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不好嗎?
江格希喝了口茶,壓下咳嗽,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咳嗽,發燒。”
咳嗽發燒要住這麼久的醫院?
以前,這些小病他都是吃點藥,實在病重了也是叫醫生去江宅。
他向來不喜歡自己來醫院的。
“天涼了,你多注意休息!”藍心湄擔心他還是上次車禍的後遺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直覺,自從上次江格希救了她一命之後,他的身體明顯差了很多。
難道真是田嫂說的那樣?江格希得了不治之症嗎?
“你也是,這麼冷的天,怎麼還在外面亂跑。”江格希的話突然打斷了藍心湄的思緒。
司機找到藍心湄的第一時間,就給江格希打了電話,告訴他是在哪裡找到的。
江格希低柔的話,立即令藍心湄的心痛得難過。
眼睫一眨,豆大的淚水落下去。
江格希緊緊地蹩住眉,別開目光,像是沒有看到她的淚水。
他的反應,令藍心湄更難過,淚水像是通了水,更是掉個不停。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拋棄了她一樣。
媽媽從小就不喜歡她,姐姐陷害她,現在連安聖基也有了別的女人。
江格希也不要她了嗎?
藍心湄擦着淚,緊抿着脣,想自己該走了吧……
起身,準備離開。
可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一隻手,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藍心湄驚詫地低頭,看到江格希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攥着她——
他的胸口大力起伏了一下,彷彿是在隱忍着什麼,拿了紙巾,遞給她。
藍心湄沒有接,只是呆呆地站着,淚水掉得更快。
江格希目光一暗,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像山一樣立在她面前:“哭什麼,他對你不好?”
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擦她的淚水。
冰冷的指尖,若有似無地觸碰到藍心湄的臉,她愣了一下,哭得更洶了。
忽然,藍心湄只覺得身體一緊,跌進了江格希的懷抱之中。
他用力地抱着她,蒼白的脣猛地吻住她。
眼淚水落進兩人的口中,帶着鹹澀的滋味……
江格希用力抱着她,吻着她,在藍心湄落下淚水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全都遺失了。
他本來計劃好了一切,他從來都是個遵循計劃,說到做到的人。唯獨碰到了藍心湄,就變成了例外。
她總是有這種辦法,將他計劃得天衣無縫的事件,一手顛覆。
在這個吻裡,他向述說着思念的痛……
這輩子,他多想好好地照顧她,疼愛她,陪着她。
爲什麼他能給她的,卻總是深淵一般的痛苦?!
藍心湄被他狂亂地吻着,身體僵硬着,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江格希吻夠了,放開她,藍心湄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她忽然大力的推開他,轉身跑了出去。
藍心湄離開病房,眼淚就開始下落。
她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彷彿要逃離洪水猛獸一般,她奮力地朝前跑着。
VIP病房沒有什麼人,安靜的走廊裡只有她的鞋子“嗒嗒嗒”磕在地面的聲響。
在經過一個窗口前,也許是飄了些水進來,窗口前聚積了一小泓的水,只顧着跑的她根本沒有看到,在跑過去的時候,鞋子打滑,整個身體前傾,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跤把眼淚全部摔了出來……
大顆大顆的淚水掉下來,沉甸甸的重量,幾乎是一觸面頰就落。
藍心湄慢慢爬起來坐着,不知道摔到了哪裡,也根本不關心,只一味地大力抽噎。
此時的她就像一個提線木偶,站起來,呆呆地朝前走着,目光空茫。
下了樓,走出醫院,外面還在下雨,她沒有打傘,就這樣走進雨中。
大雨傾瀉,雨霧中,藍心湄恍若無人般的過着馬路。
身體再度被澆得透溼,她站在馬路的正中央,不時有車飛速地擦過她,呼嘯而過。
可是她卻在馬路中央停住了,因爲不知道該走向何處。
聽到江格希調查出來的情況,一時間,藍心湄覺得全世界好像都拋棄她了。
沒有了安聖基,沒有了媽媽,也沒有姐姐。
她不知道她的人生還剩下什麼?
