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時間猶豫，喬靜言抱着樂樂，一路的往前跑，前面人羣聽見子彈的聲音都驚慌起來，她衝進人來人往的道路，倉皇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只是一路的跑，一路跑了再跑，人多的地方她就跟着衝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是跑不動，整個人摔在地上，回頭看，身後沒有人追來。
章樂樂摔在地上，“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喬靜言伸手抱了她，緊緊的抱住，一動不動，就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
人羣又都紛紛的往事發的地方過去，似乎是去看熱鬧，記者也趕過來，警車也呼嘯而過，她坐在原地，抱着樂樂，眼淚肆無忌憚的落，緊緊的抱着樂樂，一動不敢動。
有人過來，她擡頭，溫暖的臂膀抱住她的肩頭。
是章霖昭。
“爹地！”樂樂抱住章霖昭大哭。
章霖昭寬大的手臂抱着他們兩個人。
喬靜言擡頭，有些哆哆嗦嗦的問：“喬柏呢？他呢？”
章霖昭是從那邊過來的，應該知道喬柏哪裡去了，怎麼了……
章霖昭沒說話，只是抱緊了她，低聲安撫：“沒事，沒事，你跟我先回去，我去處理。”
喬靜言搖頭，一個字都不信，她記得最後的時候車子嚴重變形，而喬柏還在車上，他還在……
現在章霖昭的態度顯然是敷衍，能是爲什麼？
想到了什麼，喬靜言一把抓住章霖昭的衣袖：“是你做的對不對？你只是想要回喬柏，要回喬柏而已，現在你得到了，我不跟你爭了，喬柏怎麼樣？他怎麼樣？”
一連串的問題，聲音都在發顫。
她寧願做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設，只要章霖昭說是真的，只要喬柏好好的。
章霖昭一句都不跟她辯駁，是抱了她：“回去再說，我們先回去。”
喬靜言不肯，手緊緊的絞着，怎麼都不肯。
章霖昭那樣深重的表情，她都覺得不能承受，前面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一定是……
喬靜言站起來，往事發地點過去，她來的時候跑了很久，跑過很多條街口，因爲後面有人追趕手裡還抱着樂樂，瘋了一樣的跑，現在她要回去看她的喬柏，她的兒子……
喬柏都沒有去過遊樂場，早上還高興的跟她出門。
章霖昭一把拉住了她，沉聲：“我會處理，靜言，你回去，我會處理一切。”
喬靜言搖頭，不住的搖頭，眼淚落下來，固執的往事發地點走。
那裡有她的喬柏，她過去這麼多年來全部的生命。
脖子上一痛，還不及回頭，眼前已經是一黑。
章霖昭伸手接了她，阿林已經開車過來。
放了喬靜言到後座上面，回頭看章樂樂已經嚇的有些發傻。
小孩子的世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
章霖昭抱了樂樂，放在後座，跟阿林說一句：“送他們回去，好好照顧靜言。”
“您放心。”阿林回。
***
車子開出去，章霖昭扭頭往事發現場過去。
他是從那裡來的，一路追着找到喬靜言，用了很多人手，槍擊犯已經不見蹤影，車子上面有大量的血跡，已經積壓變形，孩子身體又格外的小，他看的時候看不太清楚，忙着去找喬靜言回來，現在需要回去處理。
越是走進心口就越是沉重，沉的他自己都難以呼吸。
喬柏是他的兒子，才見過幾面。
然而過去，工程車切開，裡面空無一人。
車裡並沒有人，地上也沒有腳印，喬柏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的不見，車裡有喬柏的一隻鞋，滿是鮮血。
