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飛揚懂得那種心思,開口說:“無論如何我都會這麼選擇。”
電話掛斷,雷遠君靠着在牆壁上面,深深吸一口氣,看面前門的方向,門裡面就是章霖昭,一牆之隔。
飛機長過去,雷遠君攔下來,面目有些沉,可還是說:“不用進去吵他,什麼事跟我說。”
“已經聯絡了地面,可以調頭了。”機長回答。
如果調頭,回去,所有的事情都會搞砸。
“聽我的,不用掉頭,給我飛意大利,有事我負責。大局爲重。”雷遠君似乎是瞎了決心,驟然的開口,手臂在不被人察覺的地方微微的輕顫。
機長愣了一下,遲疑:“那章先生……”
“我說了我負責!”雷遠君大聲吼一句。
機長終於是訥訥不做聲。
***
“太痛快了!管家還被我騙着呢,剛纔發現,給我打電話,我看見就拔了電池!讓他們誰都找不到我!”章悠悠在小套房的軟*上坐着,幾乎都要跳起來。
喬靜言伸手拉了她,說:“小心你受罰。”
她還是會怕,怕章悠悠被連累,她已經連累了任飛揚,今天走的時候真的猶豫了,可是時間不容她猶豫,任飛揚已經拉了她從二樓跳下去,來不及猶豫。
章悠悠翻一個白眼,笑呵呵:“我大哥嘴硬心軟,拿我沒辦法的,逼急了我就先去找個地方躲一個月,他不找我我不回來,他要是拿我有辦法,早都把我煮着吃了也不一定。他肯定想不到你們哪裡都沒去,就在s市裡面躲着,頂多一個月,他找不到就放棄了!他那個人最沒耐心。”
笑的有些沒心沒肺。
最沒耐心嗎?沒耐心的跟她糾纏了五年……
這樣的心,也能是沒有耐心?
喬靜言逼自己不去想,很多事情,想了會痛,所以乾脆不去想。
他對她,其實一直都有耐心。
任飛揚從陽臺接電話回來,看見章悠悠和喬靜言坐在*邊的樣子,兩個人說說笑笑,過來說:“以後都見不到了,是要多說兩句。”
章悠悠似乎是這個時候才察覺這件事,伸手拉了喬靜言的手:“小嫂子,不然這樣,等我哥脾氣好一點,跟索菲亞不在一起了,我找你,你跟我回去算了,我大哥人是很好很好的人。”
喬靜言搖頭。
其實怎麼可能呢?
那個人眼底容不得沙子,一絲一毫都不能,她逃出來了,他就容不下她再回去,回去不知道會面對什麼。
只是連累了任飛揚。
“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飛揚你不用牽扯進來。”喬靜言看旁邊的任飛揚說。
現在回去可能還來得及。
任飛揚卻是笑:“老大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我回去是死路一條,你應該不會忍心把我往絕路上面推吧?收留我好了,我付房租。剛纔雷遠君給我打電話過來了,老大正在往回飛,我們在s市的日子要更小心了。”
說的有些戲謔的模樣。
喬靜言沉默下去,他去意大利舉行婚禮,又飛回來,時間還來得及?
送走了章悠悠,章悠悠認真的跟她揮別,很認真很認真的,在她耳邊說:“放心吧,就算最壞的結果被抓到了,還有我呢,可是小嫂子,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你能被大哥再抓住,如果他知道錯了,你們在一起不是很幸福嗎?真正的愛情是無敵的,我真的這樣相信,我希望你們都幸福,真的,小嫂子,我雖然帶你出來,可是一想到大哥,還是覺得大哥很可憐。”
喬靜言搖頭:“回不去了,悠悠,錯過一點點就回不去。”
章悠悠認真的聽,似乎是懂了。
錯過一點點,兩個人的生命就沿着各自的軌跡走到各自的方向,再也沒有交匯,如果換一個場景換一個方式,說不定就能走到白頭,可是錯過了,一錯過就是天差地別。
晚餐吃的是任飛揚做的食物。
屋子裡滿滿當當的屯着很多食物,冰箱就三個,準備的齊全。
“你身體不好,不能支持方便食品,多吃點肉,你現在瘦的太可怕了,以後儘量不要下樓,我挑這個房子,也是因爲樓下就有個小的蔬菜店,什麼都有一點,很方便。”任飛揚說着,給她加一筷子紅燒肉過來。
“不知道你還會做飯。”喬靜言說。
任飛揚笑起來:“我拿外科手術刀的手,切肉切菜都是小case,做菜很有趣的,我一直喜歡,在意大利的時候都是我做飯給雷遠君吃。我的優點還很多,你慢慢就知道。”
慢慢就知道……
喬靜言低頭吃飯,米飯噴香,任飛揚的手藝也好,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
逃離了,連累了任飛揚,然後呢?
