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爺疼你

“自己還沒結婚生子呢,先認了個小丫頭片子做乾女兒,這是準備以後專門生女兒啊!你看看,我們家的女孩還不夠多呀怎麼的!”

一個略顯刻薄的聲音冷冷地響起,衆人紛紛循聲望去,見是楚鈞的大表嫂李元彩開腔說話了。此人雖然輩份是楚鈞的表嫂,但年齡卻跟焦秀珍差不了多少,甚至看起來比焦秀珍還要顯得老相些。尤其是滿臉的精明,破壞了豪門主婦該有的雍容華貴。

安寧一怔,在楚家這樣的家庭裡,每個人都表現得極有禮數風度,像此人這樣的語氣態度實在與家風不符。果然,很快就有人出面斥責了。

“元彩,不許放肆!”楚鈞的大姑媽楚芮喝斥了一聲,以婆婆的身份教訓道:“女孩怎麼了?難道女兒就不是爹孃的心頭肉!”

李元彩冷笑一聲,語氣滿是譏諷:“女兒是爹孃的心頭肉,可是比不上兒子啊!媽,拿你和兩位姑媽來說,不都是老爺子親生親養的嗎?可是你們三個女兒的股權加起來也不如人家一個兒子多呀!”

“越來越放肆!”曹維德怒聲斥責妻子:“也不看看場合,今天第一次見弟媳婦,就說這些話,讓人家笑話!”

“誰笑話我做什麼,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李元彩冷笑着,卻也不再說話。

氣氛頓時變得寂靜而尷尬,許久,只聽焦秀珍冷冷地開口:“怎麼分配股權那是老爺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橫挑鼻子豎挑眼,難道以爲自己生了個兒子就很了不起?”

“喲,舅媽,您不是也生了兒子嗎?兒媳婦都有了!等再給您添個孫子,可就圓滿了!”李元彩也不敢明着得罪焦秀珍,變了語氣,悻悻地道:“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的兒媳婦,乾女兒不是隨便亂認的,領情不領情就不關我的事了!”

安寧只覺腦仁兒疼,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這還沒咋地呢,她就已經成爲紛爭的目標話題了,真是躺着也中槍。

忽聽一個聲音低笑着響起,慢津津地:“人家生兒子的吵個不停,咱們這些生女兒的倒是省了許多口舌是非!”循聲望去,見是楚鈞的二姑媽楚芬正拉着楚鈞的三姑媽楚菲的手打趣着開玩笑。

楚菲則笑而不言,目光轉處,便岔開了話題。“嘉琪回來了!”

衆人望去,果然見楚嘉琪風塵撲撲地走進客廳,笑語嫣然地說:“我來晚了啊!”

“不晚,能攆上吃午飯!”跟楚嘉琪比較交好的二表姐趙鈴惠便招呼她到跟前坐。

楚嘉琪問候過衆位長輩,和平輩打過招呼,又接受小輩的問候,然後便坐到了趙鈴惠的跟前。

“凌珅沒跟着一起來呀!”三表姐雷瑾瑜隨口問道。

“他呀……忙得很,哪有時間!”儘管語氣有些委屈,但是能看得出來,楚嘉琪對這位老公還是很滿意。“等改日他有空閒了,再專門回來請你們!”

就這樣,因爲楚嘉琪的到來,衆人說說笑笑的,勉強就把剛纔不快的話題給岔過去了。

就在衆人翹首等待楚老爺子露面的時候,卻見老爺子身邊的一位貼身警衛員走過來,用見長官的禮儀對衆人打了敬禮,報告說:“楚佬身體欠恙,不能陪大家一起用午餐了,請大家隨意,別拘束!”

