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高飛闔一下眼簾,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幽幽地吸口煙,緩緩吐出濁氣。他有所顧慮地怔忡,反覆思量之後,爲剛纔草率的答應而生出後悔。大晚上的寡女孤男,怕會招惹不必要的閒話。
姬小丹看出嶽高飛在遲疑,她說:“我看老師很象落魄在酒肆客棧的天涯倦客,蒼痕心上,無以慰藉,所以我想與老師一壺清酒、半盞清風,看破塵世浮華的興廢。不知可好呀?”
哎呀,嶽高飛心裡亦驚亦喜,這淺淺的幾言,道出這個女子心思別緻,並能深刻地詮釋他這樣一個男子處境,如果我是她口中落拓的公子,她豈不是懷抱桃花的美人。我何嘗沒有夢見這樣的女子,陪我度過人生的滄海。
嶽高飛就是嶽高飛,心思要比別人重一些。
“看我看來,老師不是一個猶豫不絕、拖泥帶水的男子。你不相信有很多事都是有定數的嗎?錯過與遇見的因果,我們所說的話、所思所想、心懷的情緒,事業、愛情、婚姻與我們的歸屬與自由,我們所感受到路過的風,我們看在眼裡的高樓與閃爍的霓虹,以及這路上的行客,也包括你接下去的答覆,所有的預備都是爲了完成一個一個定製。更象是神的心意在我們身上得到驗明。老師,我們要做的就是尊從心的聲音。你說呢?”姬小丹侃侃而言。
“嗯,你說的沒錯,生命只有承受與不承受兩種選擇。”嶽高飛的回答有些沉重,他佩服眼前的這個女子的悟性,她爲他解開了困擾人生的一個大難題。嶽高飛點點頭,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他撿起西裝,轉身緩緩往橋下走。
姬小丹偷笑,心中暗說,老師,你答應了,就是說你心裡其實是願意與我在一起的。她在原處站着未動,眉目含情,癡望嶽高飛下橋的背景。很多事真的是命中註定。一定要將這個男人打在心底成永久的烙印,然後,同樣會產生兩個結果,一輩子去偷情,一輩子去懷念。都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事,大概就是一輩子去折騰,一輩子去受罪。可是有什麼辦法,不這麼做,歸結起來就是一輩子去後悔。
待嶽高飛回頭望她時,姬小丹燕子掠湖似的飛下天橋。
嶽高飛的着裝繼襲他的導師林老教授之遺風,春夏秋冬三季必是一身西裝,或是深藏青,或是淺灰色。西裝打理得筆挺平整,一絲不苟。領帶系得井井有條,一點也不馬虎。嶽高飛在前面走,將衣着重新打點一番。
治衣嚴謹是對文化一種態度,這是林老教授說的。嶽高飛耳濡目染,深得精髓。除了讀書講學,他的愛好就只有認真打理他的衣服,連一粒小小的頭屑他都不能容忍。
快走到酒店門口,嶽高飛停步說:“那什麼,我回電視臺一趟,我的改版資料存在母盤裡,放在明瀾的辦公室。我去取回來。”他想,如果一切都有定數,那麼他試着做一些調整,或許會是另一種選擇。
提到明瀾,姬小丹心裡翻了個。她不願意讓嶽高飛大晚上的去見明瀾,如果放他去,這個晚上她的願望有可能會泡湯。這個跑腿的活她去最爲合適。
“老師,不如讓我爲您效力,取回資料。”姬笑着徵求嶽高飛的同意。
嶽高飛對於小丹的請求無法回絕,“好吧。”
“老師在房間裡等着,這瓶酒您先拿去。”姬小丹將手中的紅酒塞到嶽高飛的手中,她往電視臺跑去。電視臺與酒店相隔不到100米。
嶽高飛如此爽快的答應,姬小丹解讀爲他其實與明瀾之間並無什麼瓜葛。姬小丹跑出去幾米遠,回頭之時,見嶽高飛站在身後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她還他一個笑臉,“老師,我一會就來。”在橘色的光影中,姬小丹清輕影如絮。
在姬小丹星眸流轉、秋水流盼間,嶽高飛鼻翼微動,他看到了含香嫩蕊,不禁一時失神。
欠她一世的注視都在今晚給補齊了,姬小丹心湖流金。
飛快地來到明瀾的辦公室門前,姬小丹擡手欲敲門,手未及門板,聽到門內的說話聲。
“錢臺長,放開我,我不喜歡這樣。”門內傳來明瀾急切煩燥的聲音。
“明瀾,我是愛你的。”這個曖昧求歡的男聲是錢臺長。
“不,請你放尊重一點。讓人看見不好。”明瀾語氣更爲急促。
“呵呵呵呵,”錢臺長放浪地一串不正經的笑,“這都溼成這樣了,還裝什麼裝。”
“求你,別這樣,拿開你的手。”明瀾聲調緊張。
“別那樣呀?你今天怎麼了?你別忘記了,沒有我,怎麼會有你今天。人要學會報恩。”錢臺長冷言道,又是一串不正經的笑聲。
“求你,放過我吧。”明瀾哀泣地求。
這還是那個明豔照人、風姿綽雅的明瀾,盡也有如此狼狽之時?而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錢臺長竟是如此猥瑣不堪的男人中的垃圾。
姬小丹象聽到淫詞濫調,心裡極不舒服。她轉身走出幾步。
又聽到門內傳出碰翻東西的響聲,“明瀾,我想要你,現在就想,很迫切。”
Www¸ тt kǎn¸ C〇
“哦,不不,錢臺長,你太過份了。”明瀾悽聲如晦,想必在錢臺長的懷裡痛苦掙扎。
“你莫不是心裡想着嶽高飛吧?哼,別以爲我不知道。別做夢了,他能給你什麼?名利?地位?他一個小小的大學老師,沒這個能量。你成熟一點好吧?跟了我,有你的好處。”
無聊的男人,竟然將男女的情愛美化爲等價交換。明明女人不願意,男人爲何這麼霸道,這麼仗勢欺人?同爲女人,姬小丹生出憤恨。
姬小丹重回到門口,緊敲幾下門。
門內突然變得異常安靜,一點動靜也沒有。姬小丹又敲了幾下門,“明瀾老師,我是研究生班的姬小丹,我有事找您。”
一會,面色羞紅的明瀾打開門,她眼神閃忽,淚痕未淨。未看來人是誰,下意識地理理頭髮。
“明瀾老師,嶽老師有一盤編輯的數碼母盤放在你這兒了,他讓我來取。”姬小丹對上明瀾慌亂的悽楚的眼神。明瀾羞怯地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