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莫家門口,莫家還保持着解放前仿照外國建築風格的多層獨立式小洋樓,乳白色的樓體,大門有六根愛奧尼亞式的小型廊柱,裝修極爲精緻。
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築,溫馨雅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來。
莫家是書香傳家,和溫家相比底蘊更深,是從清朝便延續下來的,抗戰時期莫家擔任京城國立大學校長一職,致力於民族自強的教育理念,從而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莫家的人丁變得單薄,到了外公這一代,便只剩外公這一脈,外婆和母親一樣都是難產而死,外公是中年得女,因爲和外婆感情深厚,便不曾再娶。
雖然莫家式微,但是任何人都不敢小看莫家,先不說莫家的底蘊,就說外公在文壇泰山北斗的地位,也不容任何人小覦。
當初她回到溫家沒有多久,外公便接她來莫家小住,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瞧着她頑劣粗鄙的模樣,便開始嚴厲的教導她琴棋書畫,那時候剛回到溫家的她,以爲自己就真的是溫家大小姐,驕奢暴躁,哪裡受得了這般嚴厲,所以偷偷從莫家跑了回來,後來因爲寧舒倩的挑撥,從此和外公的關係就淡了。
後來外公又來溫家看了她幾次,最後因爲心肌梗塞死在家裡三天都沒有人知道,還是他的學生因爲聯繫不到他,所以跑到莫家這才發現。
想到自己上一世的不孝,溫馨雅的心裡充滿了悔恨,這一世她一定要守在外公的膝下讓外公健康長壽。
“馨雅,馨雅……”
溫馨雅將自己眼中的淚意逼回眼眶內:“爺爺!”
溫老爺子看着黯然的情緒,想着這一早發生的事情,對她油然生出一股愧疚和憐愛“我們已經到了,在想什麼,叫你半天也不答應。”
“沒什麼,只是看着面前彷彿歷經滄桑的建築突然間就感覺心酸。”是啊!歷經滄桑,這棟小樓承載着一段歷史的濃墨重彩,承載着莫家的榮辱興衰,承載着外公悲苦孤清的一生。
溫老爺子嘆道:“這棟小樓是從軍伐時期便已經建造了,從軍伐混戰,到抗日戰爭,到國共內戰,據今已經差不多九十多年了,已經不知道翻修過多少次,這麼多年來你爺爺也捨不得搬,所以就一直住在這裡。”
司機老陶替溫老爺子打開車門,溫馨雅上前半扶着爺爺下了車。
黑色的鐵欄柵門上攀滿了紅的,白的,桃的,粉的薔薇花,燦爛絢麗,濃郁的花香滲透周圍的空氣裡,一呼一吸間花香醉人。
這時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和一個滿頭白髮卻精神矍鑠的老人一起走了出來。
溫馨雅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五十多歲的老者是莫家的管家張伯,滿頭白髮的老人就是外公莫先期。
張伯匆忙過來打開鐵欄柵門,看着靜立在面前的溫馨雅,眼眶不由溼潤:“像,真像……”
似是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趕緊將鐵欄柵門拉開:“溫老,小小姐快進來!”
溫馨雅感激的朝着張伯點點頭,這才虛扶着爺爺進了庭院,擡頭便迎上了外公打量的目光,外公那雙淡薄的眼睛看着她時充滿了複雜,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溫老爺子哈哈笑道:“老莫,這麼久沒見,你還是老樣子,老當益壯不減當年。”
爺爺和外公年輕時是摯交好友,不然當年外公也就不會將媽媽嫁到溫家,後來媽媽去世之後,莫家和溫家關係就淡了下來。
“託福!”莫老爺子靜靜的站在那裡,身影猶如松柏秀挺,傲骨崢嶸,莊重肅穆,帶着一種寧折不彎的風骨。
淺淺淡淡的兩個字,讓溫老爺子內心油然生出一種愧疚來,訕訕地拉過溫馨雅:“這是馨雅,我的孫女,你的外孫女,我特地帶她過來看你。”
“和瑤兒長得真像,氣質也像。”莫老爺子看着她站在攀滿了薔薇花絢麗的鐵欄柵門前,穿着青色纏枝桃花,戴着青玉石配飾,靜靜的立在那裡,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都像極了瑤兒,第一眼便認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外孫女,沒有爲什麼,大概這就是血脈之間的牽絆。
那樣帶着認定與複雜的話,讓溫馨雅不知所措的情緒瞬間消逝一空:“外公!”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帶着莫可言說的激動,他顫抖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情緒竟有些不能自持。
溫馨雅的眼睛又溼了。
看他待馨雅的情形,溫老爺子面帶感概,到底是血脈親情之間的牽絆。
當年如雅第一次來見莫老爺子的時候,莫老爺子待她不甚喜歡,無論如雅如何討好,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最終二人關係淡了下來。
莫老爺子偏頭看向張伯:“老張,派人將小姐的東西送到她的房間,帶小姐下去休息。”
“爺爺,外公!你們先聊,我先下去整理一下東西。”老一輩之間的事兒容得不她插手,溫馨雅聽話的跟着張伯一起進了屋。
張伯一路上都在觀察這位剛找回來的小小姐,發現小小姐並沒有外面傳言一般粗鄙,反而氣質淡雅,同小姐如出一轍,一路上都在觀察着屋子裡的環境,這是一種謹慎而又尊重的表現。
張伯不由想到了之前那個夏如雅,高貴優雅,面面俱到,第一次來莫家的時候,他瞧着便與小姐沒有半點相像,看着莫家的陳設,眼中閃動着興奮灼熱的貪婪,老爺子很是失望。
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冒牌貨,幸好老爺子英明,沒有被那個冒牌貨給矇騙了。
張伯又看了看這位剛找回溫家的小小姐,溫家進行過DNA比對,這纔是小姐真正的孩子,到底是莫溫兩家的孩子,氣質就是不同:“小小姐,老爺讓我將原來小姐住的房間收拾給您住,前面就是了。”
溫馨雅一眼看過去,便看到了一樹瓊花漫開枝頭,在風中搖曳生姿,花瓣簌落如雪,帶着輕搖漫舞的爛漫妖嬈。
白色竟也能如此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