這樣多的血，觸目驚心。
“先生，這……”有下屬詫異，過來請示。
章霖昭拿了電話，第一時間想要打給喬靜言，告訴她孩子沒事，至少不在車裡，就有生還的可能。
然而下一瞬，還是壓下了。
地上這麼多的血，孩子無故失蹤，能安撫喬靜言的成分太有限，如果最後的結果是連喬柏的屍體都找不到，喬靜言還有沒有辦法面對……
這樣慘烈的車禍，一定是針對他的，也一定會將喬靜言跟他推的更遠。
在現在已經很遠的距離上再深重一分。
喬柏……
章霖昭按了幾個按鍵，打過去：“遠君，現在從意大利過來。”
一向是乾脆利落的雷遠君卻一反常態，問一句：“什麼事？出大事了嗎？”
“喬柏出事了。”章霖昭回一句。
***
泰森在路上，一邊開着白色的小皮卡一邊在咒罵。
拿了旁邊的電話打過去，對面一接通，他就忍不住的破口大罵：“婊、子！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這單生意是要殺章家的人，你要害我被意大利華人幫派追殺，省了你的尾款，我還怕我有命賺錢沒命花！現在怎麼樣！我被追殺也會咬你出來！臭婊、子！”
對面的人說話安寧淡定，似乎是根本不怕。
“他一定會知道是我，早晚都會知道，我有那個自覺，你現在自己跑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死了供出我來也沒關係，我不在乎，我只是恨他，讓他知道我恨他我也不在乎。”
泰森一把按了電話。
把手機狠狠的砸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面，“咚”的一聲。
幸好他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把那個小鬼帶了出來，只要那個小鬼還活着，就是他活命的籌碼！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早知道是章家的人，他是絕不會碰的，現在把自己捲入這樣一個無奈的境地。
再次問候了索菲亞全家之後，繼續開車。
他一向謹慎，在距離安排好的地點不遠的地方停了一輛小皮卡，雖然後來事發地點有些變化，可區別並不太大。
泰森回頭看一眼後座上躺着的小男孩，不得不說是很聰明的小孩，最後一刻蜷縮自己身體護住頭，還能自己從後座上爬出來，只是好像嚇傻了，一直到現在呆在那裡，沒動。
不用他捂住嘴，也挺好。
泰森回頭繼續開車。
***
喬柏一身是血，孤零零的在街頭，是一個背影，看不清臉，她急忙的追上去，一把抱住喬柏。
喬柏回頭過來，臉已經沒了半邊。
“媽咪，你愛我還是更愛姐姐？”童稚的聲音還在響着。
喬靜言死死的抱住他，死死的抱住：“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不該扔下你，媽媽不應該扔下你，應該跟你在一起，喬柏，媽媽錯了……媽媽錯了……”
不由的，就嗚咽出聲。
身邊很暖，眼淚肆無忌憚，猛然驚醒過來，才知道是一場夢。
可是那麼真實，夢裡面喬柏沒有了半張臉，血肉模糊，似乎是怨恨。
“沒事了，靜言，沒事……”章霖昭緊緊的抱着懷裡的人。
當聽到她說這些夢話的時候，就知道她一定夢到了什麼，急忙的抱住她。
她以前就需要安眠藥入睡，精神不是太好，受不了刺激。
喬靜言睜開眼睛來，看見是章霖昭，手緊緊的抓住，問：“喬柏怎麼樣了？他是不是在醫院，他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好起來？我要去看他！”
章霖昭只說：“放心，沒事，我會讓一切都沒事。”
喬靜言看他，搖頭：“不，不是的！”