慢慢就知道任飛揚的好,然後一起生活?是這樣的嗎?
曾經年少的時候以爲所有的生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都有的選擇,可是後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沒有退路,只有往前走,前面只有一條看不清楚的路。
***
“我問過多少次!我說要調頭回s市,你說審批沒有通過,要再等,要盤旋,現在是怎麼回事!雷遠君你給我解釋!”章霖昭看清了下方的建築的時候,已經是晚了。
雲層厚,時間一分分的過去,好幾次都章霖昭都要發火,雷遠君都說是隻要審批下來,兩個小時就能回s市,然而這麼多時間過去,竟然已經到了這裡!
所有的怒氣都迸發出來,章霖昭看着面前的雷遠君,一把拔了槍,黑洞洞的槍口指着雷遠君的頭,厲聲。
雷遠君只說:“老大,大事爲重,現在回去也要七八個小時,先去意大利舉行婚禮,我已經讓人在s市各處找喬小姐回來,她藏不起來,能藏到哪裡去,婚禮纔是最重要的,何況找到喬小姐又怎麼樣,你總要給個交代,不如處理好意大利這一邊,再回去交代,她也才能解氣。”
句句在理。
章霖昭卻是捏了槍,恨不能一槍崩了他!
終於是一把砸了槍在一邊,焦躁不成模樣:“下去你領罰!”
雷遠君聽見這一句,心裡放下一點,至少章霖昭是聽勸了。
領罰是夠可怕,可是好過於毀了大事。
雷遠君轉身要退出去,忽的耳旁有風聲,回頭已經來不及,領口被人一把拎住,還沒看清,臉上重重的捱了一拳,整個人直接撞着在牆壁上,一時間腦子有些發懵,臉上火辣辣。
是章霖昭一拳過來。
四目交接,這樣靜靜的看着,雷遠君重複一句:“老大,大局爲重。”
然而章霖昭卻是忽的開口:“你可能毀了我最後的機會,遠君,你可能是毀了我了……”
說的有些含糊。
其中的深重,此刻的雷遠君絲毫不能懂,在他的人生裡面,道理兩個字最重,凡事都可以理智的分析出道理,按照最佳的方案去按部就班,完全不理解爲什麼曾經那樣冷靜睿智的老大會忽然如此,會頹廢成這樣,會在任何事沾染上那個喬小姐的時候就全然沒有辦法的焦躁無力。
總要嚐到其中滋味,才懂得,爲什麼會挫骨揚灰在所不惜。
***
“中午吃什麼好?靜言,你喜歡吃什麼?”任飛揚問。
喬靜言坐着在*上看書,有一個書櫃的書,老小區裡面,三層的高度,外面偶爾有鳥兒飛到窗臺上面來,乾淨而自在。
“蛋炒飯。”喬靜言開口說。
她記得昨天還有剩飯,冰箱裡有雞蛋,還有蔥花,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簡單的美味。
任飛揚吹一聲口哨,回答:“好的,女王大人,您的廚師長這就給您去做蛋炒飯!”
