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一直乖巧的站在門口也不出聲也不鬧,只是那樣安靜的樣子,看的唐奕鳴心裡莫名的有些酸澀。
以前他是從來不會睜眼看路邊的小孩子的,但是這會兒,他倒覺得如果他們的孩子還在,以後一定是這麼乖巧的小女孩兒,每天安靜的站在門口,等他回來笑着跑過來叫爸爸。
想到這兒,唐奕鳴突然擡起頭,眼睛莫名的紅了,二十年來,他從來不知道感傷是什麼,可是在這連綿細雨中,那種愁緒就彷彿窗外的雨帶來的感覺一般,綿綢陰鬱。
蘇婉才一上車,一直安靜的小寶突然衝了過來,拉着蘇婉剛要關上車門的手,她倔強的仰起頭,似乎不想讓自己哭出來。
只是那大大的眼睛裡卻蓄滿了淚水,連綿的雨淋在她的頭上,當蘇婉反應過來時,她的頭髮全都溼了。
王奶奶這會兒急忙迎了過來,給小寶撐着傘,蘇婉的手被小寶冰冷的手握着,就那麼一直維持這那個姿勢,眼睛也忍不住紅了。
“小姨,小寶想你,你不走好不好?媽媽就是這麼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小寶說着,終於忍不住了,一直小心翼翼不惹大人生氣的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那雙沒有絲毫的力量的小手死死的拉住蘇婉的手,似乎這有這樣纔不會把她在乎的人帶走。
蘇婉張了張嘴,可是發現自己一動,淚水就忍不住的涌了出來,她回頭看了一眼唐奕鳴,見他的臉色又沉了一分,生怕他遷怒小寶,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小寶卻哭的更傷心了。
王奶奶嘆了口氣,急忙去拉小寶,“小寶,你這樣,小姨會生氣的,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小寶一聽,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鬆開小手,往後退了一步,把淚水忍回去,凍得青白的小臉兒想要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小寶不哭,不哭……”
唐奕鳴一直沉默着,只是面色越來越難看,他看着這娘三兒在這哭壓抑的哭,就好像他是一個萬惡的大壞蛋似的,硬生生要拆散她們。
唐奕鳴心裡憋悶,這兒本來就不是蘇婉應該待的地方,他帶她走有什麼錯兒,至於哭成這樣。
終於唐奕鳴受不了了,他一擡手,蘇婉還以爲他要發火了,嚇得急忙伸手要去護着小寶,可是出乎蘇婉意料的疼痛並沒有發生。
她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看了一眼唐奕鳴,他居然伸手摸了摸小寶毛茸茸的腦袋。
“這樣,等你上初中了,叔叔就讓你去婉婉阿姨在的城市?”唐奕鳴似乎沒有哄過小孩子,話雖然生硬,可是卻也讓蘇婉很吃驚了,她微微張着嘴,一臉的不可思議看着他。
唐奕鳴見蘇婉用這種目光看着他,似乎有些不適應,輕咳一聲,想要緩解一下這種尷尬。
小寶雖然不太懂唐奕鳴的話,但是最後聽出來是讓她能再見到蘇婉了,剛剛還皺成小包子的臉瞬間愛你舒展開來,衝着唐奕鳴裂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這過於純真耀眼的笑容晃的唐奕鳴微微側了頭。
“叔叔您真好!”小寶人甜嘴更甜,話更是甜到人心裡去了。王奶奶原本還很擔憂傷感,一聽唐奕鳴的保證,心裡也明亮起來。
蘇婉原本被嚇回去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她看着唐奕鳴,看了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來,唐奕鳴還以蘇婉還是不滿意,抿着脣久久也沒有說話。
就在氣氛快要崩裂的時候,唐奕鳴煩悶的皺了一下眉頭,他覺得他
都已經夠低微的,爲什麼蘇婉還不滿意,他張了張嘴,剛要再多讓一步,哪知蘇婉突然說了一句,“謝謝。”
她的聲音很柔,淡淡的幾乎有些聽不出來,可是卻讓唐奕鳴整個人否宛如被重重的震撼了。
他本以爲他早已練就了鐵石心腸,可是此刻看着綿綿細雨中有些感傷的蘇婉,眼裡盛滿了糾結的謝意。
她安靜的坐在車邊,就在他身邊,卻又似一副水墨畫般的靜,一股難以形容的,他所不熟悉的熱潮忽然就涌上心頭,感覺怪怪的,有沉甸甸的,就像這場沒完沒了的雨都下進了他的心裡去,可又像有一個盛滿水的塑料袋被塞進了胸腔裡一般又沉又軟的。
“韓少,咱們走嗎?”司機先生一直跟着唐奕鳴,當然知道他有多忙,這幾天已經爲了蘇婉耽誤了好多事兒了,唐老爺子那邊兒一直施壓,已經快要瀕臨邊界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唐奕鳴被他這一提醒,彷彿從那股溫暖瞬間跌落到這陰鬱的連綿雨水裡,冰冷又潮溼,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死死的攢住了他的心,鈍鈍的疼。
“婉婉,走吧。”唐奕鳴示意了一下蘇婉,然後有些疲憊的靠在座椅上,公司那幫老古董的暗地裡使壞,他爺爺的高壓,還有蘇婉的失蹤,讓他這幾日操碎了心,蘇婉心底這顆大石頭落下了,讓他一陣疲憊空虛。
“大娘,小寶,我會回來看您們的!”蘇婉剛剛說完,別輛車上的保鏢就要送王奶奶回去。
“小婉,拿着!”大娘急忙把一個布包遞過來,蘇婉剛剛接過,車門就被關上了。
蘇婉不敢再惹怒唐奕鳴,只能默默的轉頭看着逐漸變小的兩個身影,直到消失不見了,她才轉過頭,呆呆的看着前方。
