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安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談晉承這樣的一面,如此暴虐。
她知道他的壓力必定是很大的。
從前,在她被薄弈帶走並且墜機失蹤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
還有後來,她被方少白帶走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
顧以安沒有進去。
她知道談晉承必定是不想要讓她看到他這樣的一面,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要什麼,他想要在她的面前有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完美的形象,他不希望自己的暴虐一面被她看到,這很正常,因爲換做是她的話,她也不會願意自己的暴虐形象被自己所愛的人看到。
所以,她就站在‘門’口,身體躲在‘門’口,不去看他。
她其實很想讓他知道,無論他是什麼樣子的的,對於她來說都沒關係,她愛他,並不僅僅只是愛他最美好的一面,而是愛他的全部,一切的一切。
哪怕他真的是魔鬼一般暴虐,對於她來說,也根本沒關係,這就是他。更何況,他如今的暴虐,還全部都是因爲她。
有時候顧以安甚至在想,如果沒有她的話,談晉承就會一直是那個完美的談晉承吧,完美的談少,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什麼負面情緒都有,什麼手段都能用得上。
他說,只要能得到有用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不會有任何底線,不會有任何良心和道德,就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而這一切,全部都是因爲她。
都是因爲她!
顧以安就站在‘門’外,眼神很是平靜,心情也也平穩。
其實她自己知道,談晉承完全沒有必要避開他,因爲如果論起來的話,她身上的黑‘色’應該比他的更加濃重。
她所沾染的髒東西,應該是要比他更多很多的。
她……可是曾經殺過無辜的人啊,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儘管當時她的選擇是迫不得已的,是被‘逼’無奈的,在國外的時候,在生死關頭被‘逼’殺人不是罪,但卻無法讓她逃過良心的譴責。
當然,她的理由很充分,她還可以說殺人的那個人是小夜不是她。
這個理由可以讓所有人信服,但是唯獨不能讓她自己的心裡得到安慰,殺了人就是殺了人,哪怕殺人的是小夜,可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小夜也是她啊,所以歸根結底,殺人的還是她!
無奈地嘆了口氣,顧以安就站在‘門’口,她沒有走進去。
現在,屋內的那個世界是屬於談晉承的,是他不想要展現給她看的世界。
她會尊重他的決定,儘管並不是很認同,但她會尊重他,她會站在‘門’口,站在外面,遙望着他,就那麼看着他……
談晉承的暴虐情緒還在持續。
應該是遇上了什麼特別難辦的事情了。
她安靜地等着。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這件事情必須辦好。我要他在三天之內離境!這一點不容有任何改變!”
談晉承的聲音非常冷非常冷。
冷得幾乎聽不出來多少情緒和溫度,冷得就好像是那冬日裡的冰雕。
顧以安大概能猜到他是在做什麼,無非就是要讓淡暮生離境。
是在,如果淡暮生離境的話,那麼可能什麼事情都沒關係了,她也會心安,家裡也不會人心惶惶的。
只要淡暮生還有一天有一刻留在境內,她都沒辦法心安的。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尤其是今天晚上談崢也跟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真的是很害怕。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的變化都是非常快的。
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儘管她認爲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威脅她離開境內,只要孩子們還安好。
可是,人生總會有些事情是人無法預料的。
這些事情……會拖累到她。
這是一定的。
顧以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安在哪兒。
而談晉承也知道,所以他纔會用盡一切方法讓淡暮生離境。
的確,只要淡暮生離境,那一切就都好辦了。
顧以安在‘門’口站了半個多小時吧,談晉承的電話終於打完了。
然而打完了電話的談晉承,依舊尚未從剛纔的情緒之中走出來,他還站在窗口處,淡淡地看着窗外,目光悠遠而沉靜。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但是她覺得,他應該是在調節自己的情緒,他大概是想要把自己身上那些屬於黑暗和暴虐的東西全部都消除掉,他大概不想要帶着一身的冷意去跟她躺在一張‘牀’上,他不想要讓自己身上不好的東西,侵襲到自己的家人。
一定是這樣的。
顧以安的‘脣’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淺笑。
她又等了幾分鐘,原本站在窗邊的談晉承,終於動了動。
顧以安覺得,時機應該已經到了。
她輕輕地敲了一下‘門’,然後沒有等待,就直接推‘門’進去:“晉承。”
談晉承立刻回身,看向顧以安,“拿什麼時候來的?”
顧以安輕輕地‘揉’了一下眼睛,“外面的雨太大,我被吵醒了,發現你不在屋裡,我擔心是孩子們醒了,去看了一下沒事。就找過來了。怎麼這麼晚還在書房啊,工作的事情沒做完嗎?”
“剛剛已經做完了。”談晉承走過來,摟住她,她身上冰涼,完全不像是在被窩裡剛起來的樣子。
談晉承的心裡微微頓了頓,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卻沒有揭穿她。
“走吧,我們回去睡覺,你晚上起來也不披件衣服,這麼冷,你現在不能受涼的不知道嗎?”談晉承的聲音裡帶着隱隱的責怪之意。
顧以安輕輕地笑了一下,“嗯,我記住了,下次起來就披件衣服。”
他有些無奈地看着她,直接摟着她,把她帶回房間裡,塞進被窩中,他也緊貼着她躺下,窗外雨聲依舊,他們相依相偎,兩顆心最貼近的距離,就是如此。
她低聲說道:“沒有你我就睡不着了。”
談晉承輕輕地‘吻’了‘吻’她的臉頰:“嗯,我也是。”
顧以安伸手摟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的‘胸’膛之中,汲取那僅存的溫暖,疲累襲來,她再一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