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十八

江山美人(十八)

她流露出一種絕望的神色,原來,他也不肯信她。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曾信過她,縱使她未把他當做情人,卻也視爲知已,也罷,也罷。

她重重磕頭在地,聲音中夾着一抹淒涼,“皇上,千錯萬錯都是沫兒的錯,是沫兒勾引林大人在先。林大人爲人清白剛正,從未受過沫兒蠱惑,今日也是沫兒趁他不備,主動潛到林大人的院中,還請皇上恕林大人無罪。”

“好一對姦夫淫婦。”皇帝咬着牙冷笑:“到了此刻,還在爲他求情嗎?”

“皇上,事實並非昭儀所說的那樣,這其中一定有人栽贓陷害。”林近楓語氣焦急,他已看出,沫兒這是想攬下所有的責任,獨自承擔。

“住口。”皇帝惡狠狠的瞪了林近楓一眼,殺意頓生,他的四周似乎裹着一層森然的氣息,讓人不敢逼近。

殿中一時寂靜無聲,此時唯聞院中的林木被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音仿若情人間的私語般。

皇帝的聲音終於幽幽傳來,“昭儀沫兒素行不端,即日起打入月寒宮,從此不奉旨不得踏出苑門一步。”

月寒宮,宮如其名,寒窯深苦,孤燈伴月,乃是冷宮。

華妃和慧妃不着痕跡的相視而笑,心中拍掌叫好。

皇帝又轉向林近楓:“御林軍統領林近楓,媾合嬪妃,知法犯法,即日起褫奪統領一職,發配南疆。”

林近楓跪在那裡,嘴邊一絲苦笑,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不但趕走了皇帝身邊的得力大臣,而且也將最可能受寵的嬪妃置於冷宮,實在是妙極,妙極。

“還不快謝恩。”雲騫深深看了兩人一眼,提醒道。

林近楓叩首道:“謝皇上不殺之恩。”

他用餘光看了一眼沫兒,就見她長髮鋪散,表情看不真切,但是那眉宇間的輕愁卻讓他心中一痛。

月寒宮裡住得都是失寵或犯錯的妃子,沫兒站在宮門前,心中一片雲淡風清,其實住在這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遠離塵世紛擾,遠離勾心鬥角。

是誰嘆落那一層新霜,是誰愁煞那一盞孤燈。

宮中似乎嫋嫋的傳來唱歌之聲:一別千萬裡,思離伴天芒。?榮寵君王恩,冰清伴君側。?情知世事艱,玉燕投泥淖。?一片冰心在,悽悽與誰說?

她剛欲擡足邁進,忽聽後面有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回頭一看,竟是淺淺。

她兩眼通紅,跪着爬行到沫兒面前,拽着她的衣角說道:“娘娘,淺淺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娘娘原諒,只求娘娘能聽淺淺解釋。”

不等她答應,她就急着道:“娘娘,淺淺本是鄉野丫頭,進宮只爲討口飯吃,養活家裡大大小小。誰知剛進宮第一日就打碎了皇后的玉花瓶,是慧妃娘娘救了淺淺一命。慧妃娘娘將淺淺特意安排在娘娘身邊,就是爲了日日夜夜監視娘娘,淺淺有罪,但也是迫不得已,娘娘爲人心慈仁厚,但淺淺不求娘娘原諒,今日唯有以死謝罪。”

她話音剛落,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猛的向自己的胸口扎去,沫兒大驚之下伸手去攔,卻只觸到冰冷的刀柄,一股鮮血噴濺而出,她只覺得腦中一陣空白,暈了過去。

沫兒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身在馬車之中,路上顛簸了一下,她便睜開了眼睛。

在看清自己確實是坐在馬車裡,她不由皺着眉頭去掀前方的紫色簾子。

卻有人先她一步掀簾而入,正是阿秀。

“公主,你總算醒了,你這一睡,就睡了三天呢。”她將一碗熱乎乎的湯水端到她面前說:“公主,快吃些東西吧,要不然這身子也消受不住。”

望着面前熱氣騰騰的老鴨湯以及阿秀真實的眉眼,她恍惚是做了一場夢。

“阿秀,這是怎麼回事?你。。你不是失蹤了嗎?”

阿秀笑說:“失蹤了可以找到呀。”

她又抓着她的手,緊張的問:“林大人呢,他怎麼樣了?”

“這一醒來就惦記着微臣,微臣真是受寵若驚。”那從外面傳來的爽朗笑聲,不是林近楓又是誰。

沫兒一時間驚喜交加,趕緊掀開面前的簾子,可是她首先看到的不是林近楓,而是坐在馬車前一身黑色錦衣的葉痕。

她頓時目瞪口呆,如墜五里霧中。

葉痕此時輕輕回過頭,一雙瀲灩鳳目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彷彿凝着一池秋水。

她的心砰砰的跳起來,卻小心而探究的將他望着。

林近楓亦回過頭,笑說:“讓娘娘受驚了,這其實是皇上和王爺的計中計。”

“計中計?”沫兒更不明白了。

“皇上早想找個理由讓娘娘同微臣出宮一趟,卻一直沒有合適的藉口,她們這一鬧,正好給了皇上這個機會。”

“出宮?”沫兒看着兩旁的道路村莊,不由驚喜道:“這是去大漠的路。”

葉痕終於在此時接過話,面上凝了絲淺淺的笑意:“華丞相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一直是皇上的心患,然以我手中的兵力還不足以跟華丞相抗衡,所以,我懇請皇帝向兵強馬壯的黎國借兵,以助我楚昭國平定內亂。”

“向黎國借兵?”秋沫驚訝的看着葉痕,原來皇上和他早就打算好了,就算沒有華妃她們的誣陷鬧事,他也會想別的辦法將她接出宮來,只因有她在,黎國國王定會答應借兵遣將,助他們一臂之力。

她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雖然她願意父王派兵幫助楚昭國,但是她更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那淺淺呢?”沫兒想起自己踏入月寒宮時,淺淺揮刀在她面前自盡,那一切,應該不是夢。

阿秀自她身後氣憤的說道:“那個賤人已經死了,公主待她如姐妹,她卻誣陷公主,真是氣死我了。”

沫兒嘆了口氣,心中不免悲涼,她想起淺淺臨死時說得話:“進宮只爲討口飯吃,實爲迫不得已。”

淺淺又有什麼錯,錯得是那吃人不眨眼的深宮大院。

“阿秀,我的那些賞銀,你待回來的時候送些到淺淺的家中,撫慰她的家人。”

阿秀哼了一聲,但還是乖乖的說:“知道了,公主。”

馬車顛簸了數日,再掀開簾子的時候,外面一片廣垠無邊,她看到了久違的長河落日,大漠孤煙。

要結局了,要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