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剛剛好,不讓君寒產生抗拒,就是他現在所能做的。也是他與她之間,最合適的距離。
“我想現在就走,方便麼?”君寒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可是看在他的眼裡,卻只有淒涼。
“好,都聽你的。”墨子笙回答,只要君寒不是想離開,就什麼都好說。哪怕她現在想去天涯海角,他都陪着。只要,讓他知道她所去的地方,讓他陪着,就好。
原本君寒是想到墨子笙在鄉下的那座別墅去的,那樣對她來說比較方便。可是當聽說顏初晨被送到那裡之後,她便改了主意。
西郊的別墅雖然還在H市裡,可畢竟是出了墨子笙的關心區域,不管怎麼說,也還是有機會的。
車子在馬路上飛奔着,把道具路兩邊的景色都甩在了後面,彷彿連傍晚的夕陽,都追不上。
天邊的雲像燃燒的火焰一般,美麗而妖嬈。可是君寒眼裡,卻只能看到漫天的紅。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固執的回過頭去,想要再看一眼韓藥湮跟浩浩所在的地方,手輕輕的撫摸着腹部,那裡,有一個她和他共同孕育的小小生命,正在慢慢成長。
別了韓藥湮,若有來生,我們再見。
她本不是嬌弱的人,可是現在,眼淚卻不受她控制的滑落下來,一顆一顆,像天邊墜落的星塵一般,跌落在手背上。
她低了頭,緩緩的靠在墨子笙肩膀上,乾脆任那滾燙的淚珠滑落。罷了,就再爲他哭一次吧?就當是最後一次軟弱。從今以後,她要跟那些前塵往事告別,爲了肚子裡的孩子而活……
“小寒,其實你想散心的話,我帶你到國外走走吧?我知道一個海島風景很不錯……”墨子笙挺直了身子讓她靠着,想要輕輕的拍拍她的背,想了半天,擡起的手終究還是放了下去。
“謝謝……”君寒淡淡的道。海島麼?有什麼樣的海島能比的上夏威夷?若是沒有韓藥湮,哪裡都一樣。
感受着她身體的輕微顫抖,墨子笙心裡一陣陣苦澀。既然知道她肯定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爲什麼沒有早早的想到,要帶她出去暫時的避一下?
爲什麼,他明明知道她心裡的痛,卻沒有一點辦法幫她解決?爲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難過,憔悴,一天一天的枯萎?
現在的她,需要清涼的水來灌溉,而他,爲何偏偏是太陽?只能帶給她熱量,卻無法澆灌她的心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就都錯了。兜兜轉轉的,所有人都在追尋着,卻沒有一個,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心裡有苦澀,有疼痛,有心疼。還有一種無法鳴說的難受。
他心愛的女人,靠在他的肩頭哭泣着,這本該是一副很正常的畫面。可是,這個女人的眼淚,卻是爲了另一個男人面流,她的心,也在爲另一個男人而痛。
墨子笙突然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若是現在放手,將所有背後的算計與陰謀和盤托出,是不是就能放韓藥湮一馬?
可是到那個時候,他還會有機會,再跟君寒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靠在一起麼?若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怕是他連君寒的面,都見不到了吧?
放手看着她幸福,他真的做不到。更何況,她在韓藥湮身邊,並不幸福!
他一向是個自私的人,他喜歡的女人,就要靠自己來保護!而保護她的前提,就是站好隊,有足夠的能力!
靠在肩膀上的女人,看起來那麼柔弱,像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人一般,惹人疼惜。可是卻一點都不像君寒。
他認識的君寒,是一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面不改色,絕不慌張,絕不認輸的女人。
那樣的一個女人,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挫折?纔會變成現在這樣,敏感,心軟,而又缺乏安全感?
還是說,以前的他,看到的,都只是表面上的君寒?其實在揹着他的時候,她也曾經偷偷的落淚?
要知道,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有多痛苦?要把這份孤獨的愛堅持下去,需要多大的勇氣?
君寒用十年的時間,等來了他的回心轉意。那他呢?能不能用下一個十年,等來君寒的心?可是以她現在的身體,真的能夠等到下一個十年麼?
他不敢去想,卻又不得不想。若是再有一個十年,她會不會重新愛上自己?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眼裡心裡,都只看着他?