章霖昭伸手試圖抱緊她，她卻是拼命的掙扎：“章霖昭！都是你！你把喬柏還給我！他根本不認識那些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弄的，一定是因爲你！章霖昭你爲什麼不滾遠一點！爲什麼不！爲什麼非要毀了我的生活？喬柏才六歲！他才六歲！”
“他會沒事的，放心，他一定沒事……”章霖昭極力的安撫：“你別急，我一定會讓他沒事回來，靜言你別急，等喬柏回來你還要去接他，你不能着急，你都是一個母親了，照顧好自己，讓我去負責外面的事情，喬柏是我兒子，我會保護他。”
喬靜言只剩下放聲大哭。
正是這時候，章霖昭的手機卻是響了。
章霖昭接通電話，對面是一個下屬：“老大，在距離事發地點兩公里的一個廢水溝裡，發現一具兒童屍體，衣服鞋帽跟小少爺有些像……”
章霖昭想要攔住，喬靜言卻已經聽的清楚。
電話“啪”的掛斷，章霖昭拼命按了喬靜言，喬靜言卻只是說：“我要去看！讓我去，那是我兒子，我是最清楚的！”
“我去就夠了，你在家裡！”章霖昭攔住。
喬靜言眼底卻都是堅定，搖頭：“我要去，誰都別想攔住我，只有我最瞭解喬柏，我才能認出他。”
***
到達現場的時候，喬靜言還是忍不住哭了。
是一處農田的小水渠裡面，章霖昭攔不住她，已經提前讓人處理過一下，可是沒想過，一樣的不能看。
屍體已經泡的發脹，頭被擠爛，根本辨別不清楚，身上的衣服髒污的厲害，勉強能看出是早上喬柏穿的那一身。
其他的，根本沒辦法看……
喬靜言就要衝上去，章霖昭死死拉住了，極力勸慰：“靜言，讓法醫檢查之後再說。”
喬靜言跪倒在地上，痛哭失聲。
章霖昭看一眼那邊的屍體，看屍體的樣子，也說不出什麼來，完全沒辦法辨認，左腳上的那隻鞋子，跟車禍現場發現的右腳的完全吻合。
有人撿過來一支手機，按了幾個按鍵，給章霖昭看。
最後一次通話，上面那串號碼非常清晰。
喬靜言劈手奪過來看，並不認識，章霖昭眼底卻是愈發的森冷，厲聲：“讓索菲亞現在就去家裡等着我！押也要押去！”
***
“爲什麼？”喬靜言滿臉都是淚痕，想要衝上去被章霖昭按住。
索菲亞只是笑，笑的很淡很淡：“喬靜言，這次，你的生活也毀掉了，你毀掉了我的，我也毀掉你的，很公平，我本來是讓他一次殺了你們三個人，讓章霖昭痛苦的，沒想到失手了，這都是你和章霖昭欠我的，喬靜言，沒有你以前，他是我的！”
旁邊有人上去，用槍頂住了索菲亞的頭。
索菲亞絲毫沒有感覺一樣的，淡淡的模樣，繼續說：“章霖昭，你欠了我多少？沒有我會不會有你今天？沒有我你七年前就已經死了，我背叛了一切要跟你一起，你卻因爲我的那一點嫉妒心所做的事情而恨了我，喬靜言，你不是想讓章霖昭殺了我嗎？他真的會動手的，我知道他，他真的會，與其這樣，不如我先動手，我看着你哭，真的很痛快……”
原來是那一次……
她只是隨便說的，並沒有認真，沒想過索菲亞竟然聽見。
章霖昭只問一句：“那人是誰？叫什麼？”
索菲亞有些好笑的：“事到如今你還問這個？別逗了，你兒子都死了，還問這個，是還心存僥倖嗎？”
旁邊有人一個槍托狠狠的砸在索菲亞頭上，狠狠。
索菲亞被砸的倒在沙發上，頭上鮮血流下來，章霖昭問：“他叫什麼？”
索菲亞直直看他：“你開槍殺了我，我就告訴你。”
章霖昭的槍指上索菲亞的頭頂，索菲亞只是笑着，等他開槍。
“我死了，意大利那邊多少人要寒心？章霖昭你承擔的起嗎？我父親那一派至今還支持你，就是因爲我還在，你殺了我，看他們還會支持誰。”索菲亞厲聲。
槍聲響，一槍打在索菲亞的膝蓋上面。
“啊”的一聲。
“那人是誰？”章霖昭一字字。
索菲亞強忍了疼，還沒來得及開口，右腿上又中一槍。
章霖昭的槍口指向了她的肩頭。
“你還記不記得，是我教你怎麼用槍的，是我帶着你殺了第一個人，是我……”索菲亞的話還沒說完，槍聲又響。
