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墨聲音沒有起伏,“證據。”
“我親眼看到的,她和小強擁抱,在公司的茶水間裡,我不會說謊。”水北覺得對方臉上的神色她看不懂,那不是生氣,也不是傷心,好像只是在聽一個自己不感興趣的題外話。
葉念墨重複了一遍,聲音乾乾的,“你是指你看到了我的妻子和其他的男人摟抱在一起,而且只有你看到?”他一邊說,手指一邊輕輕的敲着自己的膝蓋,眼神冷厲。
水北只能點頭,她心裡有些後悔自己太急躁了,如果能夠讓小強也說出來,對!沒錯!讓小強也說出來!
“你等等。”她臉上閃現出一絲希望,立刻掏出手機撥打自己同事小強的電話號碼,等到號碼接通以後,她臉色有一瞬間的神氣活現。
“小強,我現在和葉先生在一起,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問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水北看了葉念墨一眼,語氣更加嚴肅,她知道小強本身欺軟怕硬,只有自己態度強硬,纔可能震懾對方。
話筒對面的人似乎在開車,發動機的聲音一直在轟鳴着干擾談話,“水北姐,有事能等明天上班嗎?我今天早上五點就開始開車了,給一位客戶送定製的服裝,現在沒有時間接電話。”
水北感覺到對方探究的視線快速的從自己身上掃了一遍,那視線除了探究以外,還有被打擾後的不耐煩以及自己妻子被無辜陷害後的憤怒。
“不是這樣的,今天我看到你和丁依依在樓梯間!”她還在說話,葉念墨已經站起來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小強聲音很大,“水北姐你在說什麼啊,今天我開車都要開瘋了,什麼和依依姐,依依姐怎麼會看上我。”
“水北小姐。”葉念墨開口了,語氣疏離而冷漠。
水北心中一涼,她不顧小強子對面說了什麼,猛地按掉電話,感覺到自己手腳冰涼得可怕,她下意識的往後躺着。
動作太大,屏風被她弄得一顫,她如同受了驚嚇的小老鼠,驚惶的看着站起來的男人。
葉念墨看着她的樣子就好像看着一隻螻蟻,光是她造謠丁依依這種蠢事就足夠他對她冷眼相看,不過他還有一點想要弄清楚。
他清了清嗓子,音調比窗外水車轉動的聲音還要清朗幾分,“我還想知道,你造謠我妻子的動機是什麼?”
水北整個人柔弱無骨般的癱坐在椅子上,心中明明有個聲音在提醒着她,‘不要說,千萬不要說,說了以後你會被他嘲笑的,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對你動心,你現在說只會讓他嗤之以鼻。’
“我喜歡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豆腐乾一樣乾巴巴的從自己的嘴裡流淌而出,然後消散在空中。
她覺得此時此刻,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扒光了,渾身光溜溜的好像一顆滷蛋,而這顆滷蛋還需要站在繁華的時代廣場上受萬人嘲笑觀賞,他們會說:“快看這顆不要臉的,不顧廉恥的滷蛋,給我倒貼錢我也不要。”
葉念墨沒有如她想象的一樣對她冷言冷語,他甚至眉頭都沒有因爲她的告白而皺上一皺,彷彿她說的話與之前說的話一樣不具備參考性以及被記住討論的必要。
“水北。”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她,聲音低沉,可以想想當他喊最喜歡的人時那種寵溺的語氣,但事實上,現在他低沉的聲音裡帶着冰冷。
水北的腦袋被他冰冷之箭射中,她茫然的擡頭看他,擡頭紋讓她神情蒼老了好幾歲。
葉念墨左腳往外微微撇着,右腳直直對着她,這是他準備離開時候的動作,“我很愛我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一切會傷害她的言論以及行爲不會出現在她身邊,否則我會因爲要保護她做出很多事情。”
他走了,留下這一串絕情的話,他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自然也可以無視她臉上滾燙的淚水以及哀慟的神情。
她說出來了,在毫無預兆,沒有計劃的情況下把自己放在他腳下,吻着他的腳趾說愛他,然後被狠狠的碾壓着。
身後的客人似乎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將空蕩蕩的杯子放進杯盤之中,玻璃杯子底部以及杯盤之間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如同嬰孩在子宮裡翱翔,忽然間羊水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困難,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她從要窒息的空間中拽了出來。
葉念墨已經走了,徹底的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她已經沒有臉面再去裝作偶遇看他了,她猛地起身,往四周看了看,生怕別人聽到了她那場不顧自尊的談話,周圍人冷漠的神情讓她安心,她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紙幣拍在桌子上,然後匆匆離開。
屏風後,丁依依的目光一直投放在面前玻璃壺正在浮動的各種材料。有荷葉,枸杞,玫瑰,百合,應該還有句話。那一片片白色的東西是什麼?是藥材嗎?如果是的話,又有什麼作用呢?