郊外的空氣很清新,車子在夕陽下的海邊飛馳着,有種電影中逃亡般的感覺。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帶着君寒逃走,不再管現在的一切骯髒與算計。哪怕逃到世界的另一頭,只要,有她在身邊,就好……
今天是跟馮以蓮約好的,要去試衣服的日子。離婚期只有一星期了,他的心,卻越發的煩躁起來。他沒有一刻不想逃避,哪怕少見馮以蓮一秒鐘,都能讓他多喘一口氣。
下班以後藉口要回家換衣服,他纔有機會能在家稍作休息。利用這一點時間,他能夠調整一下情緒,別在一會兒見面的時候,再露出什麼破綻來。
自從知道了馮以蓮的所做所爲,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演戲一般痛苦。可偏偏韓藥湮還必須把這場戲演下去。
他將領帶扔在一邊,打開衣櫥胡亂的翻找起來。君寒在的時候,每天都會把他的衣服熨燙好,然後整齊的掛起來。
自從君寒走後,他就不允許任何人進來,不準任何人動她的東西。她的衣服上,還留有她的氣息。那是隻屬於她的,淡淡的青草香味,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散發着清冷的氣息。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一疊衣服中間,那一件男式的襯衫大的有些顯眼。韓藥湮伸手將那襯衣拿了出來,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她太粗心了,竟然把他的衣服,也放進她的那邊了。
可是,當視線落在白色襯衫領口的時候,他的腦子裡面,突然如同被雷擊中一般,一片空白。
白色的襯衫上,那麼顯眼的一抹大紅,帶着囂張與炫耀的味道,就那樣,赤裸裸的呈現在那裡,與白色對比凸顯,像是赤裸裸的挑釁!
他記得君寒以前是有這種顏色的口紅的,那個時候,她是做事雷厲風行的君寒女王,只有這種大紅色,才能凸顯出她強大的氣場。
可是自從在S市再見到她以後,就發現她變了很多。以前那個氣場強大的君寒女王,早就在不知不覺間,便成了洗手做羹湯的小女人,尤其是跟浩浩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身上總是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而化妝品,對她來說,好像也成了一種奢侈品,或者說是沒有用的東西。
回到他身邊以後,更是沒見過她再用什麼口紅了。只有一支小小的潤脣膏,也是偶爾纔會用一下。因爲她紅潤的脣,本就像櫻桃一般可口,比任何的化妝品,都要美的多。
而韓藥湮本身,更是像個絕緣體一般,身邊根本就沒有什麼女人。公司裡的人都知道,一般的女職員,也都是不敢近身的。除了家裡的君寒,就只有馮以蓮了!
是了,馮以蓮一向都喜歡大紅的!這樣囂張的顏色,就與她的性子一樣,熱辣,而決絕。
他突然想起來,聖誕節那天,送馮以蓮回家後,她一直哀求他給她一個告別吻的。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與一個女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而這口紅,便是那個時候,有意,或者“無意”的碰上去的吧?
怪不得!那天回來以後,他把君寒摟在懷裡,君寒卻只是看着他哭。那個時候,他以爲君寒是委屈,只要哄哄就沒事了。
可是現在才明白,看着他領口這抹殷紅,她的心裡休止是委屈?更是一種屈辱!
自己心愛的男人,領口上帶着別的女人的脣印!而嘴上,還在說着自以爲是的謊話!那種場景,真的是想一想都覺得諷刺!
而他,韓藥湮,就是那個蠢到無藥可救的傻子!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把心愛的女人傷害了,還自以爲是!是他給了馮以蓮向君寒示威的機會!
心裡如驚濤駭浪一般憤怒,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錯!現在這種結果,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手裡緊緊的握着那件襯衫,他像瘋子一般冷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涌了出來。牙齒咬的格格作響,到最後,卻還要將這如火山一般的怒火強壓下來……
他用一雙憤怒到暴起青筋的手,將那件白襯衫放了起來,又將衣櫥整理到以前的樣子,就好像君寒剛剛整理過,等着他來打開一樣。
剛整理完這邊,電話便響了起來。馮以蓮三個大字在手機屏幕上閃爍着,如催命的地獄使者一般,讓韓藥湮心裡發寒。
他緊緊的握着手機,似乎要把那小小的機器捏碎!如寶石一般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肅殺與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