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又將手機換了一次手。
她握着手機,聽着那頭傳來的低沉又溫柔的聲音,一時間反倒有點過意不去了。
“不要,很晚了。”她聽見自己說。
都到了這一步,還計較什麼呢?
她和程牧這段關係不是從愛情開始的。他是那般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她如何能要求他,在以往每一刻,都如此刻這般,對她極盡溫柔。能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一天天的改變她也看得見。
陶夭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用分外柔和的聲音說:“我沒事兒。就是突然有點觸景生情。時間這麼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們再有兩天就能回香江拍戲的。到時候天天能見到。”
程牧靜了一兩秒,沒再堅持,笑着道:“那好。”
“晚安。”
“別胡思亂想。”
“嗯。”
陶夭掛了電話,擡步上樓。
她進電梯的時候尤可人打了電話過來,她沒接,在微信裡說了一句:“我快到房間了。”
尤可人沒再回復,給她開了房間門。
陶夭進了房間,關上門轉身,對上正擦頭髮的尤可人。尤可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輕聲問:“蘇瑾年怎麼突然又來了?”
“不是爲我。”陶夭拿了浴巾往洗手間走,想了想,抿抿脣笑着說,“是因爲謝靈兒。”
“啊?”尤可人狠狠愣一下。
陶夭和她四目相對,卻沒有再多說,只道:“保密。”
“啊!”尤可人又一愣。不過,很明顯的,她很快聯想到了什麼,眼眸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陶夭朝她點點頭:“一言難盡,我先洗澡。”
尤可人傻乎乎地說:“哦。”
陶夭進了洗手間,整個人被溫熱的水花包裹,漸漸地,排遣了那種摻雜着遺憾、傷感和惆悵的複雜情緒。氤氳的熱氣漸漸升騰,胸口有一種被壓迫的沉悶感,越來越悶的時候她關了花灑,踩着拖鞋到牆邊開了排風。
浴室鏡上一層水汽慢慢消退,映出了女生瘦而曼妙的身體。
陶夭的目光落在一處,抿起了脣角。
心裡又覺得不安。
幾分鐘後,她裹了浴巾出去,第一時間看了一下手機。
沒來電。
“洗澡還惦記着程老闆呢?”邊上,尤可人的目光從自己手機上移開,扭頭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看看時間。”陶夭覺得自己好像想多了。臨時十一點,程牧應該不至於過來。可如果不過來的話,他卻連一個解釋或者安慰的短信都沒有。關於那個孩子,他似乎一直是這種態度。
心裡莫名地有點堵,她蹙着眉換上了睡衣。
眼下臨近七月,算算時間,《青春》再有四十多天殺青,距離她去m國的時間也不足兩月。時間都挺緊迫了,她倒好,還有心情悲春懷秋。陶夭拿出了《求生》劇本,轉個身趴在枕頭上,她撐着一條胳膊,一邊翻劇本,一邊翻看英文詞典,嘴裡還唸唸有詞。
尤可人見此翻出了自己耳機,戴着耳機看視頻。
這段時間陶夭大多住豐縣,鍛鍊身體學英文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課,一天到晚,比她這個助理辛苦多了。
尤可人忍不住在心裡喟嘆兩聲,追劇的情緒都沒那麼高漲了,一側頭,又發現陶夭拿出了她時常打發時間的素描本。
尤可人頓時:“……”
她摘了耳機暫停了電視,猶豫着問:“和程老闆吵架了?”
“啊?”陶夭意外地看她一眼,“沒有。”頓了一下,她笑着側個身,“怎麼這麼問?”
尤可人努努嘴:“感覺你今天有點定不下心。”
“……是有點。”陶夭合上素描本,看着她突然問,“你還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嗎?”
尤可人默了一下:“偶爾會想吧。”
陶夭抿抿脣,有些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
難過嗎?
會遺憾嗎?
