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學院的解剖樓裡,顧以安見過各種各樣的屍體,各種各樣的器官。
他們有的被泡在福爾馬林池中,有的被製作成了標本裝在各種容器之中。
對於這些,顧以安一向是充滿了敬意。
害怕嗎?
最開始是害怕的,但是習慣了之後就不害怕了。
在習慣了之後,她甚至可以一邊對着解剖的標本寫着記錄,一邊啃蘋果或者牛肉乾。
她以爲自己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害怕這些東西了。
可是真的沒想到,她還有再害怕的時候!
這冰櫃中堆着的無數被胡亂分解的肢體,毫無規律,因爲分解這些肢體的人,本來就只是要方便存放,當然不會考慮要怎麼分割,只是怎麼方便怎麼來。
看着屬於人體的那些部分,好像是豬肉一樣被放在冷櫃之中,堆積如山,顧以安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冷到了極致,連血液,幾乎都凝固了!
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應該上前去仔細查看的,可是她就是無法邁開步子,動也不能動,整個人好像是完全僵硬了一樣。
“怎麼,你覺得不夠新鮮嗎?”方少白的聲音緩緩地響起。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卻好像是在顧以安的耳中炸開了一樣。
顧以安猛然回頭,一雙眼睛通紅地瞪着方少白。
她得承認,她這會兒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看着方少白,她甚至覺得自己這不是在現實,分明就是在做夢,在做夢!還是最最恐怖的噩夢!
她瞪大眼睛,盯着方少白,眼中一片通紅。
方少白卻似乎是沒看懂她的眼神一般,他皺了皺眉,才緩緩地說道:“怎麼了?有哪裡不對?”
方少白的樣子,真的是再正常不過了。
顧以安心裡卻是在憤怒地咆哮着:哪裡不對?哪、裡、都、不、對!!
爲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被肢解的屍塊?
如果她還單純地認爲這些都是方少白買來的屍體,那她豈不是太蠢了?
她看起來,真的有這麼蠢嗎!!
“哦,你真的是在嫌這些不新鮮啊,沒關係,很快就有新鮮的了。”方少白微笑着看着她,那樣子好像是在告訴她,今天家裡的草莓不新鮮了,待會兒就有剛剛採摘下來的新鮮草莓送來,不用擔心。
顧以安緊緊地抿着脣,咬牙看着方少白,她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這麼着急嗎?”方少白眨了一下眼睛,“那你在這兒等着。”
說完之後,方少白轉身就走了。
顧以安站在冰櫃的跟前,回頭望着方少白離開的方向,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了上來,瞬間席捲她的全身,她這會兒就好像是掉進了冰窟窿,瞬間整個人就被完全凍僵了!
她沒有去管方少白,而是戴上了橡膠手套,翻動了一下冷櫃裡的屍塊。
她拼命地回想有關知識,可她不是法醫,再加上這些屍塊全部都凍成了冰坨子,所以她真的完全無法判斷這些屍塊到底是被人謀殺了之後肢解的,還是正常的屍體分解出來的……
“抱歉啊,你們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保證不會疼的。”方少白的聲音響起了。
聽到這個聲音,顧以安頓時就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心臟,這個瞬間,她的心臟幾乎沒有被撐爆!
方少白在跟誰說話?
顧以安有些艱難地回頭,隔着簡易的無菌手術室,看向了方少白聲音傳來的方向。
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顧以安機械地朝前走,一步一步地靠近。
等她穿過了手術室,看到了方少白時,顧以安才明白什麼叫做害怕,什麼叫做恐懼!
是的,剛纔看着冷櫃裡的那些屍塊的時候,她雖然十分害怕,但是心中至少還有一些叫醒,但是這會兒,什麼僥倖都沒了。
方少白聽到了顧以安的腳步聲,回頭衝她笑了笑:“等不及了嗎?新鮮的就在這兒呢。”
顧以安的牙齒都在打顫。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安……安安?”
顧以安渾身都在顫抖。
她一步步走到了方少白的跟前,蹲了下來,看着那個被方少白綁在一個輪牀上的女人,挺着一個大肚子,臉色蒼白,削瘦,憔悴,顧以安甚至覺得自己都已經不是自己了。
“啪!”
顧以安猛然轉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了方少白的臉上。
力道之重,使得方少白的嘴角瞬間就破,他的臉上腫起了一個五指山,嘴角溢出了血……
顧以安的手被震得生疼,這會兒完全麻木了。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景姒的眼睛。
她顫抖着手,慌亂地去解綁在景姒受傷腳上和脖子上的束縛帶。
眼淚流了滿臉,她卻根本不知道。
“姒姒別怕,有我,別怕。”顧以安的聲音抖得不像話。
景姒本來就瘦,懷孕的時候雖然使勁兒地吃,也還是瘦。可是比起上次見面,她更瘦了。
因爲瘦,再加上月份兒大了,所以她的肚子看起來就格外大,大得嚇人。
顧以安的手在不斷地顫抖着,一邊顫抖着一邊去解束縛帶,但是束縛帶是有彈性的,景姒肯定也掙扎過,越掙扎,綁得就越緊,顧以安也就越難解。
景姒的手已經漲成了紫色,這是因爲血液不通而造成的。
顧以安甚至都不敢想,再繼續綁下去,景姒的手和腳,會不會就這麼廢了!
脖子那裡倒是沒怎麼綁,就只是一條帶子攀住了她的脖子,讓她沒有辦法挺起身來。
“姒姒,別怕,很快就好了。”
顧以安顫抖着說道,可是她越慌亂,這束縛帶也就越難解開,這會兒顧以安簡直是恨死自己了!
這時,一把刀子遞到了她的跟前。
顧以安也顧不得遞刀子的這人是方少白,直接就接過刀子,割斷了綁住景姒的束縛帶。
景姒看起來也被嚇慘了,她死死地咬着脣,一言不發地看着顧以安,任由顧以安把綁在她身上的束縛帶給割斷,把脖子裡的那道也給割斷。
“姒姒,起來,我扶你起來。”顧以安幾乎是語不成調,她自己說的什麼,恐怕是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景姒的脣邊硬扯出了一絲笑意:“安安,可是我起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