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剛纔的那一瞬間，他真的這樣想了。
真的會這樣想，公佈了一切，跟夕佳在一起，什麼都不用在乎。
這一生，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時候。
李婉婷將承受多少責難，他必須考慮進去。
“媽，我知道了。”顧廷燁答一句。
李婉婷那邊有呼吸的聲音傳過來，好像是落淚了：“廷燁，我知道你怎麼想，你覺得不公平，你想要自由，就跟你當初去美國一樣的，你不想回來，你覺得顧家是一個枷鎖，會困住你，可是廷燁，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沒得選擇，只能繼續走下去，必須要走下去，走下去纔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結局，不走下去，什麼都會沒了。你比我更清楚，廷燁……”
顧廷燁微微的閉了眼，聽着，頭腦裡也有些亂了。
註定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註定不能讓人知曉。
“夕佳付出這麼多，也都是爲了保全，所有人都爲了顧氏，廷燁，你也爲了顧氏着想一下，我知道壓力大，可是就是這樣，沒有別的辦法。”李婉婷緩聲。
顧廷燁說：“好了，媽，我先掛電話。”
電話掛斷顧廷燁看一眼旁邊鏡子，鏡子裡的自己穿着襯衫，深深的吸一口氣，出去到房間裡。
夕佳還在靜靜的睡着，顧廷燁過來*邊，揭開被子進去，躺下來一點，伸手抱她，想把她歪到一邊的身子扭過來一點，剛一會兒沒在，她就睡到一邊去了。
夕佳迷迷糊糊的擡頭，看他一眼，他抱了她。
“乖乖睡，明早叫你。”顧廷燁說
夕佳忽然開口問一句：“小叔，你記不記得我以前打掉過一個孩子，在顧家的時候。”
顧廷燁微微的一邴，伸手抱得更緊，說：“那時候是沒辦法，不然你會死，只能這樣選擇。怎麼忽然想到這個？”
夕佳閉了眼：“也不是，忽然想到了，如果是近親在一起，也不能生下孩子，當時我有點怨恨小叔你，覺得好可怕，因爲太可怕所以怨恨你來着，現在覺得都能懂了，有血緣關係的，不是殘忍不殘忍的問題……”夕佳抱了顧廷燁的胳膊，枕着：“小叔，我很愛你。”
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句子。
夕佳低低的聲音重複一遍：“小叔，因爲太愛你，所以很多時候都會怕，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辦好……”
顧廷燁正要說話，那邊夕佳忽然又說：“好睏，不說了，小叔睡吧。”
顧廷燁所有的話都卡着到一半，沒有說出來。
氣氛一下子又靜下去，顧廷燁摟着夕佳，再不說話，正要跟着也睡過去，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手心裡竟然是溼漉漉的……
手動了動，摸到了夕佳剛纔臉挨着的枕頭，上面都是溼的……
她哭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也許是剛纔，也許是更早的時候，總之她是哭了。
不像她表面的那樣歡快，他早就察覺到她並不是快樂的，可是以爲是不舒服，沒想過她竟然是哭……
什麼樣的事情讓她這樣難過，還隱瞞了他，最重要的是，爲什麼隱瞞他？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跟他說的……
顧廷燁的眉頭皺了皺，夕佳已經睡熟，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胳膊，他也就不再說，想了想，沒多說話。