其實也不用問吧。
她翻個身平躺在牀上,下意識地,一隻手放到了小腹的位置上,任由思緒翻飛。
這一晚,她的確定不下心。
尤可人也沒有和她繼續這個話題,很快又開始看劇。
有些心情,是再好的關係也無法傾訴的。那些曾經因爲期待而產生的微小喜悅,喜悅被擊碎時不分日夜的絕望傷悲,沒有過親身經歷的人,再同情心疼,也無法體會。
房間裡漸漸安靜下來,只餘燈光靜靜照耀。
手機震動聲驟然響起的時候,陶夭嚇了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她坐起來拿了手機。
十二點半,程牧來電。
陶夭靜靜地看了一眼躍動的字符,接聽了。
“還沒睡?”程牧在那邊問,聲音裡卻帶着一絲如釋重負。
陶夭嗯了一聲,問他:“你來了嗎?”
“901。”程牧報了一個數字,頓了一下,聲音溫和地說,“我在房間裡等你。”
陶夭抿抿脣輕聲說:“嗯。”
掛了電話,她在櫃子裡拿了一套背心短褲換上,換完了纔想起尤可人,轉頭一看,她已經戴着耳機睡着了,手機上電視還在播放。
陶夭俯身幫她摘了耳機關了視頻,小心翼翼地拿開了她的手機,關上房間燈,出了房門。
她乘電梯上樓。
門開的時候,對上了程牧的視線。
兩個人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陶夭輕咬了一下脣,看到電梯門又自動要閉合上。
思緒回籠,她連忙按鍵出去。
同時,程牧抱住了她。
一晚上的傷感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陶夭喉頭微微哽咽,在他懷裡輕聲說:“我感覺你可能會來。”
“不能不來。”程牧一手撫上她的臉,含笑說,“聽着你好像都要哭了。怎麼睡得着。”
“別說了。”陶夭低下頭,抱住他一條手臂。
那會沒哭,這會眼淚有些很難忍住。
程牧揉揉她碎髮,領着人往房間裡走,幾步就到了,他推開虛掩的房門,一室燈光迎接了兩人。
關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陶夭抱緊了他的腰。
他踏月而來,她似乎可以放下那件事。
陶夭拿臉頰蹭蹭他胸膛,好半晌,心裡被踏實的情緒漸漸佔滿,她環着他腰身的動作又緊了緊,抿緊的脣角泄露出一絲笑意。
“對不起。”她聽見程牧嘆息般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簡短的三個字,讓她微微一怔。
陶夭仰起臉,搖搖頭:“算了,過去了。”
原本也就是突然被勾起的心事,他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陶夭擡手捏捏他下巴,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原諒你了。”
程牧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許久,就在她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的時候,他用指尖輕擡起她的下巴,低頭覆脣過去。
脣上傳來輕柔輾轉的觸感。
陶夭仰頭閉上眼睛,溫柔回吻,和他脣齒交纏了一會兒。
程牧這個吻沒有持續特別久,最後,他有力的手掌落在她後腰上將她按到自己懷裡,用一副從未有過的鄭重語調低語:“如果時間能重來,我會從第一天遇上開始,像現在這樣愛你。可夭夭,世上最無情的不過是時間,我的後悔無法訴諸於口。”
曾經不夠重視。
曾經不夠深愛。
曾經不夠體貼。
曾經不夠的地方想起來太多。
他握着她手,慢慢地貼在自己胸膛之上,隔着一層布料,陶夭感覺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心神恍惚,她有些癡了。
“我會用餘生彌補這個過錯,好嗎?”好半晌過去,她聽到程牧輕聲問。他的聲音裡憐惜疼寵深重,讓她產生一種不忍傾聽的感覺。
陶夭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吻住了他脣角。
“別說了。”她貼着他溫熱的脣,低低絮語,“我不該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有點患得患失。過去那些事都算了,好的壞的。以後無論何時,爭吵也罷,置氣也好,不愉快的事情都不許提,好嗎?”
程牧將她揉進懷裡,纏綿又熱烈地親吻起來。
不知怎的,兩個人到了牀上。
明亮的燈光籠罩着整個房間,陶夭感覺到自己身上已經空無一物,卻沒有絲毫的羞恥感。
男人粗糲的手指和溫熱的吻膜拜她全身,癲狂至極的時候她按着他肩膀尖叫出聲,眼前有白光閃過,那陣陣白光裡出現了他以往冷峻漠然的臉龐,她頭疼欲裂,又聽見他要命般的低沉聲線。
輕喘着,那麼性感。
“夭夭。”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這名字都含着一股子溫柔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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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下午還有一更。
七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