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我殺了人。”
顧以安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彷彿沒有一點兒重量。
可是聽到這句話,容湛的心卻好像是被重錘砸下,狠狠地砸下,幾乎要裂開,疼得讓他無法呼吸。
“這……”他的臉色非常難看,真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這些話,甚至都完全不用懷疑。也不必去問是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話,她怎麼會害怕成這樣?
“是小夜?”容湛沉聲說道,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他已經基本上肯定了。
顧以安嘆了口氣:“是小夜還是我,有區別嗎?”
容湛當然明白顧以安的意思。
無論是小夜還是她顧以安,都沒有太大的分別,尤其是別人纔不會管殺人的兇手到底是小夜還是顧以安,別人都只會認定她這個人!
誰讓他們共用一具身體呢。
容湛輕輕地拍着顧以安的肩膀,低聲問道:“安安,小夜生性狡詐,你能肯定她說的都是真的嗎?或許她只是爲了給你埋下沉重的心理陰影才那麼說的。”
顧以安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擡起頭,眼神之中帶着絕望和悲哀,還有深沉的痛苦。
“容湛,你還記不記得,所有人都很懷疑小夜拿高超的醫術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顧以安問道。
容湛的心裡頓時就咯噔了一下,他還是點了點頭,“嗯,怎麼了?”
顧以安苦笑連連:“小夜的醫術,絕對不是隻靠足夠的理論學習就能夠達到的水平。她的醫術,已經高明得超乎想象了。而她的醫術,就跟王牌狙擊手一樣,如果說王牌狙擊手的槍法是用子彈喂出來的,那小夜的醫術,就是用無數的病人喂出來的!而且你有沒有注意到,小夜處理病人的手法,非常乾脆利落,完全不拖泥帶水。這證明了她經常處理緊急的爲重病人。還有……”
顧以安遲疑了一下,才低聲說道,“還有,在那一次,晉承中槍的時候,小夜曾經提過說陸默然跟着導師在戰區處理過很多類似的槍傷病人。嗯,陸默然的醫術是在戰區鍛煉出來的,那麼小夜呢?小夜應該沒有出現在戰區的。”
聽了顧以安的話,容湛的眼睛緩緩地瞪大,簡直滿眼都是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是……”
顧以安咬着脣,終究還是點了一下頭,“是啊,小夜的醫術是由無數的病人喂出來的,而這些病人……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是病人!”
她終究還是把這些給說出來了。
至今,一想到小夜說過的那些話,她還是渾身發冷,不寒而慄。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的手也在抖,甚至只要想到要去拿起手術刀,她的手就會發抖。
因爲她不敢確定,自己拿着手術刀救人的時候,小夜會不會忽然奪走她的身體,然後用她的身體,她的手,她的手術刀,殺了她要救的人!
顧以安真的很害怕,也很恐懼。甚至不光是這些,她現在就連聽到有關解剖或者是手術的細節,她都會覺得渾身發冷,哪兒都不自在!
容湛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自己從震驚之中平靜下來。
他看着顧以安,抿了抿脣,低聲說道:“那她也還是有可能會說謊,畢竟,沒有人知道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以安卻是搖了搖頭,“不是的。容湛,她說的肯定是真的。我能聽得出來,我也能判斷得出來……”
容湛的臉色很難看,此時此刻,他也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顧以安苦笑連連,“容湛,我都沒有辦法想象,我這雙手上,沾染了多少無辜者的鮮血,又帶走了多少無辜者的生命。小夜一定想不到,她說的這些話,會讓我從心底感覺到極端的恐懼。而正是這些恐懼,把我從迷霧森林裡帶了出來。如果她早知道我會因爲恐懼而從那裡出來的話,她恐怕就不會告訴我了。”
“抱歉,安安……”容湛怎麼都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一步,他也真的是再也無法從容應對了。
不得不說,顧以安真是一個相當複雜和難纏的客戶啊,以前他給那麼多人做過心理治療,但是沒有一個人像顧以安這樣,讓他束手無策,更加無所適從!
“無論如何,你現在出來了,就不要再過於想曾經的那些事情。”
容湛低聲說道,“安安,其實你應該這麼想,小夜的人格已經扭曲了,她的價值觀已經完全變得與衆不同了,甚至可以說是反叛的。所以你絕對絕對絕對不能自暴自棄,不能輕易地放棄自己,否則的話,你的心境缺陷,就將會給小夜可乘之機,讓她有可能奪走你的身體,真正地成爲你。到了那個時候的話,她會用你的身體變成魔鬼的……”
顧以安雙手插進自己的頭髮裡,很是疲憊地低着頭:“可是我能阻止得了她嗎?”
“當然能。”容湛沉聲說道,“絕對能。小夜看起來很強大,但實際上那也只是我們的錯覺而已。只要她沒有辦法出來,那她的意識就算是再強大,又有什麼用處?所以,你一定要守好自己的本心,絕對不要給小夜任何一絲的可乘之機。”
“嗯。”顧以安又點了一下頭,可是她眉宇之間的鬱色卻是更加濃重了,“但是談何容易呢?正如你所說的,小夜不會放棄一切機會。而且這次我忽然出來了,恐怕只會更加激怒小夜。一旦小夜真的徹底瘋狂起來,我……我……”
容湛趕忙握住了顧以安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遇到那些危機情況。這樣,小夜就無機可乘了。”
“嗯。”顧以安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容湛低聲說道:“你換一個環境好不好?就算是不去醫院,但最好是也別閒在家裡。應該多跟人交流交往,不要把自己封閉起來。”
顧以安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只不過恐怕不太容易做到。”
容湛忽然沉默了起來,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顧以安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