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安忍不住苦笑。
這可真是她從來都不曾想過的事情。
原來她竟然真的是第三人格，是本來不應該存在的一個人格。這具身體也從來都不是她的，而是小念的。
而小念，又是所有人格中最弱小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如此變化，還真是相當具有戲劇性。
如果不是淡暮生說的這麼清楚明白，她絕對不會相信的，現在，真是不信也不行了。
她從心底，已經相信了。
自己只是第三人格，這種想法怎麼看怎麼奇妙。
如果能有表情的話，她這會兒一定會苦笑的。
難怪自己的記憶那般不全，難怪很多東西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都是空白，如今想來，這就對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目光從恍惚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她那渙散的眼神，在清明起來之後，就直直地看着淡暮生。
有些話已經不必問了，她自己也覺得意識已經開始變得沉了起來，想來自己怕是真的清醒不了多久了吧。
剛纔淡暮生把那些事情說的很是細緻，也用去了很長的時間，兩個小時的時間，這會兒估計已經只剩下一二十分鐘了吧，而且還是昏昏沉沉的一二十分鐘。
顧以安很想就這樣閉上眼睛，可是終究是……捨不得。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清醒的時間了，說不定自己這個本來就是被分裂衍生出來的人格，很快就要徹底消亡了，以後再也不會存在於這人世間。
她的所有記憶，她的所有經歷和過去，都會隨着她這個人格的消逝而永遠消失……
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濃重得讓她幾乎要變成飛灰徹底消失不見。
晉承，晉承……
大概已經徹底沒有機會再相見了吧。
眼睛很酸很澀，有一股熱熱的東西從其中流出，流淌出去……
“以安。”
淡暮生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同於剛纔講述時的深情，此時此刻，他的聲音很冷漠，也很平靜。
顧以安努力地集中精力看向淡暮生，雖然她不太明白他叫她是要做什麼或者是說什麼，不過很顯然，她沒有多少時間了，或許這最後的十幾分鍾，就是她這個人格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十幾分鍾。
所以，她也不想浪費。
對於淡暮生這個人，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或許她也沒有資格評價。人生是他的，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沒有資格說他。而對於這個人，她的情緒也是相當複雜的。
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朋友，再從朋友到恨……恨一個人太費勁了，現在她不恨了，或者說是很早之前她就已經不恨了，她只是覺得很無奈很無奈。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她跟淡暮生應該是可以成爲朋友的吧，而不是現在這種樣子。
無論如何，生命的最後她並非是孤寂的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淡暮生來見證她的消逝，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吧！
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顧以安。
“以安，看着我，認真地看着我的手，看着！”
大概是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淡暮生連忙喊道，聲色俱厲。
顧以安努力地集中精力，看向他。
這一看，她愣住了。
淡暮生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拿着一張照片。
照片中，談晉承懷裡抱着一個甜美的小女孩，正站在一輛車子跟前，司機正在幫他們拉開車門，背景正是錦盛大樓。可以看得出來，這張照片是偷拍的，大概是談晉承剛從公司出來要上車時的樣子吧。
不過背景如何並不重要，讓顧以安心神巨震的，從來都只是照片中央的那個男人。
他側面對着鏡頭，懷裡抱着的小女孩很甜美，儘管看不太清楚，可顧以安能夠輕易地想象出來，那個男人看向懷裡小女孩的眼神又多溫柔……
又一股熱流從眼眶之中洶涌而出。
在消失之前，還能再見到他最後一眼，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她並不怪淡暮生直到此刻才把照片拿出來，相反的，她要感謝淡暮生，如果不是他的話，她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見到他。完全沒有這個可能。
現在，對於她來說，很圓滿，無比圓滿。
顧以安的眼中帶着笑意，原本早就已經開始渙散的眼神，更加散亂起來，一點點地失去焦點……
就在這個時候，淡暮生卻忽然變了。
原本冷漠寡言的他，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
“顧以安！”
淡暮生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從漠然變得激動，其中還帶着懊悔和焦急：“顧以安，你醒醒，你清醒一點。我……我錯了！”
她聽到了他的話，也感受到了他那忽然變化的情緒，只是她不太明白這是爲什麼。
還有，她並不能再給予他什麼迴應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消失，一點點地消失，她有感覺的。
“顧以安！顧以安你不要睡，不要睡，你醒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我錯了！”淡暮生好像是一個忽然之間陷入瘋狂的人，他伸手拍打着顧以安的臉，試圖讓她清醒過來，他的聲音他的語氣都焦急一片，眼眶都急得紅了，“以安，是我的錯。我還有話沒有跟你說清楚，你不要走，聽我說完好不好！”
顧以安的眼神持續渙散。給不了他任何迴應，只能在心裡默唸：大概來不及了。
淡暮生卻是急紅了眼，聲音裡滿是絕望：“以安，是我的錯，我應該早些說清楚的。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想要小夜回來，我知道我一直愛着的都是小夜，我也一直告訴自己我沒做錯，我愛着的是小夜，我就是要小夜回來。可是，可是……可是我後悔了。以安，我現在後悔了可不可以？我不敢承認是對你動心了，我用小夜來欺騙我自己，我一天天地拖延你進行試驗的時間，各種藉口都找遍了……我早該發現對你的感情的，我早該發現的……以安，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你能聽到我嗎？以安我好後悔，後悔沒有早點說清楚，後悔我就在你身邊陪着你從生到死，可你卻完全不知道我愛你，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