***
早上的陽光燦爛，李浩然一個人在餐廳裡吃早飯，早餐很豐盛，盛了黑椒牛柳的意大利麪，又拿了番茄醬，李浩然就到旁邊的一張桌子坐下。
高級酒店的好處就是，保證沒有記者跟拍，也算是方便。
旁邊過去兩個女客人，看見李浩然，不禁的看過來。
李浩然只自己吃自己的，不管其他，他現在也沒有心情管別的事情，昨天晚上他到隔壁的房間裡，想下樓也不可能，外面有太多記者，於是就只能在房間裡面看電視，半夜睡醒已經是電視屏幕都花掉。
正是這樣隨便想着，就聽見身後那兩個女人的驚呼聲。
李浩然擡眼看過去，就看見顧廷燁大步的過來，踩着一地的陽光，真有幾分熠熠生輝的意味，一晚上沒有刮鬍子，胡茬露出來一點，聽見後面的那兩個女人中的其中一個尖細的聲音：“天啊，好帥！”
李浩然懶得再聽，拿起餐盤來換了個位子。
顧廷燁卻是大步的過來，一點沒有繞開，過來坐下：“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我沒什麼事情可以回答，我現在在吃早飯，相信顧先生也是一個相當有涵養的人，吃飯的時候不適合說話，否則胃會不好，如果顧先生還有什麼事，那就等我有空閒了再過來找我談。而且，來這裡吃飯要餐劵，你有嗎？”李浩然回答的坦然，昨天他開了兩個房間，就把四張早餐券都收起來放在自己的錢包裡，料定顧廷燁肯定是沒有才說的，一邊說着一邊端起盤子又要換座位。
顧廷燁跟着站起來：“那我等李先生吃完再說。我有時間等。”
李浩然看一眼顧廷燁，他不像是開玩笑，當下沉了眉頭：“我沒有話可以回答你，而且我也很擅長說謊話，你從我這裡問不出任何，夕佳如果想告訴你，她自己就說了。”
顧廷燁只是站着：“她不肯說我沒有辦法，她的脾氣太倔，而且精神不太好，我不想逼她。”
李浩然聽見那句夕佳精神不太好，停了一下，問：“她怎麼了？昨天只是身體不舒服，怎麼遇見你精神都不好。”
顧廷燁看他端着的托盤，他看一眼，放下托盤，自己也坐下，問：“她現在怎麼樣？你怎麼一個人上來？”
“她還睡着，待會兒我會把早飯給她帶回去的，她胃痛還是要喝粥，我已經叫家裡廚房準備了，一會兒就能送到。”顧廷燁說的坦然。
“燒包。”李浩然念一句，大口的吃自己的早飯。
酒店就有廚子，還專門要家裡面送過來，不是燒包是什麼。
“夕佳到底是怎麼？”顧廷燁也跟着坐下，追問。
李浩然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顧廷燁，他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很不好，印象裡面都是夕佳對顧廷燁很好，什麼都能付出，顧廷燁不但讓夕佳一個人揹負着亂倫的壓力，夕佳在奧地利的一年也一次都沒有出現過，根本就不正常，一直認定顧廷燁對夕佳的感情很淡，是夕佳傻纔會這樣，覺得自己還有可能贏……
現在看顧廷燁追問的語氣，根本就是把夕佳放在心尖上面。
李浩然看着顧廷燁一笑：“顧先生，如果我說，原因就是夕佳現在發現跟你在一起並不合適，愛上我了，所以她才那麼痛苦掙扎，你覺得怎麼樣？”
顧廷燁看向李浩然：“不可能。”
語落乾淨，相當的驕傲。
“一來是我相信不可能，二來，如果是這樣，你們有機會去奧地利，應該高興的趕快走，根本沒有理由不登機忽然回來。”顧廷燁的聲音平定。
李浩然看向他：“真是……也太冷靜了。正常男人不應該都是心裡不舒服，怕自己真的被劈腿。你也太自信。”
顧廷燁問一句：“夕佳說她昨天肚子痛，你給他買了消炎藥，很有用，是什麼牌子？我也去給她買點回來。”
李浩然聽了愣一下，想到夕佳可能是騙顧廷燁說肚子痛，於是接口說：“普通的牌子，你要是要我回去找找看，沒什麼特殊的。”
顧廷燁聽着他答，心一下子沉下去一點，本來他就有所懷疑，只希望是自己胡思亂想了，現在看，他們的確有事瞞着他。