儘管很失望,但這也並非是第一次。

楚易康已是近百歲的高齡,素來不喜人多嘴雜的場合,習慣修心養性,生活極有規律。不過,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嫡孫媳婦第一次來,整個家族的集體聚會,怎麼說也該露一面的,但是,他仍然選擇避開,可見老人的心性修爲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午宴就在家裡舉行,擺了整整三桌,全部是家宴,唯獨缺少孩子的笑聲。席間有人提議說,如果合適的話,就讓楚鈞和曹一鳴叔侄同一樣結婚,更熱鬧些。婚後多添幾個孩子,等明年就不會如此冷清了。

曹一鳴的女友崔宜鳳也是上流名媛,如今跟曹一鳴關係發展得很穩定,只差訂婚了!正好楚鈞帶着安寧回來,叔侄倆倒是趕到一塊了。

三表姐趙玲惠笑道:“先不說能不能一天結婚了,反正叔侄倆都沒有訂婚,不如同一天訂婚如何?”

這個提議立即得到衆人響應,都說這個主意不錯。

焦秀珍眼珠一轉,就讓警衛員去問老爺子,這個提議能否行得通。

沒過一會兒,警衛員又回來了,年輕人剛毅的臉上難得有了笑容。“楚佬很高興,說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家裡雙喜臨門,又添人丁又添旺氣,給出這個主意的人發一個大紅包!”

這下子,大紅包立刻就送到了趙玲惠的手裡,惹得大家一陣笑。原本僵冷尷尬又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衆人又嘻嘻哈哈地說說笑笑起來。

午宴持續到下午二點多鐘才結束,楚易康始終都沒有出現,直到兒女兒孫們漸漸散去,他才悠閒愜意地到陽臺前面曬太陽。

“爺爺,”安寧走過去,忍不住嗔怪道:“你還真沉得住氣啊!”

看來老爺子是深知今天的場景,知道他的那一大幫子兒女子孫們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七嘴八舌不夠惹他生氣的,所以直接躲起來,來個耳不聽爲淨。

“呵呵,”楚易康轉過身,促狹地擠眼睛:“他們看不見我,我看得見他們!就像小朋友捉迷藏一般,很好玩!”

“……”安寧徹底無語了,幾乎要當場翻白眼。不過,就在楚易康擠眼睛的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在搞怪的時候神情幾乎和他一模一樣,那份神韻實在是像極了。

——盛梓晨!沒錯,就是盛梓晨!

楚鈞性格偏儒雅淡漠,盛梓晨則朝氣勃勃,楚鈞的性格無疑多數像他的父親楚朝宗,而盛梓晨則顯然遺傳爺爺楚易康的性格多一些。

遺傳基因真是門強大的科學,其中的奧妙玄機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無法理解。

“爺爺,你玩夠了沒有啊!”安寧又掀眉毛又瞪眼睛,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咦,小丫頭,你怎麼跟爺爺甩臉子?爺爺不記得什麼地方得罪過你呀!”楚易康抓抓稀稀拉拉的白髮,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安寧仍然嘟着嘴兒,卻也沒跟他打啞謎:“你重男輕女!”

“沒有啊!”楚易康趕緊表白立場:“老頭我最民主的,從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原本安寧心裡也是不相信楚易康重男輕女那麼嚴重的,只用了兩句話試探,沒想到就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可是……爲什麼大表嫂她們說你重男輕女呢!”她小聲地嘀咕道。

按理說,安寧是剛到楚家的孫媳婦,甚至都沒有正式舉行婚禮,問出這樣的問題實在有些唐突。如果對象換成楚朝宗,打死安寧都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對象換成了楚易康,她心裡有什麼不滿疑問便立刻統統倒了出來。因爲她信任楚易康,覺得他絕不會像他的兒孫們議論的那樣重男輕女。可是,既然如此,難道後輩們的詬議都是空穴來風嗎?

