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舒服?”
耿寧語調緩和了些許,“要是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吧,只這蘇瑾年的事你得和我透個底,到底怎麼回事?昨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打電話來着急得很,感覺,嗯……還挺重視你。”
“我們交往兩年多了。”陶夭突然道。
耿寧:“!”
“兩年多?”半晌後他直接站直了身子,“這意思你剛入行就在一起,我說你這……這這這……”
耿寧好氣又好笑,簡直沒辦法說了。
蘇瑾年眼下紅了也有兩年時間,形象好、潔身自好、出道以後雖然有緋聞,卻從未有過實質性黑料,算得上娛樂圈一股清流,很招人喜歡。
陶夭既是他女朋友,拉一把別提多簡單了,就隨便爆個照傳個緋聞,也能讓她小紅一陣子了。
想到這,耿寧原本的無力感頓時變爲鬥志,在辦公室來回走兩步,直接開口道:“這算個好機會了,只要利用得當,你……”
“寧哥。”
他描繪的藍圖尚未展開,陶夭便突然開口打斷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真的謝謝你,事到如今還願意提拔我。可我已經想清楚了,不想再混娛樂圈,你看看公司方面,反正我不紅,解約應該很容易。”
她擡頭一笑,眼眸裡水光盈盈,“只是又得麻煩你了。”
“解約?!”
“嗯。”
一個不敢置信,一個臉色認真,久久對視。
真的累了。
兩年說起來不長,卻也有七百來個日夜,她不想堅持了。
父親離世十年,她逃離姑姑家來香江也有五年之久,吃過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早已算不清楚,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許蔓十八歲生了她,十九歲被星探發現演電影,二十歲上大學讀表演專業,二十三歲拋夫棄女,二十八歲嫁入豪門給其他孩子當後媽。
自己這母親的人生都像電影,她最開始想着找尋她,見到了被拒絕又想着超越她,說起來,這麼幾年,一直都在爲了心裡那口氣而活,偏偏饒是如此,她也活得如此糟糕。
眼下那人又生了男孩,想必更不會想起她了。
所以,何必呢?
她想放過自己,離開香江,找一個風景優美、節奏慢的城市,憑着雙手,去過那種最正常的生活。
“你是認真的?”
對視良久,耿寧也從她目光裡看出離開的堅持,他敗下陣,意興闌珊地發問道。
陶夭點點頭。
耿寧又問,“因爲蘇瑾年?”
陶夭又搖搖頭。
看着耿寧一副不欲多問的樣子,她又覺得,自己這決定,多多少少是因爲蘇瑾年才變得堅決了。
他當初追自己小半年,追到手也一直用心愛護,過了很久才第一次吻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抵在影視大學圖書館圍牆上的爬山虎中,目光灼熱,聲音微抖,“夭夭,我就親一下。閉上眼睛,別怕。”
她當時就笑了。
她哪裡害怕,分明是他比較害怕纔對。
後來呢?
陶夭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只覺得那些往事此時如此恐怖,潮水一般接連不斷地涌上來,讓她幾乎無法招架。
如果昨晚蘇瑾年一個人在家呢?
如果沒有餘婧,只有他心疼又開心地迎接了她,她應該會開口說自己想離開香江吧?
然後,他會傷心不悅,她也許會輕易地將所有心事說出來,對他再沒任何隱瞞,甚至交付自己年輕乾淨的身體,和他好好相愛,暫時忘我,無所畏懼。不想將來、不計得失。
可惜,上天從來不曾眷顧她。
陶夭在公司換了衣服,拿了包離開,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已經將耿寧好好想想的囑咐忘在腦後了。
“是程董嗎?”
“天吶,第一次見到真人,太難得了。”
“可不是第一次過來嘛。”
“我聽說竇薇薇……”
“噓!”
耳邊幾道竊竊私語聲突然傳來,陶夭反應過來那談論的對象是誰,擡眸看一眼,連忙和周圍人一起,站到了邊上去。
自接手程氏以後,這是程牧第一次來橙光。
和昨晚一樣,他剛進了大廳的旋轉門就有人幫着拿了大衣,他只穿着黑色手工西裝,在前臺小姐的指引下,被幾人簇擁着,目不斜視地往專屬電梯跟前走,表情淡漠、容色冷峻。
許是他氣勢太壓人,偌大的大廳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陶夭一愣,連忙掏出手機快步往大門外走,接通後,壓低聲音“喂”了一聲。
程牧在電梯裡轉身站好,自緩緩閉合的門縫裡,看見女孩纖瘦高挑的窈窕背影,藏青色呢子大衣下兩條腿筆直筆直的,修長勻稱,煞是好看。
電梯門完全閉合,他微微垂了眼簾,神色漠然。
——
陶夭緊握手機出了公司,擰着眉問:“醫生怎麼說?”
“我剛不是說了嗎!”那頭的女聲氣急敗壞道,“現在就是要錢,第一次最少交五萬,家裡也就兩萬塊,剩下三萬你趕緊想辦法。”
“三萬?”
陶夭一愣,她眼下連三千都沒有。
“是啊!”吳曉麗聽她聲音遲疑,反問道,“你不會要朝我哭窮吧?雖然不紅咱好歹也是混娛樂圈的,三萬都沒有!陶夭我可告訴你,我爸病成這樣就因爲起早貪黑太辛苦,本來養我一個可沒什麼的。他就是心善,這幾年一直拿你當親閨女看,懂得知恩圖報這四個字怎麼寫嗎?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時候!”
“……”
她不依不饒,陶夭沉默良久,答應道:“我知道了。儘快拿了錢過來,你好好照顧吳叔。”
“這還差不多。”吳曉麗氣呼呼掛了電話。
聽着那邊傳來嘟嘟的響聲,陶夭沉默着握緊了手機,神色茫然。
三年前她飢寒交迫奄奄一息的時候,吳叔和鄰居家小夥宋英路過救了她,她在吳家住了幾個月,後來吳叔託人在香江影視大學食堂裡承包了一個小窗口賣飯,她便一直給打下手幫忙,形同打工。
若說金錢,她覺得自己從未欠過吳家分毫。
可這最初救命般的恩情,的確是無以爲報,更何況吳叔青年喪妻,獨自一人拉扯女兒長大,生活原本辛苦還待她極好。
這半年他身體一直不好,食堂那邊也已經轉手他人,倒不曾想,眼下一住院竟是肺癌晚期了。
三萬塊這麼多,她該去哪裡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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