“她昨天跟我說的是胃痛，並不是腹痛，你們到底隱瞞了什麼？有什麼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你現在不回答，我上樓去問她，不見的問不出，只是她精神壓力太大，昨天哭了*，你說還是她說，不可能瞞得過我。”顧廷燁一字一句。
李浩然猶豫了一下。
看顧廷燁，顧廷燁每一個字說的都很真實的樣子。
他也知道顧廷燁的能力，想要知道真相只要硬拉着夕佳去做一個體檢就什麼都知道，對夕佳的傷害更大……
當下沉了眉頭，不知道怎麼說好。
顧廷燁看他的樣子，站起身來，冷聲：“如果實在不想說那就這樣，我現在下樓問她。”
“你忍心？她瞞着你是不想傷害你，你怎麼忍心逼問她讓她痛苦，你不是說你愛她？愛一個人不是這樣！”李浩然急忙的拉住他。
顧廷燁眼底都是犀利：“我的愛就是這樣，我不容許隱瞞，任何一點隱瞞都會變成彼此猜忌的導火索。”
說的也很有道理。
李浩然扶了扶額頭，有些掙扎，終於是擡頭看顧廷燁：“你所想的最壞的結局，你懂嗎？”
顧廷燁眼底一瞬間閃過一道什麼，手驀地抓緊，面上卻是不動。
他一直逃避不願意面對的理由，昨天夕佳晚上忽然問起的時候，他就有些遲疑的，可是飛快的打消了自己的想法，畢竟夕佳纔在來月事，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他們一直有避孕措施，夕佳一直在吃避孕藥。
李浩然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想到了，說：“就是那個最壞的。”
顧廷燁停了一下，有話想說，想說不可能，一直都有避孕，可是話到嘴邊壓下來，這些話不需要跟李浩然說。
臉上的神情冷下來，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一直逃避來去，最後又回到這個答案上面，只要想到就覺得難以爲繼，心口呼吸的鈍痛太過於痛，一瞬間就戳穿了他。
夕佳是用多大的勇氣自己默默的做了這件事，還瞞着他，是想要一個人承擔，一個人承擔這樣多。
“昨天是大出血，我送她去醫院，她不肯，纔來的酒店。”李浩然補上一句。
顧廷燁的臉色一下子白透，大出血……
夕佳蒼白的臉色，他進門，夕佳還騙他說是胃痛，還那樣笑着，好像根本沒什麼事情一樣，還怕他生氣還哄着他……
一幕幕，幾乎都要讓他不能承受。
“還有記者的事情，你該好好管管你的那些個女人，記者怎麼會這麼快就過來，謝莎莎她還想怎麼樣。”李浩然想到了記者的事情，顯然是謝莎莎想要炒作起來，把事情擴大。
顧廷燁轉身往外面走。
李浩然在後面看着，呼出一口氣，這兩個人的事情，他不知道還要不要插手，還有沒有插手的餘地……
***
“小叔，我不回去，我還要回奧地利，我跟李浩然都約好了的，機票都訂了，機票很貴啊……”夕佳在後面不願意走，顧廷燁拉着她的手，她只能小步的跟着。
不知道小叔發什麼風，出去吃了個早飯回來，她正在洗手間裡面，他推門進來看她正換下衛生用品，她急忙的關門，弄好了纔出來，就看見顧廷燁臉色鐵青，真的非常難看。
然後就拉她出門，說要回家去。
她怎麼說他都不肯聽。
眼看就要出門，司機已經在門口等着，夕佳看見很多記者都在，急忙打起精神，不敢跟顧廷燁拉扯，老老實實的跟着顧廷燁身後走。
門口閃光燈大亮，保全過來攔開這些人，還是有記者的聲音傳過來：“顧總，怎麼解釋你們之間的親密緋聞？是真的嗎？”
顧廷燁拉着夕佳往外，夕佳略微低頭，也不能太狼狽，否則不知道寫成什麼，那邊車門已經有保鏢打開，兩個人匆匆的上車。
“李浩然怎麼辦？”車門關上，夕佳問。
“我們走了記者也就走了，他可以原計劃回奧地利。”顧廷燁聲音有些壓抑着，還是帶着說不清的怒意。
夕佳微微的皺眉，不知道小叔這是怎麼了。
可是車子都已經開動，沒有別的辦法，夕佳拿出手機來，跟李浩然發一條簡訊，寫：我有點事情先回家一趟，你不用等我，可以先回奧地利，等我回樂團了詳說。
發完，看一眼顧廷燁，顧廷燁並沒有不許她發。