“唉,”提起這個問題,楚易康不禁長嘆口氣,擡起滿頭的白髮,望向陽臺外面虛無的天空一角,喃喃道:“家規是你奶奶臨終前定的,所有股權的分配繼承都按照她臨終前公證過的遺囑按照法律程序進行的!當年,我只是入贅到了你奶奶家,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午後的陽光特別充沛,一老一小坐在陽臺上,兩杯清茶,一碟花生,他給她講述了久遠前的一個故事!一個窮小子和千金小姐的故事。

原來,楚奶奶從小就是香港貴族家庭的千金小姐,偶爾與楚易康相遇,一見鍾情,非他不嫁。這是段浪漫的愛情故事,不過所有浪漫都要以現實作爲結局。因爲,他們的愛情和婚姻都不被女方的家族所允許,但是楚奶奶橫下了心,揚言如果不讓她嫁給楚易康,就跟他私奔。舊年代鬧出這樣的新聞,無疑是女主家族的莫大恥辱,爲了挽回聲望,女方家族只好格外開恩,讓楚易康做了上門女婿。

不久後,楚易康參軍,並且戰功顯赫,開始在軍界建功立業。動亂年代,兩人愛情從未受過任何的影響,並且不斷地昇華。楚奶奶爲楚易康誕下三女一子,並且爲了追隨他離開了富裕的孃家,四處流浪。

後來,總算定居下來,過起了官太太的生活。他們夫妻的一生,無論貧富貴賤,始終待對方如一,從未有過絲毫的異心。直到四十年前,楚奶奶把在香港的孃家資產轉到了京都,開始經商,並且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楚奶奶的一生充滿了傳奇,她把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都過了一遍,把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都擁有了一遍。離開的時候,她留下遺囑並且制定了家規,把龐大的生意王國做了詳細的分配安排。

出於對妻子的尊重,楚易康沒有改動過她遺囑的一個字。儘管,他要爲此背上重男輕女的罵名,就像此時被安寧誤會一樣。

“你奶奶留下這樣的遺囑,跟她小時候受過儒家思想教育有很大的關係!她所在的家族當時只有她一個嫡系女兒,她又叛逆選擇嫁給一無所有的我!也許,對孃家她心裡有着很深的疚愧,想着把家族企業發揚下去,不要在她的手裡毀掉。她那麼看重男孫,就希望冠華能夠世世代代地流傳,不要在她去世後就被子女瓜分乾淨,成爲一盆散沙!”

喝了兩杯清茶,安寧聽完了這個故事,只覺得很有趣,便試探地問道:“奶奶的遺囑,我可以看一看嗎?”

“當然可以!”沒想到楚易康絲毫都沒有考慮,就答應了。而且立即就差遣警衛員去他的書房裡取影印件。

安寧不禁汗顏,老人家這作風也實在太雷厲風行了。連忙阻止道:“不用這麼急的,改天再看也一樣!”

“沒事沒事!”楚易康搖着手,笑呵呵地說:“遺囑是公開的,影印件也是現成的!你看看也好,起碼知道自己將來肩負的責任!”

幾分鐘後,警衛員就拿來了遺囑的影印件,交給楚易康,楚易康再推到安寧的跟前。

安寧還未來得及看,就見楚鈞頎長英挺的身影走了過來。

“爺爺該午休了!”楚鈞走到跟前,伸出大手撫上安寧的肩膀,有暗示的意味。

“唔,”安寧忙收起了影印件,對楚易康微笑道:“爺爺,你休息吧!”

楚易康打了個哈欠,樂呵呵地:“和孫媳婦聊着聊着居然忘了午休的時間了!”

警衛員在旁邊賠笑道:“原本想提醒楚佬的,看你們聊得那麼投機,沒敢打擾!”

直到楚易康在警衛員的陪伴下去午休,楚鈞便在爺爺剛纔坐的位置上坐下來。

“和爺爺談得那麼投機啊!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話還多!”他習慣性地握起她的纖手,放在自己大手裡把玩着。

安寧想縮回來,奈何被他握得那麼緊,掙脫不得。她不禁好笑道:“我跟爺爺隨便聊聊,他老人家的醋你也吃呀!”

“嗯,看你和我一起都沒那麼輕鬆,這張小嘴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楚鈞乾脆一個用力,就把坐在他身側的安寧拽進了他的懷裡。伸出食指,輕輕摩挲着她粉嫩的脣瓣。

天吶,這大白天的!安寧趕緊四處張望,確定無人在周圍才放下心,但還是非常拘矜不自在,不由羞紅了俏臉,小聲說:“快放開我,讓人瞧見不好!”

