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大致能夠理解顧以安的意思。
但是他卻沒辦法弄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什麼叫做，小夜可能會回來，也可能永遠消失？
這個說法實在是太玄幻了，至少說容湛沒辦法完全理解。
他看着顧以安，緊緊地握着她的手。
“安安，你擁有了小夜的記憶，是嗎？”容湛再次問道。
顧以安下意識地點點頭，但是很快就又搖頭。
“不算。”顧以安有些艱難地說道。
她的確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容湛的這個問題。
她鎖有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原本屬於小夜的記憶。
哪怕是她現在覺得小夜就是她，就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沒有更多關於小夜的記憶了。
這着實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她沒有更多關於小夜的記憶，可是她卻清楚地知道，小夜就是自己，小夜屬於自己的一部分。
“不算？”容湛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你跟小夜的記憶重疊的在，還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嗎？”
“是。”顧以安點頭。
“這一部分記憶，正是你最恐懼的。”容湛這次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用肯定的語氣。
顧以安再一次點頭，一個字也沒說了。
容湛沉默了片刻，才又說道，“安安，你爲什麼會恐懼這一部分記憶呢？那是屬於小夜的記憶，就算是他做了很恐怖的事情，也是屬於小夜的，而不是你的。所以，你爲什麼會恐懼？因爲你把自己代入了小夜？還是因爲你覺得自己就是小夜，以及某一天，你一定會變成小夜？”
顧以安的雙手手指交叉而握，聽了容湛的話，她的手指忍不住收緊，一根根手指，已經被勒得發白了，血液被阻斷，蒼白一片。
“安安，你覺得自己就是小夜，小夜就是你自己。那些恐怖的記憶，正是在不斷地提醒着你，你是小夜，小夜是你。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容湛的聲音很沉重。
他不得不沉重。
因爲事情，真的是越來越麻煩了！
對於顧以安來說，如果僅僅是知道了小夜做了某些恐怖的事情，那並不會造成太過恐怖的影響。很簡單，因爲顧以安從心底認爲，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所以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可是一但顧以安認爲，那些事情是小夜做的，也是她做的，那就危險了，真的會非常非常危險。
顧以安內心的道德束縛太過強烈，她有着非常沉重非常嚴厲的對錯觀念，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她不允許自己做那些錯誤的事情，她也不允許自己變成一個可惡的人。
這些東西，強烈地束縛着她，讓她對自己的錯誤，無法忍受。
還有就是，小夜做過的那些恐怖的事情，用錯誤這個詞來形容，已經不確切了。
錯誤，給人的感覺是很輕微的不對，是可以糾正的。
但實際上，小夜做過的那些事情，恐怕是根本不能糾正的！
何止是不能糾正？
絕對是無法挽回，是罪孽，是罪惡，是醜陋的人性，是顧以安深惡痛絕的！
所以，容湛非常能夠理解顧以安現在的心情。
她在厭惡着自己，厭惡着那個曾經做過哪些事情的自己。
但是有一點，容湛還是很不能理解。
那就是，她爲什麼會覺得，小夜就是她自己？
如果說顧以安真的跟小夜完全融合了的話，那麼她肯定會擁有所有屬於小夜的記憶，她會知道一切。
但是顧以安說，她只知道屬於小夜的一丁點兒記憶，就是關於這些恐怖事件的。
既然她只知道這麼一點兒記憶的話，那她就沒有跟小夜完全融合。
既然她沒有完全跟小夜融合，那她爲什麼又會把自己代入小夜？
她的心裡應該很清楚，她跟小夜是完全不同完全不同的。
她沒有理由把自己代入小夜。
容湛眯起了眼睛，這些東西，她弄不懂，也的確是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安，爲什麼你覺得，自己就是小夜？”容湛再一次問道。
這是個謎一樣的問題，根本無法解開的。
顧以安搖搖頭。
“是你不知道，還是你不想說？”容湛輕聲問道，“或者是兩者都有？”
顧以安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容湛看了一眼計時器，才又看向了顧以安，“安安，小夜的記憶很恐怖，但是那是小夜啊，那不是你。小夜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她冷漠、無情、狠辣，她沒有道德底線，她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說，她很隨意，她從不在乎自己做了什麼，也不在乎別人的生命……她沒有人類的基本感情，她沒有同情心，她，不是你。她跟你，完全完全不一樣。安安，我不會看錯的，你跟她沒有一點兒相似之處，那麼，你爲什麼會把自己代入小夜？你爲什麼會覺得，自己就是小夜？”
容湛的聲音裡帶着壓迫的感覺，一句接着一句，就好像是排山倒海的壓力，一一層一層堆積，一層一層不斷地重壓在顧以安的身上和心上，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就在容湛問完了問題之後，顧以安開始不斷地搖頭，猛烈地搖頭。
“安安，怎麼了，你說，你說！”容湛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你說的那樣！”
顧以安用力地掙扎，掙脫了容湛的手，她的手不斷地揮舞着，不斷地擺手，她的眼睛變得通紅，她不斷地搖頭，不斷地後退。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你說的那樣。真的不是。小夜她不是……她不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她不是沒有感情，她不是一個殺人機器，她不是！”
這些話，幾乎是被顧以安吼出來的。
她的表情，她的語言，她的肢體動作，這一切都在表明，她在瀕臨崩潰，或者是已經在崩潰之中。
“不是她的錯，不是小夜的錯，不是！”顧以安哭着喊道，“不是她的錯，小夜不是你說的那樣，她不是！她不是一個冷血的殺人機器，她是人，她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