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邊討價還價,一邊下樓。
時至六點半。
大廳裡,許一生剛蹦蹦跳跳地進來就看見陶夭,愣神後,仰着臉開心地喊:“陶夭姐姐。”話落,她邁着小腿飛快地跑到了兩人跟前,一把摟住陶夭的腿,嘻嘻笑着問,“你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嘛?”
“嗯,帶來的小花籃看見了嗎?”
“好漂亮的花!”許一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小丫頭今天過三歲生日,上身穿了一件蕾絲勾花的圓領白t恤,下面穿了一件緊腿的印花長褲,頂着蓬鬆柔軟的蘑菇頭,看着可愛極了。
陶夭彎腰揉揉她頭髮,兩隻手扣在她腋下,將她抱了起來。
許一生捏着她臉,吧唧親了一口,小嘴湊到她耳邊聲音小小地說:“姐姐我告訴你哦。奶奶說其實我還有半個月才過生日呢,我們家那邊都過陰曆生日的。可程爸爸卻說要先過一個陽曆生日,徐東叔叔說他是爲了騙你過來呢。”
陶夭:“……”
許一生雖然用一副說秘密的語氣特地壓低了聲音,可程牧就在邊上站着呢,分明全部聽到了。
“程爸爸爲什麼要騙你呀?”許一生提出了困擾她半天的疑問。
陶夭額頭抵着她額頭蹭了蹭,笑說:“因爲他壞。”
許一生搖頭:“程爸爸不是壞人。”
邊上,程牧傳來一聲低笑。
陶夭轉頭看他一眼,自己也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點頭說:“不是壞人。可騙人就不應該了,我們一生不和他學。”
“肯定啦,我要當個好孩子。”小丫頭很少被她抱在懷裡,整個人都有點興奮,細細的胳膊圈着她脖子說。
“程先生,歐陽小姐,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去餐廳吧。”程牧點頭說。
陶夭看了他一眼,彎脣笑:“那我先帶一生去洗個手。”
“嗯。”
“姐姐帶你去洗手好不好?”陶夭柔聲問。
許一生又使勁地點了一下頭:“好——”小丫頭音調拖得長長,就跟撒嬌一樣。
陶夭抱着她去洗手間了。
程牧目送她背影,眸光慢慢地深沉起來。
他們那個孩子要是沒那麼流掉,眼下應該兩個多月了,也不曉得是個丫頭還是個小子。
“二少。”邊上傳來徐東的聲音。
程牧扭頭看他一眼,開口說:“讓大家都到主餐廳去,一起熱鬧。”
“行,知道了。”徐東點點頭,笑着說。
——
七點,餐廳裡。
美味佳餚擺了滿桌,長長的餐桌邊,第一次坐了這麼多人。
海棠園人員不多,組成簡單。算得上主人的也就程牧一個人,眼下多了陶夭和許媽、許一生。另外,就剩下徐東、司機老吳、廚師劉鑫、一個幫傭阿姨,眼下還添了新來的管家李湘桂和兩個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保鏢。
第一次和程牧一起用餐,一衆人都有點拘謹。
畢竟,衆人眼裡的程先生看着冷漠嚴厲,笑容很少,身上還有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
陶夭領着許一生過來,發現餐廳裡都沒人說話。
她愣神後看了程牧一眼,詢問一般。
“過來坐。”程牧擡眸看過去,臉上的表情驟然鬆弛許多,算得上非常溫和了。
“一生,過來。”許媽笑着喚許一生。
許一生的位子其實就在陶夭邊上,她笑嘻嘻地跑了過去,爬到了位子上,舉着小叉子驚喜地說:“哇,好漂亮的菜,奶奶,這裡有個紫色的花。”
