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沉沉浮浮的在幻海迷霧中飄蕩不定,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光明……“奶奶被送進病房了?”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好像讓秋棠突然找到方向,思緒慢慢收攏,眉頭緊緊的簇了起來,秋棠手擡起來,在空中沒有目標的要抓住什麼一樣,嘴中喃喃自語,“奶奶,奶奶……”
“秋棠?秋棠你醒了嗎?”權司墨神情一緊,重新撲到牀邊,伸手,連忙攥住秋棠的手,安慰道,“沒事沒事……”
“奶奶!”秋棠兀的一下子從病牀上驚醒,睜開雙眼,一眼看到權司墨,坐起身來,緊緊反握住權司墨的手,驚慌失措的開口,“我……我睡了多長時間?奶奶呢?權司墨,奶奶呢?”
權司墨看着秋棠的眼神極度溫柔,可聽到秋棠問奶奶的事情,眼神又瞬間變得痛苦不堪,“你剛剛暈過去了,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肚子疼爲什麼不說呢?你要嚇死我了!”
“我沒事,我沒事!”秋棠急急的開口,泫然欲泣,眼淚兒就掛在眼眶上,“奶奶呢?權司墨,奶奶呢!”
“奶奶,剛剛被送進病房。”權司墨眼神瞬間黯淡,再無光亮。
“我……我要去找奶奶!”秋棠一下子掀開被子,挪着身子就要下牀。
權司墨嚇了一跳,連忙繞過牀去扶住秋棠,“你別急!你要做什麼啊!你小心點肚子裡的孩子!”
“我……”秋棠剛要推開權司墨,聽到最後半句話,驀然一驚,不可置信的轉頭,“你說什麼?孩子?肚子裡的孩子?”
“……對。”權司墨定定的點了下頭,眼中有眷戀、有幸福、有驚喜、有難過,“剛剛你暈倒動了胎氣……秋棠,你懷孕了,寶寶已經六個周了。我們……要做爸爸媽媽了……”
秋棠緩緩低頭,擡手,慢動作似的摸上自己的小腹,似乎血液都在快速的流動,心裡升起滿滿的感動,而眼淚也隨之落下,哽咽道:“權司墨……我懷孕了……我懷孕了……”
“是啊,這裡果然已經有了我們的寶寶。”權司墨也擡手,溫暖的大掌附在秋棠的手背上,跟她一起感受着那個還不成形的小生命,聲音帶了悲涼,帶了哽咽,“他來的,有些晚了。”
“我要去告訴奶奶……”秋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撥開權司墨的手就要往外走,跌跌撞撞,眼淚迷濛,嘴裡嘟囔着,“我要去找奶奶……奶奶……”
“我跟你一起去!”權司墨連忙跟上。
走廊外聚集了很多人,喬雪莉、於景雯、魏少唐、蘇澤、沈曼生、肖靖、魅藍……秋棠從病房裡出來,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影晃動,朦朧中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可她沒有心情迴應,扶着走廊的牆壁往病房走。
“這邊。”權司墨小心翼翼的扶着秋棠,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他剛剛聽到秋棠懷孕時的狂喜,那種不敢置信的感覺遍佈全身,可是奶奶那邊的情況又不容樂觀……大起大落之間,他的心臟也有些受不了。
咔噠……
權司墨帶着秋棠走進病房。
而這時,走廊外又匆匆跑來幾個人,正是紀遠風,裴靜冉和裴靜冉的父母。
“秋棠呢?!”裴靜冉吼了一句,看着走廊上沉默的人。
蘇澤看了紀遠風一眼,“秋棠跟權司墨進病房去看老太太了。”
“權司墨的奶奶怎麼樣了?”紀遠風焦急的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於景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喬雪莉反身摟住於景雯,眼淚珠子似的滾了下來,肩膀一聳一聳,哭聲壓抑。
此時無聲勝有聲,什麼情況,已經一目瞭然。幾個男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悲痛萬分。整個走廊被濃濃的悲傷所籠罩,只有低低的啜泣聲在空氣中流轉。
裴母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眶泛紅,她可以想象到秋棠無助的樣子。她可憐的女兒,身邊的親人接二連三的離開……老天爲什麼會這麼殘忍的對待她?
哐……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門又一下子被打開,幾個護士推着手術車,將掛着點滴、昏迷着的秋梨推了出來。
魏少唐第一個跑上前,看了秋梨一眼,問道:“她怎麼樣?”
“太子爺,這位病人身上多處擦傷,腳骨折處造成了二次傷害,其他要害處沒有傷到,應該很快就醒過來了。”醫生回答。
“呼……”魏少唐狠狠鬆了口氣,擺擺手,“把她送到病房吧!”