“怕什麼?我們名正言順的,結婚證還躺在家裡牀頭的抽屜裡呢!”某人理直氣壯,光天華日之下跟老婆親親。

“……”真是被他給打敗了!安寧又好氣又好笑地躲避着他的親熱,躲來躲去,最後便順從了他!

……

一番旖旎纏綿之後,安寧伏在楚鈞的懷裡,甜蜜地闔起眸子。溫暖明淨的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特別舒服,讓她真想在他的懷裡睡一覺,像個孩子一樣。

“睡吧!”他在她的頰側輕輕啄吻,像哄孩子一樣,準備哄她入眠。

乍到京都,又有如此多的人情事故應酬場合實在累壞了她!看着她略顯疲倦的小臉,實在心疼。可是,作爲他的妻子,楚家未來的女主人,她又必須要經歷這樣的過程!

很欣慰,她的表現很好,而且爺爺那麼喜歡她!果然,他看中的女子並沒有讓他失望。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快要睡着的安寧突然醒過來,差點兒撞到楚鈞的下巴上。

楚鈞看她突然醒了,便忍不住奇怪地問道:“什麼事情這麼大驚小怪的?”

“你知道莊浩凱的電話號碼吧!”安寧趕緊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準備記錄莊浩凱的電話號碼。

楚鈞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原來她不睡覺,急吼吼地爬起來是爲了跟他索取別的男人的電話號碼!

許久沒聽見楚鈞的動靜,安寧忍不住擡起頭來,便看到男子滿是醋意的眼,她不由笑了。“看你,怎麼了!”

“有什麼想法?”楚鈞挑眉,卻又把所有情緒壓下,不動聲色:“跟我說也一樣!”

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心眼有點兒小!安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拜託,我對莊浩凱能有什麼想法!”

楚鈞瞧着她,似乎並沒爲她的話所動,淡淡地反問:“難道他對你有想法?”

什麼跟什麼呀!男人心眼小起來,還不如女人呢!“莊浩凱每次見到我都鼻孔朝天,連正眼都不肯瞧的,哪裡對我有什麼想法!……”看某人臉色還是不好看,她趕緊深度解釋:“當然,假設他對我有想法,我也不會對他有什麼想法的!就瞧他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看着就倒胃口。放着身邊你這個溫潤花樣美男不要,難道我還要去跟他啊,想想就沒興趣!”

這番話說出來,雖然安寧自己覺得酸得要命,可是某人喜歡。那張冷冰冰的俊顏總算烏雲散盡,重見天日。“算你有眼光!”

“……”安寧風中凌亂,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對了,你既然對莊浩凱沒有想法,突然要他的手機號碼做什麼?”某人在心情好轉之後纔想起之前的問題。

“呃,”經他的提醒,安寧這才記起快要被自己忘記的事情。“是夏婉音要他的號碼!”

“夏婉音。”楚鈞淡淡的語氣帶着一抹諷刺,冷笑道:“她又想幹什麼?”

聽出楚鈞的語氣似乎不對勁,安寧以爲他爲中午的事情遷怒夏婉音,忙解釋道:“中午甜甜打來電話的時候,夏婉音順便問了下莊浩凱的電話號碼,我沒有,所以就問你唄!希望你不要因爲中午的事情責怪夏婉音,是我慮事不周,不該當着她們的面講電話!”

提起這事,安寧頗有些後悔。還是她大意了,當時沒有想那麼多,總覺得小孩子打來電話,沒什麼可迴避的,沒想到單單一個稱呼問題就引來那麼多的波折和口舌。

“我沒說電話的事情,只是好奇夏婉音她想幹什麼!”楚鈞的目光有點冷,嘴角始終噙着一抹淺譏:“她還沒離婚呢,就迫不及待想紅杏出牆了!”

“你……”安寧一怔,不知道楚鈞爲何對夏婉音有着這麼大的成見,心裡有些不快,便道:“你怎麼能這樣說她!婉音嫁了個那麼差勁的老公,一年多沒給她和孩子任何的生活費,還把她們娘倆趕出家門,全靠着她和孩子娘倆個掙扎過活,難道她還要爲那樣的男人守什麼貞潔嗎?”