她的腦海裡全部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哪怕她已經聽到水北踩着滿地的心碎離開了這裡。
電話響起來了,驚擾了周圍的客戶,她像對她投來一瞥的客人報以歉意的微笑,然後接起來。
“依依姐,水北姐給我來電話了,我和她說什麼都沒有,然後她就掛下了電話。”小強說道,語氣有些吞吞吐吐,“水北姐,這樣真的不會讓葉先生對你懷疑嗎?爲了報答你我什麼都願意做的,我希望你不會受到傷害。”
丁依依語氣篤定,“我不會受到傷害。”對方語氣裡的擔心讓她打開了話匣子多說了一點,“我知道我的丈夫很愛我,一旦他知道水北對他存了那種心思,那麼他便不再會與她多有交集,即便是偶遇都帶上了不正當的意味。”
她想要笑,卻笑不出來,語氣乾巴巴的,“再加上她莫須有的誹謗,、她將無法再做什麼。”
小強還想再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扯了幾句有的沒的就掛下了電話。
丁依依出神的看了一眼逐漸黑下去的屏幕,內心是有些悲涼的。水北不肯承認自己喜歡葉念墨,她只能出這招,讓她主動對着葉念墨承認,而要想把事情做絕,只能讓她抹黑她丁依依,這樣葉念墨即便看在她是自己同事的份子上不計較,也不會再與她有任何交集。
她站起來,包裡一張紅色的收據單調皮的露出了一覺,她抽出來看了一眼。收據單上是小強今天要送到兆南市區的衣服。
從東江市開到隔壁的城市兆南市需要花費將近一天的時間,這一天時間裡小強是不可能出現在公司的,也就有了絕對不在場的證據。
而如果這個買家就是丁依依,那麼小強的衣服也就根本不需要送到兆南市了,一切都是個噱頭。
薄薄的紅色紙張在她的手裡逐漸分裂成一片一片的,有幾張碎片調皮的從她的指尖飄落,一點落在了桌上,一點落在了背離的殘汁裡。
她將這些碎片放進了菸灰缸裡,這才轉身離開,但是這一切都沒有完。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司,她需要確定一件事情。
她一直在車庫等待,車子已經熄火,如果她不出聲的話,根本沒有人發現她就坐在車裡,如同鬼魅一樣。
“高總管,你確定小強今天不可能出現在公司嗎?我是指可不可能他先出現在公司,然後又跑到兆南市?”
“不可能的,兆南市的客戶已經提交了確認收貨的申請,也就是說客戶已經收到了衣服,而從東江市到兆南市,需要好幾個小時,不可能出現你說的情況。”
電話那頭掛下了,水北泄憤一樣朝着自己的車頭狠狠的踢了一腳,車上的防暴系統開啓,車燈拼命的亮了起來,還伴隨着吵鬧的聲音,整座地下車庫充斥着令人討厭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水北百思不得其解,高總管不可能說假話,那麼就是說小強當時確實在開車,那麼她再樓梯口聽到的聲音到底是誰的?
她到了樓梯口,仔仔細細的找了一圈,當然是什麼都沒有找到。她知道自己今天簡直就和小丑一樣。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她知道自己輸了,對方根本沒有費一兵一卒,很有可能正在和葉念墨恩恩愛愛,而她莫名其妙的把自己賠了進去。
遠處一輛車子響了一聲,然後朝着出口處開去,逐漸消失在逆光之中,她擡頭,沮喪的掃了一眼,而後又掃開。
丁依依回到家裡的時候,葉念墨還沒有回來,張姐正在沙發上整理那一波本應該送到兆南市區的衣服。
“夫人,這些衣服怎麼都沒有吊牌,我先去熨燙好,然後給你掛到更衣室裡面。”張姐透過防塵罩摸着衣服的面料。
丁依依把車鑰匙放在桌上,坐在沙發上的那一瞬間,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離了,她對張姐笑笑,“張姐,你大女兒要大學畢業了吧,這些衣服就送給她了,反正這些尺寸和我都不搭,我穿不了的。”
張姐本來覺得這些衣服價值不菲,但是看衣服上沒有掛牌,又覺得女主人穿不了也浪費,所以就千恩萬謝的收下了,做晚飯的時候都哼着歌曲。
不一會兒,葉念墨回來,他的手上還拿着三個禮盒,“每個口味的都買了一點,等下晚飯後我們一起去葉家。”
他把禮盒遞給張姐,然後走到客廳處,主動繞到沙發後,雙手放在丁依依的肩頭幫她按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