不一會兒,廚房有香氣過來,這樣的日子,有些像是天堂。
喬靜言放下書過去廚房裡。
任飛揚身上掛着圍裙,看起來並不覺得多突兀,好像順理成章,連圍裙掛在他身上都覺得好看。
“跟小狗似的,鼻子真好。”任飛揚看她過來就開口說。
廚房也是老式的,抽油煙機倒是功率很大,門是鐵質,上面有玻璃,喬靜言就靠着在鐵門上,探頭看着任飛揚炒飯。
還放了青豆和臘腸,聞着味道未免太好。
任飛揚一笑,夾了一塊臘腸給她,說:“幫我嚐嚐,熟了沒有?”
分明就熟了,喬靜言嘗一口,好吃的下巴都要掉下去。
在章家也不是沒有吃過好吃的食物,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此刻任飛揚做的東西格外的好吃。
蛋炒飯上桌,還配了紫菜湯一起。
米飯粒粒分明,喬靜言難得的吃了一大碗,問:“怎麼這麼好吃,米飯粒粒分明。”
任飛揚得意的挑眉:“那是當然了,米飯我提前在冰箱裡凍過,才這麼鬆散。”說完,促黠的一笑,有些惡趣味的:“我們以前冰凍屍體的時候就是這樣,原理都差不多。”
喬靜言臉黑。
“開玩笑。”任飛揚自顧自的繼續吃飯,擡頭卻是伸手出來。
喬靜言冷不防他的手已經伸着到她脣邊,纔是愣,他卻是從她嘴角拿了一粒米下來,笑說:“小饞貓。”然後說:“等以後食材多了,有機會我給你做更好吃的東西,很多很多,我很會做菜,烤牛排尤其是拿手。還想過要不要考個執照,不過後來放棄了,專門切人玩了。”
任飛揚說話,無時無刻不帶着輕鬆愉悅的氣氛。
哪怕是壓力最大的時候,似乎都想讓一切變得簡單一點,讓人不那麼絕望。
如果早一點遇到任飛揚這樣的男人,是不是會一下子淪陷?這樣溫柔而不給人壓力,這樣沉默付出的一個人。
目光不由的怔忡一點,任飛揚對上,她便是別開了目光。
氣氛又沉下去,任飛揚快速的吃完,收東西,喬靜言跟着過去要洗碗,任飛揚只說:“用不到你,我很快就洗好了。”別開她,洗碗。
一切都做的妥帖。
這樣的一個男人,陪着她縮着在這樣小的天地裡面,這樣的情,她承不起。
“以後有機會,我等你給我做烤牛排。”看着任飛揚微微背彎下洗碗的模樣,喬靜言忽然就開口。
有些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任飛揚直了身子,回頭看她,眼底是一點笑,答應下來:“好。”
***
飛機降落下來,已經有車子再等,索菲亞站在車邊,風獵獵的卷着她的長髮向後翻卷,等着飛機上的人。
然而下來的只有雷遠君。
雷遠君的身後,再沒有別的人跟上,至少是沒有他,他的身形,她從千萬人之中都能一眼看到。
他就是那樣一個凌冽而逼人的人,氣場強大,微笑都會讓人覺得想要退避,好像是一頭獵豹,因爲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所以睥睨一切。
“他人呢?”索菲亞上前去問。
“飛機要加油。”雷遠君只回答。
索菲亞一下子炸毛,上前去拎了他的衣袖,聲音尖利:“他人呢!我問他人呢!他人在哪裡!”
“老大有要事要回去s市,婚禮推後。”雷遠君看向一邊。
索菲亞還要再說,卻看見雷遠君臉上紅腫的痕跡,一下子就好像明瞭,大聲:“又是她對不對?又是她怎麼了?又是她!因爲她我的婚禮要推後,有多少人已經明天就會過來觀禮,你要我的面子怎麼放?我索菲亞就這樣被章霖昭放鴿子?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
一邊說着,一邊就往飛機上過去。
雷遠君一手攔了索菲亞的去路,索菲亞正要叫,雷遠君先說:“你是聰明人,這時候別去見老大更好,你佈局那麼多就是爲了今天,老大回去你們還有轉圜的餘地,真的吵翻了,老大不會給任何人面子,我就是例子。要有容人之量。”
索菲亞捏緊了拳頭,想要上去找章霖昭,腿卻邁不開!
