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很快,十五分鐘的路,成薇只用了八分鐘。
可是,死神的鐮刀更快。
衝進門,君寒看到客廳的沙發上,父親目光呆滯的抱着母親,對她的呼喚充耳不聞的時候,心裡已經如同死灰。
但是君寒依然做心臟復甦,人工呼吸,甚至想要再給母親灌速效救心丸……
她拒絕承認這個結果。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君自清就一直靜靜的看着,抱着君母的頭,拖着君母的身子。
直到成薇再也忍受不了,大喊一句:“君寒,別讓君伯母不安生了,讓她安心去吧……”
“不……我媽沒死……”君自清終於爆發,忽然抑制不住的開始重複這句話,從大聲的嘶吼,到後面的黯啞的祈求。
終於無力的癱軟在了地板上。
想起自己說要和墨子笙結婚的時候,媽媽雖然不同意,但看自己堅持,還是偷偷說服爸爸。
爲了自己婚禮不眠不休的準備東西,生怕自己受了委屈。
在自己出嫁前夕,握着自己的手:“寒寒,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嫁得好,說實話,你嫁給墨子笙,媽媽只有一個要求……你不能受委屈,受了委屈也不要告訴媽媽,因爲後來你會原諒他,我卻不會……”
“媽媽……”君寒握住君母已經涼涼的手,忽然覺得人生真的沒有意思了。
遮風擋雨的家塌了一半,她以後還能怎樣?
從小爸爸就忙於工作,她幾乎是和母親相依爲命的。
墨母又當爹又當媽,很不容易……
雖然君母一直說不能夠告訴她在墨子笙那裡受的委屈,但是君母從未少操心,暗地裡爲了君笙公司拉人脈,偷偷在公司危機的時候塞給君寒二十萬度過難關……
可是,從今天開始,這一切都不會再有了。
她的世界,毀了一大半……
……
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
恰好也是顏初晨出院的時候,她剛回到墨家,卻發現墨子笙黑着臉,一身肅靜的打扮,急匆匆往墨宅外面走。
“子笙,我剛出院,你不陪我吃午飯,你要去哪裡?”顏初晨心裡明白什麼事兒,卻偏偏一副無知少女的模樣,柔柔發問。
平時墨子笙見了顏初晨這副樣子,什麼火都會消失,會柔聲細語的和顏初晨說話。
但是今天,他真的是懶得理她。
任憑顏初晨跟在他身後,他也不會停下腳步。
顏初晨心裡有點着急,只能是跟着墨子笙,一邊追着他一邊解釋:“子笙,她媽媽心臟病我又不知道,她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有說清楚……只能是說,君寒的媽媽命不好!”
“閉嘴!”墨子笙忽然面色鐵青的轉頭,看着顏初晨,一臉的怒意。
畢竟是死者爲大,小晨居然說話如此狠戾?
被墨子笙吼,顏初晨愣了半天,反應過來卻是滿腹委屈的樣子:“墨子笙,她媽媽心臟病突發又不是我的錯,你對我發什麼火?我的孩子都被君寒害死了,誰知道不是一命換一命……”
墨子笙不可置信的看着顏初晨,心裡翻滾起一千種的情緒。
顏初晨居然對君母的死那樣的淡漠?
君母雖然不是特別喜歡自己,但是在的時候一直都沒有缺了那份氣度,暗中一直在幫自己幫君笙,甚至調節自己和岳父之間的關係,怎麼現在人死了,顏初晨竟是如此的無情?
“我很煩,你先回去。”墨子笙還算良心未泯,知道那是自己的岳母。
好歹都是一條性命,顏初晨這個輕薄的態度,他實在無法苟同。
“我不回去。我回去了你要去哪裡?”顏初晨看着墨子笙對自己一閃而過的厭惡,更加不想離開。
當時君寒決絕的走掉,忽然又給自己打電話,他就應該知道,君寒一定是有事!
只是恨自己,恨自己竟是聽了顏初晨的話!
也許自己幫君寒一把,那麼,君母也就不會死……
總之這幾天都是懊惱,糾結,難過,今天葬禮想去盡一點心意,卻是被顏初晨如此輕視,他怎麼能不生氣。
而且,君寒那纏着繃帶滲着血的手,也總是在他的眼前浮現。
他聽成薇說,君寒再也不能拿手術刀了。
她是如此的熱愛醫學,就算是讓君笙成功之後也沒有坐享其成當什麼富太太,依然回去做醫生。
現在,她失去了自己和家,又沒有了最愛的事業,該多麼的難過……
莫名,那張從不示弱的臉,出現在了他心裡。
從萱萱的生日,她發現自己和顏初晨在一起,死撐的倔強。
酒店她推開顏初晨,他又傷了她那次,她的沉默。
還有顏初晨流產,她被重傷仍然死咬着牙的苦熬。
她的這些沉默,都刻在了他心裡。
現在,攪的他的心,一陣陣的疼。
覺得心口有揮之不去的難受,墨子笙加快了腳步,坐進了司機的車。
剛剛坐定,快速的關上車門,見到顏初晨的身影追過來,心下更事煩亂不已,他乾脆對司機吼了出來:“發什麼呆,不乾淨開車?”