她一貫軟萌可愛,聲音又甜,原本就是海棠園裡的小精靈,這一出聲,一衆人都頓時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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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湘桂親手端了一個雙耳碗過來放在了陶夭跟前。
她身後,一位幫傭阿姨也端了一個雙耳碗放在了許媽跟前,輕聲說:“給一生丫頭的面,打了一個荷包蛋,估計她吃不完。”
“煩勞了。”許媽笑着點點頭。
李湘桂看了程牧一眼,不等她開口,程牧先說:“都坐吧,今天給一生過生日,家裡也沒外人,都別拘束。”
“好的,程先生。”李湘桂依言落座。
陶夭側頭打量着程牧。
她覺得挺有趣。
程牧在旁人面前一向端得很穩,和私底下完全是兩個樣子。先前她哪個樣子都不喜歡,現在卻覺得,他怎麼樣都很迷人。
有點崇拜他……
程牧左手拿了筷子吃飯。
陶夭心裡莫名地有點癢,她坐在程牧右側,索性悄悄地伸出左手,勾住了他右手的小拇指。
程牧被她勾得心神一蕩,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陶夭啃了一口筷子上的玉米,含糊說:“甜。”
她喜歡吃甜食,偶爾吻過去的時候,嘴裡的口水都是甜的,好像沾了點蜜糖一般。
不過,這麼開心的樣子卻有些天沒見了。
程牧莫名地覺得珍貴異常,輕輕地握住她左手,叮嚀說:“趁熱把湯喝了,別放涼。”
李湘桂燉了烏雞紅棗湯給她,在桌上冒着嫋嫋熱氣。
陶夭擡眸看了一眼,輕輕地道:“嗯。”
她從小一貫獨立,眼下坐在他邊上,卻突然發現,她其實也挺喜歡被他照顧管束的感覺。
餐廳里人多,原本大家也都有兩分拘謹,程牧也沒有存着和大家都打成一片的心思,並沒有和陶夭太過親密。偏偏,暗暗留意着他的一衆人卻明顯地看出了他對陶夭的在意。
他傷了右臂,按理說身子應該左側,以免碰傷。可事實上他距離陶夭很近,目光都一直落在她身上。
“玉米少吃點,也不怕撐着了。”
“喝湯。”
“少吃點辣。”
“香菇怎麼不吃?”
“蔥花都沾到脣角了,一生都比你吃得好。”
“……”
他還給陶夭夾菜。
一衆人也是有點不曉得說什麼了,畢竟,程先生這唸叨得跟個老媽子似的樣子實在難得一見。
吃罷飯,李管家拿了一個十寸的水果蛋糕過來。
許一生三歲了。
小丫頭喜滋滋地許願完吹了蠟燭,還有點不好意思,紅着臉撲進陶夭懷裡,害羞地說:“姐姐我要吃上面的草莓和奶油……”
“不怕長蛀牙啊?”陶夭雖然這麼說着,仍是完全滿足她。
許一生邊吃邊道:“一會回房了刷牙。”
“乖。”陶夭擡手在她臉上捏了捏,低下頭吃掉了自己眼前那一份分好的蛋糕。
奶油沾在嘴角,她舌尖伸過去舔了。
一擡眸,對上男人的視線。
程牧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非常寵溺溫柔,讓她微微愣了一下。
“看什麼呀?”陶夭嗔怪地說。
程牧隨口問:“吃好了?”
“嗯。”
“八點了,送你回家?”
陶夭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點點頭。
——
老吳將車子停在外面。
陶夭拎着自己先前還給程牧的那些東西,和他一起出去。
程牧沒帶保鏢。
車子離開海棠園走了幾分鐘,陶夭沒忍住問:“那些人是抓到了嗎?沒危險了呀?”