安寧是個傳統保守的女子,但並不愚腐。她同情夏婉音母女倆,同時也佩服她們,能夠靠着自己的雙手活下去,並沒有坐以待斃,也沒指望着那個垃圾男人的回心轉意。

楚鈞沉默了一會兒,修長的手指敲擊着椅子的扶手,每當他有這樣的動作時,就說明他在思忖着什麼事情。“我聽說,田洪海去醫院找過她,被她趕出去了!這個女人能耐不小!現在居然又準備打浩凱的主意,還真是異想天開!”

“愛情難道有錯嗎?”安寧有些受傷,她離開了楚鈞的懷抱,儘管他的懷抱那麼寬闊溫暖令她無比留戀,但他的話卻深深地觸動了她。“你認爲她配不上莊浩凱,就可以這樣作踐她!”

看着安寧難過的樣子,楚鈞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言對她造成的傷害,不由有些後悔。再對夏婉音如何不滿,都要顧安寧的感受,因爲她把夏婉音當成了朋友。他看不起她的朋友,就等於看不起她(語出安寧理論),看不起她就是重罪,那是要被休棄下堂的!

上次的事情還沒個了結(至今她也沒答應取消離婚的決定),舊罪再加新罪,數罪併罰,前景相當不妙。這麼一來,楚美男有些沉不住氣了,眼睛盯着她的臉色,放柔了語氣,輕聲解釋道:“我是怕她把你帶錯嘛!”

“她帶壞我什麼?”安寧咄咄逼人,正在氣頭上,好像在警告他一個出言不慎,後果自負。

男子卻是個堅持原則的人,他態度堅定地評價:“還沒離婚就急着勾三搭四,這不是什麼好女人能做出的的事情!你最好別跟她走得太近!”

天吶,男人的心眼果然很小很小很小!安寧怒目而視,狠狠鄙視着這個男人。“楚鈞,你……你真要氣死我了!”

從中午一直等到傍晚,夏婉音幾乎以爲自己要等到絕望。可能是安定忘記了,也可能因爲忙沒有時間發短信,總之……她沒有回覆她!

整整一個午,她抱着手機窩在小小的沙發裡,什麼東西都沒吃,一口水也沒喝。甜甜放學進到家,看到媽媽憔悴的樣子不由嚇了一跳,連忙跑到她的跟前,問道:“媽媽,你又病了嗎?”

夏婉音搖搖頭,驚醒過來,她到底是怎麼了。爲了一個虛幻的影子竟然如此折磨自己,卻忘了她根本就已經沒有了任性的資格。假如再次生病,那麼她和甜甜將會債臺高築。因爲幸運之神並不會次次光顧,她總不能每次都要依賴着安寧的幫助!

“媽媽沒事,就是頭有點暈!”夏婉音放下手機,對甜甜說:“去給媽媽倒杯水!”

甜甜連忙去飲水機端了杯溫水遞過來,夏婉音接過後如遇甘露,一飲而盡。

嗓子早就冒煙了,身子也虛得很,大病初癒的她根本就經不起折騰。正想去臥室躺一會兒,忽然短信提示音響起,在寂靜的斗室裡如同雷霆閃電般,她連忙重新抓起手機,果然是安寧發過來的一串數字。

看着這串簡單的數字,她忽然淚水洶涌而出。就爲了這個號碼,她苦苦等候了整整半日,得到了又如何,又如何!

她打通他的電話要對他說什麼?現在她根本沒有錢來還他,難道就真的只是說聲謝謝表示她還記得他的恩情?或者告訴他她願意以身相許?或者……根本就說一些莫名其妙連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廢話!

握着手機的手沮喪地鬆開,她無力到淚流滿面。

“媽媽,你爲什麼總是哭!”甜甜嚇壞了,她不知道媽媽哪裡不舒服,便搖晃着她的身體,勸道:“我們去醫院吧!我們去醫院吧!”

