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顏初晨送到醫院後,便直接推入了急救室。等到手術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醫生說她只是輕微的腦震盪,加上失血過多,好好調養一下,應該不會有大礙的。
墨子笙坐在牀邊看着她,好像已經好幾年了吧?自從萱萱的事情以後,他第一次這樣坐在她面前,認真的看着這個女人,這個自己曾經愛到骨髓的女人。
他承認,當初愛她愛到無法自拔,愛到失去了自我。她說分手後去了國外的那段時間,是墨子笙這輩子最難熬的時候。每天都像是死了一般,承受着無盡的折磨與煎熬。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像傻小子一樣的君寒出現了。她每天逼着他吃飯,給他講笑話,像個監控器一般的看着他,守着他。
他永遠也忘不了,下雪的那一天,他從窗口看下去,那個在厚厚的雪地裡面,一步一步走的艱難的身影。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早在那一天,他的心裡,就已經有了君寒的位置?只是他太過於愚鈍了,以至於到了後來,才慢慢的看清楚自己的心。
顏初晨從國外回來的時候,他真的是嚇了一跳,但同時,又是那麼開心。他以爲她是念着他的好纔回來的,而她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事實卻證明,她只是走投無路了,才找上他的。
墨子笙苦笑了一下,他的手機上,還有着那幾條信息。上面寫着所有關於顏初晨的過去。
她出國的那幾年,並不是去留學,而是去生孩子。而上學的時候,每天來學校門口接她的,也不是她的父親,而是當時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爸爸。
早在萱萱出事以後,顏初晨被警察抓走,卻又被林家明救回來的時候,墨子笙就已經懷疑了。一次又一次,林家明一直在無條件的幫他。可是想來想去,最大的受益人,卻是顏初晨。
所以,他便留了心思,調查關於顏初晨的過去,果然,讓他查出來些眉目。
信息是他國外的朋友發來的,他早就看過了,卻一直沒有聲張。因爲他覺得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哪怕過去顏初晨做過什麼事,也都是年輕的時候犯下的錯,跟現在並沒有關係。
而且,顏初晨除了他,在國內幾乎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若是他把她趕出去,她就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說到底,她畢竟是他深愛過的女人,他還是沒有辦法放任她走投無路而不幫忙。就算她做了那麼多錯事,也都是爲了他。男人總是會心軟的,尤其是知道一個女人爲了他差點瘋狂的時候,就更有些不忍了。
可是,他是真的不愛她了,一點都不愛了。
那些刻骨的愛不知道是早在她離開這裡,出國留學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還是在她回來以後,一次又一次的傷人性命,最終害的君寒家破人亡以後,沒有的。
原因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對她,也只是出於人性上的憐憫而已。除此之外,真的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他曾經想着,若是她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待着,不再惹禍,他會讓她繼續留在墨家,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來對待,哪怕是養她一輩子也無所謂。
可是,今天看來,她根本就是死性不改!那顆被嫉妒矇蔽的心,已經完全黑透了!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
她根本不懂的悔改,更不懂的感恩,卻是把身邊的任何人都當成了假想敵。再留她在身邊,也只會越來越助長她內心的陰暗面罷了。
墨子笙嘆了口氣,撥通了管家的電話,“把她的東西收拾好帶到醫院來,過幾日送她到鄉下去吧。不……不用派傭人去。”
“子笙……”顏初晨忽然睜開了眼,從牀上驚坐起來,臉上是驚慌失措的神情。
墨子笙默默的掛了電話,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過幾日傷好了,我派人送你到鄉下去,那裡有我的一座別墅,而且環境也很好……”
“不,子笙,你別送我走……我不能離開墨家……子笙求求你,別送我走……”顏初晨眼淚洶涌而下,她緊緊的拉着墨子笙的手,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樣可憐。
“夠了!顏初晨,這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了。在鄉下好好生活,好自爲之吧。”他冷冷的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不……子笙……我不走……求你了……”顏初晨光着腳追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腰,哭的死去活來。
墨子笙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可是此時,卻心如止水,連憐憫,都沒有一絲一毫。他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眼中平靜的可怕。