稀裡糊塗的,藍心湄的眼前又陷入了漆黑之中。
她又看到了新的光亮朝她飛馳而來。
藍心湄呆呆的,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如果……
就這樣……
死了呢……
當這個念頭飛快閃過她的腦海中的時候,她緊緊地蹩住眉頭,彷彿在沉思。
胳膊卻猛地一緊,下一秒,她的身體落進一個緊窒的懷抱中。
那個懷抱裡,有着令她安定的氣息。
藍心湄在江格希的懷裡發着抖,牙齒也打着顫。被打溼的劉海落下來,紛亂遮住眉目……
可是,當這個人出現時,她漆黑的世界,突然變得光明一片。
車子,馬路,被大雨沖洗乾淨的街道,撲打着簌簌而響的樹葉……
她盯着那人胸前的幾顆鈕釦,沒有擡頭看他,以爲這不過是幻覺。
身體卻驟然一輕,她被打橫抱起。
又是幾輛車緊急地停下——
江格希抱着她快速離開馬路,往回走。
“江總。”幾個隨後跟來的保鏢迎過來,想要接過江格希手裡的人,他卻誰也不讓碰。
藍心湄輕盈地身體被江格希抱着,迷離中,感覺自己在海水中浮浮沉沉。
雨水一直鋪面打來,她的臉上縱橫交錯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整個被雨水打得透溼的,像落湯雞一般。
而抱着她的江格希,卻也跟她一樣——
藍心湄從病房裡出來不久,他便起身跟出來了。終究是對她不放心,想要親自目送她上車。
一路跟着她,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幾次按捺不住想要現身。
尤其是,當看到她滑倒在醫院走廊上,瑟縮着雙肩無助哭泣的時候……
她哭着嗚咽的時候,那聲音,就像帶刺的線,將他的心臟緊緊纏繞,勒緊。
江格希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樣的毅力剋制自己,纔沒有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誰知道,這個女人會這麼傻,呆呆地走到馬路中間去差點造成車禍……
雨越來越大了,感受到懷中女人的冰冷,江格希加快了腳步。
聖基……
藍心湄牙齒打着抖,雙手緊緊地揪住江格希的病號服,臉埋在他的心口。自在呆得。
聖基……不要離開……不要拋棄我……
她蒼白的小手,緊緊地抓住他,把懷抱她的人,當成了心中所想的安聖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樣攥緊了,肩膀顫抖得更加厲害。
她可以拿她的一切去換!
只要能留住他……
病房裡,藍心湄一身又全部都溼透了。
江格希讓她脫去溼掉的衣物,因爲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好去購置衣服,給了她一件他的襯衣。
江格希寬大的襯衣穿在藍心湄單薄的身體上,袖子捲了幾層,還是鬆鬆垮垮耷在手腕處,襯衣的領口也變成低領,開得很大,露出精緻的鎖骨。
江格希給了她一張毯子披着,目光落在她膝蓋上的擦痕——應該是剛剛在走廊上滑倒時磕破的皮。
他讓傭人去拿了藥過來,親自給藍心湄上藥,貼上了膠布。
從始至終,藍心湄呆呆地坐在牀上,任由他擺弄着。。
她的目光是空洞的,彷彿失去靈魂的布偶。
江格希擦完藥,看着她凌亂散在肩頭的溼發,又探手摸了下她的額頭,她竟然在高燒。
安聖基是怎麼照顧她的?爲什麼藍心湄會變成這樣?
江格希眼眸幽深,起身,準備令傭人拿吹風機過來。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冰涼的小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江格希那種心臟被抓住的揪痛又出現了!
他低咳一聲,回身過去,看着她:“怎麼了?”
藍心湄空洞的目光裡,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她呆呆地看着江格希,那目光破碎,遊弋,彷彿她仍然在夢中:“不要離開我……”
江格希一怔,以爲是她高燒嚴重了,伸手再次探了她的額頭。
藍心湄低聲呢喃:“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突然感到很害怕,害怕着一個人的孤單。
她誰也不想管了,累了,太累了……
累到了極限,不能再負荷,除非死亡,是唯一的解脫。
江格希的目光裡,也出現了暗痛。
“心心,醒醒。”他攥住她的肩,輕輕地搖晃了她一下。
自方纔把她從馬路邊抱回來,她就是這樣懵懵懂懂的,時而很清醒,時而又變得迷糊。
藍心湄混沌的目光望着江格希,笑了:“我很清醒的啊。”
“……”
“我真的很清醒,”藍心湄笑着,眼睛裡的水光在雪白的日光燈中亮亮的,“江格希,我一直都很清醒。”
“……”
“我真的很清醒!”
她彷彿是醉酒的人,拼命要證明自己沒有喝醉那樣說着。
一邊說着,藍心湄一邊攥着他的衣袖,搖着,讓他相信她。
江格希始終沒有說話,他盯着藍心湄如此不正常的反應,神情複雜。
藍心湄突然聲音沙啞的開口,眼裡有着淚水,她拼命隱忍着:“江格希,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真實的回答我。”
江格希沒想到她會叫出他的名字,證明她此刻清醒着,可是她這麼凝重的表情,他似乎猜到了她要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