“乖,媽媽沒事。”夏婉音擦了把淚眼滂沱的臉,強作笑顏:“走,我們下樓去吃大餐!”

“真的嗎?”畢竟是小孩子,見媽媽沒事,又要去外面吃飯,頓時變得高興起來,拍着小手,“噢,吃大餐嘍!”

中午請的家宴,向整個家族宣佈了安寧的身份,晚上,則在京都最富盛名的國際大飯店舉行盛大的西式酒會,向整個上流圈子宣佈楚家將要雙喜臨門的消息。

酒會無疑空前盛大,邀請了各方媒體的記者前來,爲明天的早報做準備。

看着眼前的盛會,安寧默默地垂眸不語。一襲蕾絲露肩純色婚紗的她美得驚人,恍若仙子般,站在那裡彷彿會凌塵而去,害得某人一直拉着她的手,大概是怕她真得飛走了吧!

楚鈞發現這個小女人的小脾氣是越來越大了,稍不順她的心意居然就敢給你擺臉子!下午爲了莊浩凱電話號碼的事情,扯出了夏婉音,然後又爲夏婉音的人品問題起了爭執,結果惹得她不高興,竟跟他玩起冷戰。

不吵不鬧,可就是冷着臉不理人!如果擱平時,楚鈞倒不介意晾她一晚,看看她急不急,可今晚這樣盛大的場合,多少媒體鏡頭都盯着他們,她一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怕是會引人猜測他身邊這個小女人會不會是他用權勢強行霸佔來的!萬一哪家無德小報社胡吹海編一番,可夠人鬧心的。

“哎,差不多就行了啊!莊浩凱的電話號碼我不是給你了嗎?怎麼還沒完沒了的!”楚鈞攬着她的香肩,配合一位記者拍照,邊對她悄聲耳語道。

安寧臉上仍然冷冰冰的,賭氣道:“我覺得你腦子有問題,老是裝着一些齷齪的東西,心理陰暗,該去看醫生了!”

“……”誰說這個小女人的嘴巴不毒?毒舌之戰,他甘拜下風。

拍完一組照片,他回過臉,用薄脣貼着她粉嫩的臉頰,狹長的眸子閃過邪肆:“我的腿就是你給治好的,腦子也得你幫着治!”

“……”這個無賴!

不過經過他這麼一扯皮,安寧的臉便繃得沒那麼緊了。原本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她過於較真了。好吧,她承認,自己的小脾氣越來越多,得益於他的縱容和寵溺。好吧,還有今天認識的爺爺,他的慈祥和寵愛無疑也爲她的小性子借風助力。於是,她就敢這麼大膽地跟他耍起性子來。

修長的手指作勢捏住她撅起的嘴巴,他明知故問:“你嘴巴怎麼了?”

看着男子一本正經的眼神,她忍不住破功:“撲嗤”笑出聲。

“唔,好了!”他拍拍她的臉蛋,勾脣讚道:“多可人疼的小模樣,多笑笑,爺疼你!”

這個雅痞,最會調戲人了!安寧就瞪他,然後故意用高跟鞋踩他的皮鞋。哪知道,這些小動作根本就逃不過那些環侍左右虎視耽耽的記者,盡數落入了今晚準備二十四小時開機的攝錄機裡,將會成爲明天早晨的新聞頭條。

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無疑十分溫馨,落入旁人的眼裡,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驚豔,反應說法不一。也許,就從早報撲天蓋地刊出兩人親密照片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嫁給楚鈞,待在京都,以後將要面對什麼樣的生活。

那就意味着,從此在公衆面前,她必須分分秒秒注意自己的形象,也許連一個湊巧的眼神不對勁,也會被抓拍者肆意渲染,望風捕影的胡編亂造(此爲後話)。

這時,曹一鳴攜着女友崔宜鳳的手,神采飛揚地走過來。他先是對楚鈞朗聲笑道:“恭喜小舅舅!”

楚鈞淺淺揚脣,道:“同喜!”

跟楚鈞打過招呼,曹一鳴就老實不客氣地把目光轉向楚鈞身邊的安寧,肆無忌憚地打着她,同時滿嘴讚美之詞:“小嬸子真美,像仙女一般!”