“我再說最後一遍,要麼你去鄉下,要麼就自己走,你看着辦吧。”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話一說完,便擡腿推門而出。
病房的門在他身後重重的合上,顏初晨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冷,像是被關進了冷凍庫中一般,好像下一秒,就會結成冰塊。
終於,她還是被趕了出來。那些錦衣玉食的生活,就像一個肥皂泡一般,在她眼前破滅,再也沒有一絲遺蹟可尋。
到底,她還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墨子笙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一個男人對她的感情。早知如此,她就應該多爲自己的將來考慮一些,打算一些,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淪落到身無分文。
聽着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狠狠的咬着嘴脣,終究還是沒有再追出去。罷了,至少,他還給她留了活路,讓她有個可以生活的地方……
只是從今以後,她顏初晨,就真的淪落到與鄉野山婦爲伍,孤苦伶仃了。
墨子笙出了醫院,心中不禁有些煩躁起來。顏初晨走到今天,是她自己作出來的,最後再送她一座別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希望她能在鄉下好好的生活,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禍害別人了。
看着天色已經暗下來,他不由的擔心起君寒來,她說想要去的地方,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能猜到。
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詢問,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樣,她正在韓藥湮家樓下。
驅車趕去的時候,君寒還像是傻瓜一樣,呆呆的坐在車裡,擡頭看着那個窗口。
看着她一臉癡心的樣子,墨子笙只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今天太晚了,先回去吧?夜裡風涼,你的身體經受不住……”
他小聲的勸說着,君寒終於轉過頭來看着他,眼中是平淡無奇,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神彩。
“馮以蓮受傷了?”她忽然問道,聲音有些沙啞,許是一天沒有說話的緣故。
墨子笙愣了一下,可是馬上就想起來,是今天顏初晨告訴她的,便點了點頭,“恩,聽說事情鬧的很大,她想要阻止她二哥對韓氏的打壓,所以以命相博,從二樓跳了下去……”
君寒不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一直都知道馮以蓮對韓藥湮的感情,也知道她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卻沒想到,她對自己,竟然也會如此心狠。而且,爲了韓藥湮,她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傷的……重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聽說頭跟腿都只是擦傷,摔壞了胳膊,好像是骨折了……”墨子笙默默的說道。
“喔……”君寒低了頭,墨子笙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緒,只是那樣看着她,心裡越發的不好受起來。
這個本來是他妻子的女人,這個本來是他驕傲的女人,這個本會愛他一輩子的女人,卻被他給弄丟了。
他聽信了顏初晨的話,把這麼好的一個女人給拱手相讓,等到她現在心裡已經裝上了別人的時候,他卻突然明白了她的好,想要把她再找回來。
可是世界上的事,哪有那麼容易?從來都是相愛容易相守難。就像碎了的鏡子,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恢復到曾經的樣子。
可他仍是有一點點癡心妄想,抱着那麼一絲的僥倖,或許她被韓藥湮傷的再深一點,就會不再愛他,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馮以蓮跟藥湮……他們兩個很般配吧?”君寒忽的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他,眼底卻閃過一絲淚光。
她臉上帶着笑,可是墨子笙卻覺的,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他微微皺了眉,仍是點了點頭,“是,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時候,的確很般配。不管是從外貌來說,還是從家世來看,都是天生的一對。”
他的話說的有些重,因爲帶着自己的私心。他真的想讓君寒清楚的認識到,她並不是那個能陪在韓藥湮身邊的女人。
可是話一說出來,再看到她臉上脆弱的神情,他又後悔了。她已經這麼痛苦了,爲什麼還要讓她更加難受呢?她的心,已經承受不起任何的折磨了。
心裡痠疼到不行,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君寒遲疑了一下,卻也沒有躲開,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胸前。
並不是忽然意識到了他的她,也並不是想要跟他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