他現在只想去見君母最後一面,也想看看……看看君寒怎麼樣了……
這麼多的打擊,這幾天都疊加在她身上,她如此驕傲又不肯對人說,可能承受的住?
“墨子笙!你要是去安慰君寒,你就別回家!”顏初晨攔在了車前,努力的拍着車窗,企圖阻止墨子笙出去。
看着顏初晨那張因爲憤怒而略略扭曲的有些陌生的臉,墨子笙覺得好累。
他煩躁的閉上了眼,對司機吼道:“開車!”
“可是……可是顏小姐……”司機哪裡敢開,這還不是會搞出人命?
自從君女王離開之後,墨先生的脾氣越來越大了,現在……
自己還是趕緊找理由辭職算了,不能給神經病打工!
“媽的!”一向溫文爾雅的墨子笙,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迅速下車,粗魯的將顏初晨從前引擎蓋拽到一邊,猛力一推,然後迅速上車,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忙踩下油門,車子急速駛出。
而被推了個措手不及的顏初晨,在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之後,再想去追,車子已經竄出了十幾米遠,根本追不上了。
當着滿院子的傭人保姆,顏初晨的臉色,鐵青的嚇人。
她沒有想到,君母這麼容易就死了!
本來只是要讓君母氣的住幾天院,君寒自顧不暇不要再來騷擾墨子笙纔對!
她沒有想到,君母的心臟病居然如此的厲害,將離婚協議的照片發過去,就能將她活活氣死!
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只能怪君母命不夠硬!
只是,最難辦的是,現在墨子笙對她,居然是這種態度!
她都已經說了一路的對不起了,爲什麼墨子笙還是這麼厭惡自己?
還把自己狠狠的推到一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少夫人的臉,往哪裡擱?
顏初晨的心裡,根本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這算什麼?爲了前岳母凌辱自己的老婆?
君寒,難道你是真的要借*死再挽回一局?
顏初晨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君寒手段高超,她不能不防!
心下打定主意,顏初晨回到房間,翻出一身大紅色的高訂連衣裙,換上,然後叫車,也朝着君母的靈堂去了。
人並不是很多,君母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君寒不希望太多人打擾。
因此除了幾個至親好友,還有成薇,沒有別人。
君寒一身黑色的衣服,臉色煞白,胸口別了一朵小百花。
右手已經拆了繃帶,滿是傷疤,牽着萱萱。
萱萱一身白衣,小臉也是白,幾乎是跟整個白色的靈堂融入一體。
萱萱已經哭了三天了,現在再也哭不出眼淚。
她還不知道外婆怎麼死的,只是知道,世界上最疼她的那個人去了。
君自清自從君母死後,就在家抱着君母的照片,不停的唸叨。
一跟他提辦喪事,他就魔怔了一般指着照片大罵,人還在辦什麼喪事?!
君寒知道是因爲打擊太大,也不再硬生生的拉父親辦母親的喪事,自己一力的承擔下來。
幸好還有成薇,幫她忙裡忙外。
還有萱萱,萱萱邊哭還會邊給她擦眼淚。
她纔沒有倒下。
一邊往火盆裡扔着紙,一邊木然的給幾個親戚回禮,整個靈堂的氣氛,靜謐而安詳。
直到有車響動。
其實來客都是早早來陪着的,這詭異的車響,讓君寒不由的擡頭。
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身白色的西裝,是姜英羽。
君寒真的沒有想到,姜英羽居然會來。
小魏在他的身邊陪着,遞給負責記錄的親戚一個紅包,然後退到一邊。
姜英羽臉上再無那抹暖男的微笑,一片肅穆,朝着君母的遺像先鞠了三個躬。
君寒心裡千言萬語,卻是沒法說出來。
這,真算的上是朋友了。
姜英羽禮畢,剛要走過來和君寒說兩句,門外的車響卻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來的是一男一女,不是韓藥湮和馮以蓮,又是哪兩個?
馮以蓮想牽着韓藥湮的手,韓藥湮在瞭然的看了姜英羽一眼之後,卻是直直盯着君寒走過去。
馮以蓮眸子裡閃過一絲尖銳,瞬間很好的掩飾了,除了姜英羽沒人看到。
君寒看到韓藥湮朝着她走過來,想要低頭,但是韓藥湮的目光太關切灼人,竟是讓她挪不開眼。
而且覺得,眼眶有點發熱,有淚水不自覺的涌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