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城郊的夜色,比市內的天要乾淨許多。
夜色越黑,越襯得星光更加的燦爛。
顧又銘伸着腿,雙手撐在自己的身後,坐在草坪上,一個微微上揚的姿勢。
林二青坐在他的身邊,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同樣的擡頭仰望星空。
“你說,人死了真的會化作天上的星嗎?”
顧又銘看着滿天繁星,點點頭:“會吧。”
“真好。”林二青笑着喝了一口酒,她淚眼迷濛的望着星星,笑道:“你說,我的媽媽會是哪一顆呢?”
顧又銘覺得自己心的某一處微微一疼,然後偏頭看向強裝笑顏的林二青。
他們認得大概也有幾個月了,他從未聽到她提起過她的家人,也從來沒有聽任何一個人提起過她的家人。
這,是第一次。
顧又銘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如何接這樣一個極度傷感的話題。
印象中,林二青一直是一個大大咧咧,比傅子婧更加沒心沒肺的姑娘。
她不應該有憂傷,不應該有煩惱。
她應該是在衆星捧月的愛裡面成長的。
可是,沒有想到。
顧又銘沒有想到林二青也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你知道嗎?我曾經那麼的害怕她。可是真的當她走了之後,我才發現,我多麼的需要她。哪怕她只是個病人,哪怕她連我都不認得,哪怕她還想要殺死我,我依舊需要她。我一直都很努力的讓自己過得幸福,可是再幸福,沒有她,我的人生中就是有遺憾的。這種遺憾一輩子的時間都彌補不了。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你懂嗎?”
“你不會懂得,你從小生活在一個恩愛的家庭,你不會懂這種無助的。”
林二青看了一眼顧又銘,喝了一口酒,又望着星空。
好像真的想要找到屬於母親的那一顆一樣。
“我很怕水,因爲曾經又一次母親發病的時候,把我扔進了水裡,然後按着我的腦袋。那一天,我差一點就死了,死在我最愛的人手中。”
“後來,她醒了。在我以爲死亡來臨的那一瞬間,她救出了我,把我抱在懷裡哭
的天昏地暗。”
“我永遠都忘不掉那一天的場景。”
“忘不掉媽媽撕心裂肺的哭泣。”
顧又銘坐直身體,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你不用可憐我,我現在挺好的,要不是那一段經歷,我也不是現在的我。”
或許是隱藏在心中太久,壓抑的太極,林清談起了這個話題,就好像陷入了回憶之中,她不像在述說,更像是自己與自己的一場對話。
“我媽媽在生下我之後,發現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個女人還懷了孩子,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我媽媽受不了那個刺激,得了產後抑鬱症。”
林二青說到這裡笑了,她看着顧又銘說道:“你猜最後怎麼樣。”
“最後他們並沒有帶我媽媽去醫院,而是說她瘋了,我爸爸的母親覺得她生下來的是女孩兒,所以對我媽媽的態度完全的變了,她開始討厭我媽媽,而且把那個女人接回了家,就因爲那個女人肚子裡面懷着的是一個男孩。最後我媽媽在他們的刺激下,瘋了。”
“呵呵,豪門大家,三妻四妾,爸爸的母親覺得很正常。而我媽媽瘋了這對於豪門來說是一個不可宣揚的讓他們覺得丟臉的事情,他們就關着我的媽媽,告訴我她是惡魔。我小時候不懂,每每聽到那道門裡淒厲的叫喊聲時,會覺得害怕,甚至是不敢靠近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眼角的淚水。我知道她不是惡魔,她也是有感情的。我開始試着接近她,她好的時候對我很好,把我摟在懷裡唱歌講故事給我聽。可是病起來的時候,也會失去理智。”
“後來,我成人了。到了十八歲的那天,所有人都忘記了我的生日,只有她記得。她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手鐲,她說,那是爸爸送給她的定情信物,那麼多年了她一直帶在身上,她把它給了我,讓我記得。她永遠的愛我。”
林清的頭揚得更高,語氣慢慢的變得有些嗚咽。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第二天,她死了。”
“是自殺。”
“她覺得她活着會拖累我,發病的時候會傷害我。可是她不知道,只要她在,我就會感覺到幸福。”
“從那天開始,我恨透了那個家,我開始叛逆,我開始不停的花錢,我學會了喝酒,學會了吸菸,學會了和不同的男生約會,我就是想要證明我媽媽的離開是錯誤的,她的離開並不能讓我感覺幸福,並不能讓我生活的更好。可是放縱了一段時間,我才發現,她真的離開了。”
“即使我變得再壞,她也回不來了。”
“她也看不到了。”
林清擡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她哈哈一笑:“我相信因果,相信輪迴。那個女人後來生下來的兒子,比我還要混蛋,年紀輕輕的就學會了各種敗家的玩意。現在,那個家估計已經被他敗的差不多了吧。”
“那都是報應。”
說完這句話,林二青喝下最後一口酒。
醉了。
她倒在了顧又銘的肩膀上。
眼角的淚水打溼了顧又銘的衣裳。
顧又銘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姑娘,好好的睡一覺吧,明天太陽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
睡夢中,林二青輕聲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句:“媽媽。”
這時傅子婧他們也過來了,看到這一幕,大家都笑了。
覺得這兩個人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只不過看誰先戳破那一層隔膜而已。
於是他們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讓顧又銘送醉酒的林二青回家。
孤男寡女,還是醉酒的美女。
這深更半夜的不發生點什麼纔怪。
顧又銘也沒有拒絕,他今天要開車,所以陪林二青喝的只是白開水而已。
“行,交給我吧,我安全的把她送回家。”
傅紹昕笑道:“哥們,給力點,送回去你就別出來了。”
蕭昱生也笑的賊兮兮的:“你要是沒幹點什麼,別怪我們瞧不起你。”
傅子婧和夏知給了兩個男人,一人一個栗子。
“說什麼呢,顧又銘,我告訴你啊,你今天敢碰林二青一根毫毛,我就拆了你家醫院。”
夏知也補刀:“對頭,至少也要等到她清醒了才能碰。”
“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