“嗯,不用怕了。”程牧簡短地說了一句。
夏蔚藍被徐東送出國,這幾天案子上有了點進展,警方抓住了兩個受傷的保鏢。那兩個保鏢倒出乎意料,沒有提起夏蔚藍的事,只說是爲了幫恩人報仇鋌而走險。
至於炸彈和蛋糕,說是爲了探他虛實好確定僱傭幾個人對付他,他們的目標從頭到尾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道上人,講究冤有頭債有主,牽連陶夭是意外。
其餘的不肯多說。
不過這兩個保鏢一直跟着夏蔚藍在國外,也並沒有涉及到秋麗集團的毒窩裡去,手段上和那些窮兇極惡之徒有差別。
陶夭見他沉思,遲疑着又問:“都抓到了嗎?”
“主使抓了。”程牧收回思緒,握住她手指安慰說,“其餘那些都是烏合之衆,翻不起浪,進去也就這幾天的事情。”
“哦,那就好。”陶夭點點頭,手機在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二哥。
她莫名地有點緊張,看了程牧一眼。
“怎麼不接?”
“你別說話。”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完,陶夭接了電話,喚:“二哥。”
“在哪呢?要我過來接你嗎?”歐陽琛下班回來聽見傭人說她出門了,結果,吃過晚飯還沒見她回來。心裡有點擔心他又仔細問了問,才聽說是出去找朋友玩,晚飯後纔回來。
下意識地,他想到了程牧。
陶夭在那邊說:“不用了,我還得一會呢,自己坐車回來。”
“……別耽擱太久,路上小心。”歐陽琛這樣說。
陶夭鬆口氣掛了電話。
二哥畢竟不是四哥,他掌握着分寸,很多問題上不會刨根問底,這一點,讓她鬆口氣。
許是一直以來讓他們太操心,眼下她總會產生負罪感。
陶夭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程牧深沉的眸子落在她臉上,當然也看明白了她那些情緒,他略略想了一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終歸也沒說話。
有些事他從始至終很清楚,比如歐陽家對他的意見。
先前未能考慮周全。
一來陶夭回家時間短,歐陽家也是突然出現的她的家人,他下意識地,還將陶夭看做是他的人。
眼下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了。
她回家時間縱然短,那也是歐陽家的女孩。
看得出來,她在乎他們,甚至,因爲他和歐陽家雙方的態度,心裡產生了苦惱的情緒。
程牧將小姑娘擁入懷中。
她換了一件白色的長袖t恤衫,領口比較低,顯露出了胸口優美的弧度,姿態懶懶的,有些勾人的青澀風情。
這一刻,他心裡卻絲毫的綺念都沒有,只覺得憐惜。
程牧低聲問:“不想公開?”
陶夭嗯了一聲,聲音小小地說:“不怎麼喜歡香江一姐這稱呼。”她嘆氣,“先不說家裡吧,就現在網上鬧得已經夠兇的,我不想成天地上熱搜,也沒什麼作品,怪煩的。”
網友是很奇怪的羣體。
今天她因爲《泱泱華夏》的預告突然被認可了,指不定,這認可明天莫名其妙地就會淡下去。
這種過山車一樣的感覺,讓她有些不適應。
出乎意料地,程牧這次沒有說出什麼讓她爲難的話,只握着她手說:“那就暫時這樣,不公開了。等你想公開的時候再說,都依你。”過多的曝光有時候會適得其反,這道理程牧自然也懂。
網友粉絲什麼的,他其實全無所謂。
陶夭原本也是沒什麼所謂的。
她一向不會在陌生人身上存放過多的感情,可不在乎,並不代表那些事不會對她產生任何困擾。
而且,他也越來越希望,她跟個正常的同齡的女孩一樣,多一些喜怒哀樂的情緒。
兩個人各懷心思,很快,車子駛到了閒人居外面。
程牧沒下車。
陶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抿脣說:“那我回去了,晚安。”
“早點休息。”程牧笑着說。
“嗯。”陶夭點點頭下了車,目送黑色路虎在夜色裡調轉車頭,離開她視線,越來越遠。
心裡有點留戀,卻很踏實。
下午那個程牧讓她心潮澎湃神魂顛倒,晚上這樣一個程牧,卻讓她收穫了滿滿的溫暖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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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一更。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