章霖昭一槍打在她的右肩頭，槍口又挪向左邊。
索菲亞疼的厲害，眼底都是絕望：“你怎麼不殺了我？”
血汩汩的流出來。
章霖昭冷聲：“不殺了你，因爲殺了你也不能彌補，要你活着，是要你痛苦。”
槍聲又響，索菲亞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面，到處都是鮮紅。
“找醫生，給她治好之後再繼續。”章霖昭冷聲命令。
旁邊的人就要拉着索菲亞下去。
索菲亞臉上露出驚恐來，章霖昭的手段，她知道，絕對是生不如死……
“泰森。”索菲亞開口，說出這兩個字。
章霖昭聽見，立刻打電話出去：“給我查一個人，泰森，現在在s市。”
***
“靜言，你怎麼樣？”章霖昭抱了喬靜言上樓去。
剛纔的場面太過血腥，他擔心喬靜言承受不了，她一直受不了太血腥的場面。
喬靜言卻是看他，問：“小柏好了嗎？我要去看他。”
剛纔說是法醫要檢驗傷口，不准她去碰，現在應該好了吧？她要去抱抱喬柏，要不離開。
“你先睡一覺，那個孩子不一定是喬柏，你先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過去了。”章霖昭說，停一下又說：“你還有樂樂，不能讓樂樂沒了媽媽，對不對？”
“我要去殺了索菲亞！我要殺了她！她怎麼不去死，我的喬柏死了，她怎麼不去死！”喬靜言忽然開口，聲音尖利。
眼淚又落下來。
一想到是索菲亞做的，她就恨不能讓索菲亞死，要讓她受盡痛苦，她的喬柏，最後變成了那樣的模樣，她都認不出來，泡漲了，臉都沒了……
索菲亞卻好好的活着。
索菲亞成功了，成功的毀掉了她的生活，徹徹底底，她幾乎就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她不知道還能靠什麼活下去。
章霖昭緊緊抱了她：“我還在這裡，沒事的，我還在，我跟你在一起，你什麼都不用怕，靜言，以後你是安全的，再也沒有人敢傷害你，還有樂樂，我們都還在。”
喬靜言只是哭，哭的厲害。
沒有喬柏。
她的喬柏。
“他問我，說我更愛他還是更愛樂樂，我說愛他，我說了愛他，可是那時候我扔下他抱了樂樂跑，他一定是恨我了，一定是恨我，我應該去抱他的，就算是死了我也應該去抱他的，一個媽媽怎麼會扔下自己的孩子，我應該去抱她……”喬靜言的聲音喃喃的，無法止息。
“不會的，不會，他不會恨你，靜言，喬柏是個好孩子，不會恨你。”章霖昭安慰說。
手機響起來，章霖昭鬆開她，避開一點去接聽。
喬靜言看他，他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回來喬靜言這裡：“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靜言你一個人好好的，我找了夕佳過來陪你，你還想見誰？我都找來陪你。”
喬靜言搖頭：“我想見喬柏。”
章霖昭一瞬間的不說話，抱了她，頓了頓說：“靜言，我給你找喬柏回來。”
外面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夕佳，還帶着顧囡囡一起。
夕佳看見喬靜言哭的眼睛都腫了的樣子，一下子過來，撲着抱住喬靜言：“靜言……”
“夕佳，幫我照顧一下靜言，到我回來爲止，別離開她。”章霖昭最後交代一句，得到夕佳肯定的答覆，才大步的往外面過去。
剛纔電話裡的人說，他們化驗了血型，喬柏是b型血，而那具兒童的屍體卻是o型血，顯然不對，需要他過去化驗dna做進一步的確認。
章霖昭的步子愈發的大，阿林過去開車過來，在車上纔想着，如果那具屍體不是喬柏，那喬柏會到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