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此生之劫20
葉妗嫵終於抵擋不住身體上的疼痛,與精神上的疲憊昏迷了過去,昏迷前最後的記憶,定格在男人跪在牀前,握着她的手,就像虔誠的佛教教徒,向她乞求超渡,告訴她,他願意爲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最後,她的耳邊是男人低音炮的聲音:“以後,莫要再逃避我,墮入地獄,淪爲魔鬼的男人,很危險,也很暴虐,可以爲了愛,放下屠刀,也可以爲愛,弒神殺――佛。”
男人威脅、利誘的話,充滿了她的整個夢境。
恍惚間,她又憶起,多年前與靈濟大師初識,靈濟大師道她與佛有緣,所以爲她批命: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她始終不明白這句話,所以代表的義意。
哪怕現在!
“你,逃不掉了。”
司元貞的手指,
輕輕撫摸着她蒼白憔悴的面頰,因爲沒有麻醉,止痛類的藥物,她哪怕正在昏迷之中,身體和精神也飽受着極大的折磨,並不安穩,臉上盡是隱忍的痛色,額間和鼻翼間,滿布着密密的細汗,偶爾還能聽到,她喉嚨深處似有若無的呻-吟。
很難想象,如此柔弱的女子,居然能如此堅強,承受着就連男人也未必承受得了的痛楚。
他突然間想到,她是開在三四月間的梨花。
冬天臘梅,是梨花的影兒。
臘梅傲骨霜姿,梨花冰清玉潔。
梨花雖嬌弱,卻也是能耐寒的。
司元貞突然間有些暴躁。
莫非靠在牆壁上吞雲吐霧,從衣兜裡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支遞給他:“要不要來一支?”
脫掉無菌衣,拿掉臉上的口罩,一張娃娃臉帶着稚氣,意外的年輕,絕對讓人想象不到,這個人就是遊走在z越邊境,被稱爲“見死不救死要錢”的黑醫。
司元貞接過他遞來的煙,刁在嘴裡:“煙這玩意兒,在某些時候,真是一個好東西。”
莫非不可置否。
司元貞一邊吞吐着煙霧,一邊問道:“她的傷怎麼樣了?”
他感覺手指不受控制的一顫,指間香菸上面長長的菸灰,瞬間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莫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身怎麼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纔是。”
司元貞雖然不是醫生,但是長久以來,在生死之間徘徊的經驗,他比誰都清楚,子彈打在身體上各個部分,會造成的後果。
更會根據自己的傷勢,判斷傷情。
司元貞一腳將莫非踹倒在地上,語氣充滿了不耐:“別他媽給我來這一套,磨磨磯磯跟個娘們似的。”
葉妗嫵的傷具體如何,他心中有數。
但是他到底不是醫生,事關葉妗嫵他不敢有絲毫馬虎。
莫非從地上爬起來,擦掉嘴角邊的血線:“她的傷很重,而且失血過多,本來身嬌肉貴,一路顛簸,她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態,都十分脆弱,身體裡的子彈雖然已經成功取出,但是因爲藥品缺乏,她並不能接受到最好的治療,很快她就會高燒,在這種惡劣的醫療條件下,你知道高燒對她意味着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高燒就意味着性命垂危。
司元貞的面色沉了沉。
莫非諷刺一笑:“學什麼不好,偏要學人家兒女情長,司家的男人,果然都是難逃宿命。”
司氏的男人,都是上天的寵兒,他們智計無雙,縱橫捭闔,玩弄權術,多智近妖,每一代司氏男兒,都是驚才絕豔的一代梟雄。
但是,老天爺是公平的,司氏的男人都是短命鬼,很少有能活過五十。
他們的宿命,不是孤獨終老,便是爲情而死。
彷彿詛咒,老天給了他們驚才無雙,同時也給他們上了一副束縛的枷瑣,這副枷瑣就是他們最可悲的宿命。
司元貞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手中的衝鋒槍:“相較於在四十歲的時候,利用人工授精,留下司氏血脈,然後孤獨等死,我比較容易接受,這種美妙的宿命結局。”
司氏的男人對感情有一種近乎病態的潔癖,對女人有一種病態的執着。
大概是宿命。
很多人終其一生,絕情斷愛,孤獨終老。
只有司氏血脈,在漫長的歲月洪流之中,生生不息。
莫非冷笑道:“如果這樣的話,你會死得更快。”
像葉妗嫵這樣的女人,確實世間少有,因爲她太乾淨了,太純粹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
像司元貞這樣深處地獄的男人,手握屠刀,滿身殺孽,對這樣的女人,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
就像黑與白。
黑白輪換,總有一種墨非定律一般的宿命和執着。
這樣的女人,對司元貞這樣的男人來說,就是慢性毒藥。
會一點一點侵蝕他的意志力。
司元貞不以爲意:“你放心,我一定會在死前,生下司氏下一代的繼承人,將司氏的香火傳承下去。”
莫非嗤聲道:“誰會擔心你司氏的香火。”他將指間的煙送到嘴邊,發了狠似的,狠狠的吸了一口,接着,吐出大片的青色煙霧:“司元貞,你真tm卑鄙,佛家有三不渡,你無緣,無信,無願,神佛難渡,卻大言不慚,求佛教信女渡你,呵呵!你這話也就騙騙像葉妗嫵那種天真無知的女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的話,你自己也不信吧!”
司元貞的身份地位,註定了他一世殺伐,靈濟大師曾經說過,司元貞命主殺伐,是殺破狼三星座命,這樣的人,註定手握權柄,只掌大局,他只要活一天,便爭戈不止,無休無盡。
這是他的命。
不可更改。
否則,死!
所以,他與葉妗嫵說的話,全都是哄騙人的鬼話。
司元貞盯着指間報香菸,嫋嫋青霧,從菸蒂上騰起:“那又如何?”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向是他的行事風格,他確實有心利用對葉妗嫵的救命之恩來攻陷她的心房,在她重傷脆弱之際趁虛而入,利用她對佛教的信仰,一舉粉碎她內心的猶豫,遲疑,搖擺。
讓她,無可遁逃。
莫非深吸一口氣:“你不是要讓她渡你,而是想將她拉入地獄。”
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
看,地獄不可出。
誰又能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