唐奕鳴一直閉目養神,蘇婉也不敢說話,車裡的氣氛出奇的低,她一直低垂着頭,對於這次偷跑出來,再被逮住,她真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麼。
“困了就靠着我睡一會兒。”唐奕鳴懶洋洋的開了口,見蘇婉沒動靜,就閉着眼一勾手把她摟入懷裡。
蘇婉微微掙扎了一下,見他沒有接下來的動作,索性就那麼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裡。
這些日子和唐奕鳴一直明裡暗裡抵抗,她也有些累了,難得能寧靜的待會兒,即使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她也認了。
“在想什麼?”難得蘇婉這麼乖巧,唐奕鳴心裡卻起了疑,他生怕她像這次一樣,和他示好,降低他的警惕性,然後再逃跑。
如果再一次,唐奕鳴真的不確定在這時刻能不能動用這麼多的勢力來找她了。
“有些困了。”蘇婉悶悶的說道,她一吃飽就犯困,這個毛病從小就有,這會兒車子在不平的山路上走,晃晃悠悠的,讓她更犯困。
“哦。”唐奕鳴收緊了握着蘇婉的手,生怕顛簸的車讓她睡得不舒服。
突然車身一陣晃動,唐奕鳴下意識的把蘇婉護在懷裡,自己一歪重重的撞在車門上,發出咚的一聲。
蘇婉整個人都愣了有一秒,反應過來時,急忙開口問道:“唐奕鳴,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後背非常的疼,但是唐奕鳴不想讓蘇婉擔心,悶哼回了一句,只是聲音裡都是掩飾不住的顫抖。
原來是路上有堅硬的物體,把車胎砸破了,車身才會劇烈的搖晃,司機急忙穩住車,把它停在一旁,“唐少,您沒事兒吧?”
說着他急忙下車,開開
後車門,把唐奕鳴扶起來,這一動,後背更加的疼了,唐奕鳴輕微的活動了一下胳膊,直到骨頭沒什麼事兒,只是撞傷,便點了點頭,“沒事兒,快把車修好。”
這四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剛剛的保鏢車裡的保鏢因爲一直等着王奶奶進屋纔過來,這會兒還沒到,山路崎嶇,這會兒雨又下得大了,估計也得等個十分二十分的。
“唐奕鳴,你真沒事兒嗎?”司機這會兒下去檢查車胎了,蘇婉坐在唐奕鳴最近的位置,見他一聲不吭,脣色泛白,終於熬不住心裡的愧疚問出聲來。
“沒事兒,不用擔心,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醒了就到了。”唐奕鳴極力的壓抑背後的疼痛,一說話,那口氣兒也瀉了,面色瞬間慘白起來。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蘇婉心裡不放心,一轉頭就看見椅背上又暗紅色的液體,她顫抖的伸出手一摸,驚叫出聲,“唐奕鳴,你流血了,快給我看看傷!”
唐奕鳴一聽,心裡也是一驚,後背雖然疼痛,他還真沒想到居然出血了,他沉着臉,猶豫了一刻,終究是轉過身去,把後背衝向蘇婉。
這一轉不要緊,後背的西服都是暗紅色一片,蘇婉捂着嘴,剋制住自己要叫喊出的聲音,她極力的警告自己這時候不能慌張。
“奕鳴,你把外衣脫下來我看看。”蘇婉咬着嘴脣,這會兒連她自己都忘記對唐奕鳴的恨了,滿心的希望他不要有事兒,即使是出事兒也不應該是此刻,不應該是爲她。
唐奕鳴依舊一聲不吭,他能聽出蘇婉聲音裡的顫抖,後背此刻也感覺粘稠溼膩膩的一片,想來是出了不少的血。
外衣一脫下來,蘇婉急忙扯開他的襯衫,看見傷口不大時,才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就連蘇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剛剛又多緊張,居然連着說了兩個還好。
這會兒司機也上了車,即使穿了雨衣,外面的大雨還是把他淋溼了,他一上車就聞到了血腥味兒。
“唐少!”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唐奕鳴就先開了口。
“把藥箱給婉婉,後背劃上了,沒什麼大礙,讓阿寬他們快點兒,我得在明早前回去。”唐奕鳴說着又利索的把襯衣脫了,這會兒整個上身暴露在空氣中。
司機知道唐奕鳴一向是說一不二,也不敢再出聲勸阻,只是聽命令的把藥箱拿出來遞給了蘇婉。
蘇婉小心翼翼的給唐奕鳴包紮傷口,當擦去他身上的血時,爲他上藥的那一刻,她的雙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在她心裡,唐奕鳴一直是惡魔的存在,一個不會受傷不會難過沒有心的惡魔。
可是這一次,他卻看見他的疲憊,看見他眼裡的無奈,還有這滿身爲她而受傷的血,讓她一直以來的認識被顛覆了。
“婉婉,不疼,塗上藥就行。”唐奕鳴雖然沒轉過身,可是他能感受到蘇婉雙手的顫抖,這一刻他彷彿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了。
他萬萬沒想到蘇婉居然會爲了他而擔憂,受了這麼一點兒傷居然能得到她此刻的一絲一毫的真心,他覺得十分的值得。
上完藥,保鏢車已經趕上來,唐奕鳴和蘇婉坐上保鏢車,一時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看見了城鎮,蘇婉才弱弱的開了口,“唐奕鳴,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婉婉,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唐奕鳴說着握緊了蘇婉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