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回想起來,也是很簡單的。
放棄了自己的戰友時,會是什麼眼神?
按理說,應該是愧疚的,是難受的,但是當時的哪種情況之下,他知道自己還有任務,還要安全地護送任務目標離開,不然的話,隊友的犧牲就是白費的,是沒有用處的,任務也會失敗。
所以,他覺得自己當時的眼神應該是堅定的吧,很堅定的眼神。
但是他那只是一個堅定的眼神,卻不知道給了童謠什麼誤解,也不知道童謠到底是想到了什麼……
現在,說這些也完全都沒有什麼用處了。
對於談晉承來說,那些過去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回憶的價值!
真的是完全沒有任何值得他回憶的價值。
童謠所珍視的那些記憶,在談晉承這邊,也是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
“阿承,其實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怪過你。你以爲我不知道當時的你沒有選擇嗎?你看着我心臟中槍,就知道我必死無疑。所以再浪費時間和精力以及寶貴的機會救我,只會什麼都得不到……任何人在你的位置上,都會做出跟你一樣的選擇的,你沒有錯。”
童謠笑着說道,她的聲音很是輕柔很是舒緩,“其實就連我自己也認爲,我必死無疑。”
她這會兒其實很想談晉承能跟她說說話,能問她爲什麼沒有死,可是談晉承,一直都一言不發。
“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沒死嗎?”
童謠問了。
然而談晉承什麼都沒說,他的確不想知道。
“不管你想不想知道,我都想告訴你。”童謠微笑了起來,“我也覺得很神奇啊。我以爲自己當時必死無疑的,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感覺到自己渾身發冷,那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可是後來,我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再然後,我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冰冷之中,除了黑暗冰冷和孤獨之外,其他任何感覺都沒有。我想着,這應該就是死亡的感覺了吧。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是很讓人討厭啊……”
說到這兒,童謠忽然就笑了起來。
“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當時竟然還有心思去想這些,什麼討厭不討厭的?我竟然沒有感覺到害怕,你覺得這正常嗎?”
談晉承還是什麼都沒說。
童謠也不管,她只知道,她想說。
她很早很早就想說了,可是她找不到任何一個能讓她有傾訴欲*望的人,只除了他,她的阿承,她這一生唯一的摯愛!
“肯定很不正常是吧,不過那也說明了我的心態很樂觀的,對吧。還記得咱們在訓練的時候,總是說着要樂觀,在最艱難的時候也要樂觀,只要樂觀,只要抱着希望,只要懷揣期望,就肯定能有奇蹟發生。”
說起這個,童謠立刻就笑了起來,“咳,當時聽到這些的時候,我真是覺得這些話都是場面話,不過是教官們爲了給我們加油打氣說的鼓勵的話罷了,到了戰場上,什麼樂觀統統沒用。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真的有用的!”
童謠的臉在談晉承的後背上,輕輕地蹭着,她低聲說道:“晉承,我真的沒死。我醒了。雖然我不明白這到底是爲什麼,但是在那一片黑暗和冰冷過去了之後,我醒過來了。我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片潔白,我現在能夠記得的,就只有潔白,白得纖塵不染……然後,我就不記得其他任何東西了,我又開始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
童謠笑了笑,“我以爲那樣潔白的地方,就是天堂了吧,我的身體其實很難受的,非常難受。大腦一直都不清醒,身體除了難受之外,再沒有別的任何感覺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三個月過去了。”
說到這裡,童謠的聲音驟然之間變得陰冷了起來,“我終於知道了,我在哪裡。”
童謠的手,輕輕地撫摸上了他的胸膛,隔着襯衫。
她的聲音特別冷,“我成了俘虜。我還在我們執行任務的那個地區,成了那羣反叛武裝的俘虜……呵呵,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待俘虜的嗎?”
談晉承的身體,再一次微微僵硬。
這一點僵硬,沒能瞞過童謠。
童謠幾乎是立刻就笑了起來,“阿承,你啊害怕是嗎?你害怕聽到我的俘虜生涯是不是?其實,真的沒什麼的。以前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難受,覺得根本就難以接受。但是現在,我覺得沒什麼了。那些經歷……也挺好的。”
挺好?
談晉承的嘴脣緊緊地抿着,俘虜的經歷,怎麼可能算是挺好?
由此可見,童謠的心理狀態,是真的已經扭曲了。
那些痛苦的生活和經歷,已經讓她跟正常人差了太遠太遠,沒人知道現在的童謠是什麼的樣子的,沒人知道她的心理究竟扭曲成了什麼樣子……
童謠的手在他的胸膛上不斷地撫摸着,甚至還放肆地解開了他的胸前的一顆釦子,手,從襯衫的縫隙之中伸進去,貼住了她的肌膚。
“那裡,很少能見到東方人,尤其是像我這樣的。那裡有很多俘虜,男女都有,黑人最多,其次是白人,然後纔是黃種人,我這樣的東方人,就只有我一個人。那些人,他們最喜歡的是白人,其次就是我這種的,最後纔是黑人。不過當時我去的時候,他們對那幾個白人已經失去了興趣,我一去,他們所有的興趣,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童謠是笑着說的。
“哎,我一直都不覺得自己長得很漂亮,否則的話,你怎麼從來都看不見我?但是外國人跟我們的審美觀好像不同,他們覺得我很漂亮,我的身材也是他們最喜歡的。還有就是,他們很喜歡我的硬骨頭,什麼刑罰都往我的身上試過了,可我什麼都沒說。最後,他們已經完全不抱希望能從我身上問出什麼了,但他們對我的身體,的確是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