她苦心佈局,如果今天上去吵了,真的會全盤盡輸。
章霖昭的脾氣所有人都知道,他發火的時候真的沒必要去招惹他,他不會聽任何人的。
“謝謝!”索菲亞最後說一句,卻是咬牙切齒,恨的厲害。
轉身上車。
雷遠君目送索菲亞的車子開出去,轉頭看一眼飛機,嘆一口氣,回身返回機艙。
***
愛一個人,要多深才能堅持着不管經歷什麼都堅定。
要多深,才能認定了那個人就再也不會變?
要多深,才能看見了一顆雪松的堅韌之後就再也看不進花樹春天的花朵。
喬靜言躺着在*上,房子是兩居室,可是老房子的那種格局,沒有客廳,一個房間改成客廳,這樣的角度能看過去,看見任飛揚在沙發上面睡着,他手裡拿着本書在看,頭頂有盞昏黃的小燈。
“睡不着?”任飛揚忽然問道。
不知道他哪裡察覺的她在看着,總之是察覺了。
“有點睡不着,可能晚上吃多了,你做的太好吃。”喬靜言回答。
那邊卻是笑聲過來,任飛揚坐起身,可還是在沙發上,兩個人這樣遙遙相望着,任飛揚先開口:“跟我講講你的事情吧,說真的,我知道的很少很少。”
知道的很少,還是不顧一切的付出了嗎……
喬靜言這樣想,反問說:“講講你吧,你先說。你小時候什麼樣子?”
任飛揚開口說的隨意:“孤兒啊,很正常的孤兒,不過孤兒院的阿姨對我很好,應該是很喜歡我,也沒覺得缺少什麼,然後遇見老大,然後學醫,順理成章的,沒什麼別的餘地。”
章霖昭是這樣的一個人,很容易就改變了別人的人生軌跡,似乎也並不覺得不應該,理所當然。
說完,任飛揚問:“那你呢?跟我講講你以前喜歡的那個男人吧,我可是聽說過的,你飛蛾撲火很壯烈啊!”
喬靜言臉上一囧。
怎麼會說到這個話題。
何明陽已經像是她人生中被封閉起來的秘密,早都不容許人再去說,已經埋得太深,重新提起會讓自己覺得很尷尬,因爲曾經的那樣奮不顧身,回頭想,會覺得有些丟臉,不後悔,可是丟臉。
然而任飛揚眼睛灼灼,等着她說。
她於是笑笑,開口:“網上搜何明陽就能搜出一堆來,不用我講吧?就是高中遇到他,他不就是小女孩心目中的那種白馬王子嗎?家世好,長得帥,學習好,人也好,就這樣了,後來娶了我朋友。”
“可是感情並不好,章悠悠還很喜歡他。”任飛揚補充說。
說的都對,何明陽跟夕佳的感情並不好。
“連章悠悠都喜歡,我喜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就是讓人喜歡的類型,當時全校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歡他”喬靜言自我解嘲說。
“他怎麼會不喜歡你?”任飛揚問。
似乎是覺得不可能似的。
喬靜言一下子就笑,怎麼會不喜歡她?理由有太多。
“他愛的人是夕佳,一點都不轉身,夕佳有太多的優點,我比不上。”喬靜言回答,又說:“他的執着真的是……到現在,夕佳跟別人在一起,他仍然是最愛夕佳,仍然所有的事情都站在夕佳的角度上考慮,夕佳喜歡的那個男人不是不好,而是有太多牽掛,對夕佳不會比何明陽對夕佳更好,可是愛情,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夕佳死不回頭,都太倔。”
任飛揚截口問一句:“那你呢?”
喬靜言愣了一下,看任飛揚,問:“我?”
任飛揚點頭,重複一句:“那你呢?如果是你,你會回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