安寧感覺這人雖爲豪門闊少,但神情言語似乎隱約有油滑之氣,並不想多搭理的,但是對方都尊稱她一聲小嬸子,不理睬不合適,更何況,她若默默無語,豈不是更讓此人認爲她是可以隨意戲謔調侃的對象了,可是,此時若是謙虛推讓則會讓人嘲笑虛僞。當下,她挺起酥胸,笑靨如花,落落大方:“謝謝,侄媳婦也很美,侄子眼光不錯哦!”

這話讚了崔宜鳳的同時也順便讚了曹一鳴的眼光,把他的讚美照單全收,化攻勢於綿綿無形中。

楚鈞嘴角噙笑地看着他身邊的小妻子,什麼時候起,這株不起眼不多話的含羞草變成了鮮豔怒放的玫瑰花,搖曳生姿的同時又生滿了尖刺,誰若是輕易伸出手,準會毫不客氣地刺他一下子,才能知道她的美不容褻瀆。

她並不是受了委屈只會躲在他懷裡哭的小女子,也不是任何時候都需要他的保護和照拂。比如說現在,他就很樂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跟曹一鳴鬥智鬥勇。

在快餐店裡點了許多份現成的菜餚,紅燒排骨、熗豆芽、芸豆燒肉、雞米粥、火腿焰餅……娘倆撐死花了七八十塊錢,滿足地走出來,已是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媽媽,時間還早呢,我去花伯那裡批點花去賣吧,十點回家!”甜甜牽着媽媽的手,猶豫地問道。其實,她還是願意跟着媽媽一起回家的。畢竟現在媽媽身體好了,就不用她再賣花貼補家用了。

沒想到夏婉音毫不猶豫地點頭:“嗯,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回去也沒事做(連電視都沒有),你去吧!”

甜甜有點捨不得媽媽溫暖的手,她覺得就算回家沒有事情做,能躺在媽媽身邊聽她說說話,對於十歲的孩子來說也是件幸福的事情。不過她習慣聽媽媽的話,只好聽話地點頭,然後鬆開了媽媽的手,去花伯那裡批發鮮花去做零售了。

看着甜甜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霓虹的光影裡,夏婉音的美眸再次涌起淚水,哽咽難休。她真的太對不起孩子,爲了生活,她讓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承受這個年齡所不能承受的一切。

擦乾淚水,夏婉音沒有再猶豫,她掏出口袋裡裝着的曲譜,走進了燈光酒綠的風月場。

對於這片區域,以前的夏婉音非常陌生,但現在她則非常熟悉,因爲近一年來,她和甜甜的收入來源主要依賴這個地方。

來到一家迪廳的化妝後臺(給保安塞了一百塊錢買菸),夏婉音開始逐個問那些正在上妝的歌手:“有新譜的曲子,可以試聽,要不?”

有的歌手似乎有點興趣,但更多的則是不耐煩,直接把曲譜給她丟回去:“你這畫的都是什麼鬼東西,看不懂!”

對於這些連五線譜都看不懂的歌手,夏婉音並不陌生,她耐着性子說:“我可以吹給你聽!”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口琴!

她的口琴吹得猶如行雲流水,嫺熟而流暢,曲調也別有風格。吹了大約一分半鐘,就收住了,幾位歌手錶示感興趣,讓她繼續吹。

“一共四分鐘十三秒,想要的話五千塊。只要找人填上詞,就可以領先獨唱,說不定能唱火呢!”夏婉音開始做廣告,鼓動那些歌手掏腰包。

但誰的錢都不是那麼容易往外掏的,歌手們也不買帳。“誰知道你後面譜的好不好?值五千塊嗎?”

“我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呢!五千塊真得不貴啊!如果有誠意,咱們可以換個地方聽,不然被別人抄了去,就不值錢了!”夏婉音提醒道。

有不屑地輕哼聲,有不耐煩地驅趕聲,還有悶聲不吭的,不過最後還真有兩個歌手站起身。一個是濃妝豔抹的妙齡女郎,一個是年輕帥氣的小夥子。

夏婉音不由暗喜這張曲譜今晚多半能脫手,因爲這首曲子的風格尤其適合譜成情歌由俊男靚女演唱最合適不過!