那就不是在嫉妒，那能是爲了什麼，好像隱隱的覺得，小叔是在跟她生氣。
那邊簡訊回回來，只有一個簡單的字：好。
夕佳收了手機，車子飛快的行駛，她有些渴了，去冰箱拿水。
這車子她也不是第一次坐，知道後面有冰箱的，剛打開來，伸手拿到裡面的水，手忽然就被撥開，冰箱的門一下子的關上。
顧廷燁按住她的手：“不準碰涼的。”
聲音有些暴躁。
夕佳點點頭，他才鬆了手，有些說不出的情緒，深深的。
車子一直開到家裡面去。
***
一進門，夕佳一下子緊張起來，上官安竟然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坐着。
“夕佳小姐。”上官安站起身來，打個招呼。
很多年沒見過了，雖然上官安是這個家的私人醫生，可是也都有一段時間沒過來，上一次給夕佳診治的時候，夕佳還是昏迷着。
上官安看向她的眼神，也是那樣的鋒利，好像一下子就能看穿她似的。
“你先上樓去，上官安給你做一個簡單的檢查，給你開點藥吃。”顧廷燁這樣說着，鬆了夕佳的手，看向一邊的傭人，問：“夫人呢？”
傭人回答：“在三樓書房裡面。”
顧廷燁大步的過去，留夕佳在客廳裡面。
夕佳直覺的不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否則不可能小叔會這樣，可是她已經做得夠多，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已經掩藏掉，怎麼會還被看穿……
看着顧廷燁的背影，就想追上去，上官安攔下來，笑了笑說：“夕佳小姐，我們這邊走。”末了又補充一句：“你放心，夫人已經吩咐過。”
夕佳看向上官安，上官安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
是一些普通的例行檢查，上官安一概都寫說她身體沒事，如果胃痛，可能是胃潰瘍，跟長期不穩定吃飯有關係，需要調理。
她看着這樣的單子，終於放心下來。
“以後要多注意調養身體，你從小身體就不太健康，我一共給你看過兩次病，兩次竟然是一樣的情況。”上官安說。
夕佳聽了想要苦笑。
還真的都是一樣。
都是懷孕了吃避孕藥墮胎，只不過一次是自己不知道，一次是自己選擇的。
上官安看着夕佳脣邊的那一抹苦笑，不置可否。
他並不是太能理解這樣的感情，太過濃烈的感情容易傷到自己，很顯然夕佳已經是付出太多太多。
上官安檢查完，也下去，跟廚房吩咐一些飲食上的細節，還有一些藥方。
夕佳一個人在房間裡面躺着。
不知打哦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有些認*了，喜歡家裡的這個軟*，今天早上在酒店起來，就覺得渾身痠痛。
看着外面的陽光，夕佳過去拉開了窗簾。
想了想，身上已經不難受了，就想要開門出去找小叔，不知道他會跟夫人說什麼。
這樣想着，正打算過去，忽然就聽見窗外傳來一點響動。
仔細聽，是兩個人吵架的聲音。
顧家老宅是很老式的裝修，裝的還是老式的窗戶，要推開的那種，隔音也不太好。
夕佳看出去，想到自己是二樓，歇上面的房間就是書房，那聲音那麼耳熟，分明就是夫人的聲音。
當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聽下去，好像不是太禮貌，可是還是想知道，於是打開窗戶。
夫人尖細的聲音傳進來，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
“你來跟我興師問罪是嗎？我這麼做都是爲了誰？難道是爲了我自己，廷燁我告訴你，如果是爲了我自己，我早20年前就自殺了，我留着在這裡幹嘛，如果不是爲了你！現在什麼情形，夕佳都知道選擇，你怎麼就不知道！你現在是瘋了！”
***
早上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