪色成它本來的面目。
成品玉石作假容易理解,讓宋雅怡感到訝異的是,毛料竟然也能作假。
她之前和鍾子樊聊天的時候才知道,賭石行的毛料居然也有作假一說,而且那些東西據說具有一定的隱密性,有的毛料作假之後,就連一些常年和石頭打交道的老人都瞧不出痕跡,眼神兒稍差一點就會打眼交學費。
剛剛宋雅怡幫助那婦人撿毛料,不想右手才摸到那料子,她就發現毛料裡面有些不對勁。
那些毛料表皮看起來確實和原石的表皮完全一樣完好無損,若是用肉眼肯定看不出痕跡來,但是宋雅怡卻透過右手看到那石頭裡居然藏着一隻大燈泡!
翡翠毛料的形成有上萬年曆史,愛迪生髮明電燈泡纔多長時間?難不成這電燈泡還能自己跑進這毛料裡?
這便是作假之人的高明之處,他把燈泡裝進毛料之中,等到石頭擦開一個窗口之後,通常都會使用強光手電筒先行查看,這麼一照,燈泡就會反光,整塊石頭看起來會顯得冰水盈盈,就好像裡面真的有高檔翡翠一般。
用這樣的手段謀取暴利,未免有些不太道德,不過宋雅怡對那塊石頭還是非常好奇的,她實在想不出,那些人究竟是怎麼把那個電燈泡如此吻合地裝進一塊石頭內部,然後又完好無損地還原成它本來的樣子。
“小雅,剛剛那個毛料便宜,才五百塊錢一斤,你怎麼不買?”緊走了幾步,知道那婦人便聽不見了,魏紅好奇地問道,顯然她也看出宋雅怡和陳強鬆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便宜不見得有好貨,那毛料被人動過手腳,都是些作假的東西。”宋雅怡笑着解釋道。
“毛料也能作假?”魏紅驚訝地反問道。
宋雅怡還未回答,劉二龍倒是接口笑了:“古玩都能作假,毛料怎麼就不能?,有錢賺自然就有人削尖了腦袋想法子牟取暴利,要知道賭石這玩意兒可是流傳了幾百年了,這麼多年的演變,作假的手段一個比一個高明。”
“那你給說說,都有些什麼手段?”和宋雅怡一樣,魏紅也很好奇,毛料這種東西怎麼能夠不露痕跡地動手腳。
“賭石不準用手擦,所以有的人用一種高端粘合劑將切開的毛料重新粘起來,再用同色的沙石抹掉痕跡,在臭水溝或者是糞池中浸泡上數月,撈出來沖洗乾淨放到陽光下晾曬,用不了多久就又變成了一塊全新的毛料,原石的表皮完全和內部一致,如果不是眼尖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劉二龍說了一個典型的作假案例,一旁的魏紅聽得目瞪口呆:“天哪,這樣也可以?那些人真是太有才了,剛剛那毛料不會也是從糞池裡撈上來的吧?”
說着她就朝着宋雅怡的手看了過去,眼中的嫌惡讓宋雅怡忍不住滿頭黑線,嘴角微微抽搐。
魏紅的臉上有些不敢置信,陳強鬆見狀忍不住笑道:“還有更狠的,有的人在切垮之後,不但把石頭粘起來,還在裡面貼上一點兒靠皮綠,抹上沙子,然後開一個天窗,將那塊靠皮綠擦出一小塊,讓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誤以爲那石頭見了綠肉,裡面就會出翡翠。”
魏紅聽了這話,臉上也忍不住變了顏色,這樣的手段,如果不是經驗豐富的賭石老手,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着了那些奸商的道。
“賭石行一向傳好不傳壞,水深不可見底,你只會聽說誰一夜暴富天下皆知,卻不知道這一夜暴富的背後,有多少人傾家蕩產。這裡頭有太多的齷齪,你這纔剛剛接觸還不清楚,慢慢地你就會知道了,輸掉錢財還是小事,最可怕的是賭上身家性命,這纔是真正的賭石行。”
“小雅……”這番話說得魏紅面容失色,忍不住朝着宋雅怡看去,似乎想勸宋雅怡收手。
宋雅怡不由得啞然失笑:“你不是一向膽子大嗎?怎麼遇到這點小事就嚇破了膽?做哪一行沒有這些齷齪事,不過是賭石的利潤高,所以相對的風險也就大一些,既然入了這一行,就不能畏首畏腳,新手入行,交點學費也是在所難免,左右咱們也不過是玩票性質,小賭怡情,真要拼上身家性命,我也不會跟人賭。”
這話聽得魏紅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並不是貪戀財富之人,錢多錢少都照樣可以過日子,大不了輸光了那些錢回魔都重新再來,錢財乃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人得安全,如果真賭上身家性命,那她寧願回到魔都去,做她那苦逼的設計師過安穩日子。
宋雅怡何嘗不明白魏紅心中所想,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這麼一逛就是大半天,幾個人都累得夠嗆,遂坐了車趕回佛山,吃了點飯填飽肚子,就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昕諾到底年齡小,跟着這些大人們逛了這麼久,腳上都磨出了水泡,卻強自忍着一句話也不肯說,宋雅怡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意,心疼地幫他把水泡挑破,又上了藥水,這才哄着他上牀休息。
忙完了這些,宋雅怡就坐在牀頭上開始發呆,她很清楚,現在她已經踏進了賭石的這條船上,要讓她回頭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前路有多艱辛她也根本無法預期,如果有魏紅在,兩個人相互支撐,她便有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
可是賭石畢竟不比別的行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宋雅怡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如今她的生活還算平靜,但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和林少齊賭石,一旦她贏得了那場賭約,之後的風波肯定會隨之而來。
魏紅於自己有恩,宋雅怡不願意讓魏紅涉險,自私地把魏紅牽扯到那些糾紛中去,如果可能,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就好。
想到這些,宋雅怡忍不住敲開了魏紅房間的門,她想要和魏紅好好談一談她心中的想法以及她未來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