那醫生看了魏少唐一眼,欲言又止,“只是,這位病人的臉上……留了一條疤。”
魏少唐瞳孔一縮,猛地朝秋梨看去,果然見她頭髮擋着的地方包着厚厚的紗布,“還能去掉嗎?”
“這個不好說,要等病人恢復一段時間之後再觀察。”
魏少唐捏了捏拳頭,像是要發怒,可是過了許久,終於還是泄氣,“去吧,先把她送回病房。”
“好的。”
看手術車走遠,魏少唐垂下胳膊,高大的背影站在走廊中間,卻顯得那麼孤獨和落寞。
病房裡站了好幾個醫生和護士,看到秋棠跟權司墨走進來,主動讓出老太太身邊的位置。幾個醫生是秋棠在昏迷期間被調過來的,救治水平在國內是首屈一指的,只是……他們搖了搖頭,也表示無能無力。
“剛剛注射了強心針,老夫人馬上就醒了。”
秋棠又是一陣眩暈,忍着不適,猛地撲到牀邊,看到老太太渾身傷痕累累的模樣,哭得不能自已,她擡了擡手,卻不敢去碰老太太,渾身都在顫抖,“奶奶……奶奶你醒過來啊!你看我一眼……我跟權司墨都在,求你了……求你不要有事……”
權司墨眼眶不自覺的泛紅,向來冷傲的臉上漸漸浮現無助的模樣,哽咽着叫了一聲,“奶奶……不要丟下我行不行?”
秋棠緊緊攥着被子的一角,垂着頭,嚎啕大哭,“奶奶……奶奶……”
病房裡其他人看到這個場景,都默默的轉身離開,給三個人留下單獨相處的空間。
“小烏龜……”
過了幾分鐘,腦袋卻被人輕輕拍了拍。秋棠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呆滯了幾秒才猛地擡起頭來,一眼對上老太太虛弱卻真實的目光,連忙握住老太太的手,哭聲更甚,“奶奶,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奶奶!”權司墨也一下子湊到牀前,眼圈通紅。
“哭什麼。”老太太的氣息虛弱到幾不可聞,她努力的擡了擡手,想要摸摸權司墨的臉,可手伸到半空中,就已經顫抖的不能動了。
權司墨忍着悲痛將老太太的手拿過來,放到自己臉上,“奶奶……”
“你們兩個,要好好的……”老太太艱難的一笑,“我可能,沒辦法陪你們了。”
“不要,不要,不要!”秋棠使勁搖着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奶奶,我還有好多笑話沒有給您講,還有好多菜沒有給您做……請您一定要好起來,要一直陪着我們好不好?”
權司墨使勁捏着拳頭,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可聲音卻是壓抑又沙啞的,“是啊,奶奶,您一直盼望的小曾孫真的來了!秋棠懷孕了,她肚子裡有寶寶了!”
老太太眼神一亮,“真噠?”
“是真的,是真的!”秋棠猛點點頭,往前湊了湊,將自己的肚子湊到老太太手邊,將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哭道:“奶奶,感受到了嗎?我跟權司墨的孩子……您要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長大好不好?”
老太太虛幻的一笑,手在秋棠小腹上慢慢劃了劃,“長得,肯定像你們……”
“肯定也像奶奶。”秋棠胡亂抹了一把淚,“等奶奶好起來,我搬到山上跟奶奶一起住,帶着小曾孫跟奶奶一起住好不好?”
老太太搖了搖頭,伸手拉着權司墨跟秋棠的手靠近。
權司墨察覺到老太太的意圖,主動伸手,握住秋棠的手。
“這就對了。”老太太聲音更弱,“奶奶對不起你們,不能陪你們了……你們兩個要,好好在一起,要好好生活,那奶奶也……死而無憾了。”
“奶奶,不會的!你會長命百歲!相信我,奶奶!”權司墨激動地開口,自欺欺人的話卻讓自己都覺得難受。
“奶奶剛剛夢到了司墨的父母,他們說很想我。我,也該去陪陪他們了……”老太太嘴角掛着一絲淡然的笑容,“奶奶已經很老了,總歸要先離開的……你們不要傷心,要,好好活下去……”
“你們兩個能這麼恩愛,我也就放心了……千萬不要爲奶奶傷心,小烏龜,好好照顧好寶寶……”
老太太迷迷糊糊的說了些話,一會兒又叫了叫權司墨父母的名字,眼神逐漸渙散。
秋棠跟權司墨拼命喊着‘奶奶’,可終究於事無補,老太太還是搖搖頭,“老太太我啊,累了……你們,一,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最後一個音還沒消失,枯槁的手臂突然失去支撐,柔柔的滑落,跌在牀上,那佈滿皺紋的雙眼也緩緩合上,失去最後一絲生機。
啪嗒……
權司墨眼角滑落一滴渾濁的淚,聲嘶力竭的吼道:“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