“三千!不用試聽了,直接交錢拿曲譜!”妙齡女郎伸出三根手指,喊了一口價。

夏婉音搖頭,“五千最低了,不能再砍!”

“行,五千!”帥男孩竟然不還價,直接拍板成接。他這麼爽快,引來同行們的矚目,他微微一笑,頰邊露出兩個迷人小酒渦,解釋道:“我覺得這曲子不錯,值五千塊!”

酒會的現場,衣香鬢影,正是賓客皆歡的時候。然而,在這語笑宴宴的表面隱藏着不動聲色的波瀾。每一個交手回合,安寧穩佔上風。

她依偎在楚鈞的懷裡,笑靨如花。男子對她的寵愛就是她最強的後盾,根本無懼任何挑釁者。她知道楚鈞在不動聲色地看好戲,也不想讓他小瞧了她。

“大侄子,你的領帶不是自己挑的吧!”安寧似是隨意地問道。

曹一鳴生性多疑,他即從剛纔的交鋒裡感覺到安寧的不好拿捏,因此並不想輕易開口回答。沒想到他的猶豫給了他身邊的崔宜鳳搶答的機會。

“是我幫他挑的,怎麼樣,很漂亮吧!”崔宜鳳倨傲地睥睨着安寧,無論家世背景還是容貌學歷,她自認哪樣都不輸於安寧。可是,看着安寧身畔的楚鈞,心竟然好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原本還算白淨斯文風度翩翩的曹一鳴,在容顏絕魅的楚鈞面前,頓時從孔雀變成了禿尾巴雞,秒殺得非常徹底。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女人的嫉妒心理讓她仇視安寧,總想着找機會壓她一頭,顯示自己比她高貴。

可是往往事與願違,她很快就知道嘴巴比腦子快的結果是什麼。

“嘖嘖,”安寧很遺憾地搖頭,嘆道:“侄媳婦的眼光比侄子差了一大截啊!這款品牌領帶已經出新款式了,怎麼還買淘汰的過時貨呢!雖說節檢是美德,但今天這樣的日子,棄新用舊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一句話不但瞬間全盤否決了崔宜鳳的審美觀而且間接否決了曹一鳴,因爲審美有問題的崔宜鳳選擇的男人,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圍有隱約的嘻笑嘲諷聲,這讓曹宜鳳羞惱的同時,也讓身旁的曹一鳴丟盡顏面,不禁勃然變色。

面對此景,別人猶可,獨楚鈞大奇。他對安寧最爲了解,她從來對奢侈品沒有多少研究,如何能看出曹一鳴系的不是這款領帶的最新款?

當然,有這個疑問的恐怕不止他一人,不過還沒等人搞清楚原因,突然就聽到酒會變得吵鬧起來。

一聲尖細淒厲的怒吼在一片語笑宴宴中顯得尤其突兀,不由把酒會的衆人都驚呆了:“你們倆居然在同一天訂婚,爲什麼沒有人事先告訴過我!爲什麼沒有人告訴過我!”

------題外話------

推薦煙茫的完結文《婚姻之寵你沒商量》:

她是落馬的前市長千金,窮困潦倒,男友另娶新歡,用她的話說——倒黴到姥姥家了!

他是高貴的鑽石王老五,英俊多金,女友趨之若鶩,用她的話說——騷包到姥姥家了!

當倒黴的她遇到了騷包的他,卻演繹出了令人大跌眼鏡的意外一幕。

☆★☆

“曾一騫,我不愛你!”

“沒關係,讓我愛你就行!”

“喂,我說的不是在牀上……”

女人和男人的思維行動永遠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直到有一天,曾一騫認真地對她說:“何處,我愛你!”

“喂,大姨媽剛來不方便!”

“我說的是這裡!”他拉起她的小手輕輕按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