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愛我,你愛凌楠,你跟凌楠在外面,回到家還要面對我,我還是你的妻子,你心目中的婚姻只能在一起不能分開,可你有沒有看到,我們現在的關係,跟你爸媽的關係一模一樣,你父親不愛你母親,在外面有一個別的女人,你恨的不能接受,我的孩子就可以接受了嗎?”
杜雪繼續說,看着章東遠。
章東遠的臉色一下子的青白,似乎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過去父母的婚姻對他有多大的影響,他很清楚,清清楚楚羅。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對父親都有一種天生的恨意,他們兄妹三個人都恨,母親是那樣的可憐,在他的童年裡面烙下了深深的痕跡得。
這樣的事情,還要繼續下去嗎?
“你不要說了!”章東遠聲音冷的如同是帶着刀鋒一樣的,寒冷的徹底。
杜雪想,應該是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激怒過他,從來沒有過。
杜雪看着他,眼淚還是從眼眶裡面流出來,似乎是不知道怎麼說,可是脣動了動,最後還是念出來:“可是我愛上你了,所以我要的多了,就是這樣。”
眼淚從她的臉頰上面流淌而過,微微有些光亮,映在章東遠的眼底。
她成功的看着章東遠的那張臉孔,從冷漠到憤怒,再到此刻,彷彿是石化了一樣的,立着在這裡,徹徹底底的石化。
也許凌楠說的對,是她一直沒能正視了自己的內心,他那樣好,怎麼會不愛上,她天生是弱小的人,本性裡就帶着弱小,只希望是能有一個人,給她一點溫暖,哪怕只是一點,哪怕明明不值得,也會有一種飛蛾撲火一樣的一頭衝過去。
必須要烈火灼燒了自己,才肯罷手。
章東遠俊朗的五官,似乎都有些扭曲掉了,在燈光的昏暗下面,看不出太多的情緒,顯得更加的陰鷙,好像是一座藝術雕塑一樣的,一動不動,半天終於是緩過來一點,看了杜雪。
是視線終於抽回來了,剛纔是沉浸在遙遠的地方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現在是直直的鎖着在杜雪臉上。
有那麼一個瞬間,有一種魚死網破的感覺,杜雪等着他開口,想聽聽他會怎麼說。
然而他開了口,說出來的話,她這一輩子都覺得是個詛咒,立刻後悔了自己竟然說了愛他這樣的事。
他一字字的,每個字都是冷的,只說:“你的愛情未免太廉價,一個又一個,你還愛過誰?”
心一下子抽痛了一下,然後就再沒了感覺。
她的愛情太廉價,比不上他對凌楠的,一生都只愛凌楠一個的偉大愛情。
她的愛情太廉價,廉價到竟然會愛上章東遠,愛上他,本身就是將自己作踐到塵埃裡面仰望他的事情。
她愛過誰?她已經不確定了。
章東遠卻是頓了一下,似乎是不耐煩的看一邊,又說:“結婚的時候,我說過的,我不可能給你更多,我以爲我們的交易很成功。我也說過,我要的是銀貨兩訖。”
這些他都說過,說的很清楚。
“我也不想的。”杜雪說。
不想愛上他,保持以前的態度是最好不過。
可是凌楠出現了,凌楠的出現,讓一切都有了變化,她以爲不那麼在乎的章東遠,原來是那麼的重,重的壓着在心頭,她以爲最在乎的林巖川,卻好像一縷雲煙,就這樣散開了。
“你不該說出來,即使發生了,也不該說出來,更不該跟我使小性子,這樣只會讓你一無所有。”章東遠緩聲說。
他這樣的態度,已經是從愣住飛快的平定下來。
杜雪站在更高的臺階上,看他,點頭:“我知道。”
“我的妻子愛我是一件好事,沒有人不喜歡被愛,有了這一點,你至少不會背叛我,可是杜雪,愛一個不愛你的人會是一場笑話,最後的結局可以預知,一定不是什麼好的結果。”章東遠又說。
杜雪笑了笑,臉上掛着淚,還是笑,有些苦澀的:“我以爲你抽了那麼多煙,喝了那麼多酒,是爲了我,我以爲你有一點愛我來着。”
“沒有。”章東遠回答的快速而決絕。
好像是飛快的刀割斷了她所有的想法。
“你是我的妻子,這一點不會改變,上樓去休息一下,你不能熬夜,還有孩子,離婚的事情不要再想,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沒辦法離婚,你明知道,就算你現在是衛雪,我一樣有一萬種方法,這輩子,跟我綁在一起吧,哪怕你最後會厭惡。”章東遠最後做了總結陳詞。
聲音是那樣的平,就像是說着別人的事。
不知道,林巖川說的,在商場上的他,是不是就是這樣子。
做決斷的時候,平靜的一點看不出波瀾,只是這樣的語氣,就宣讀了對方的命運。
章東遠先轉身,下下樓梯去,過去沙發上面拿了外套,襯衫還皺着也都不在乎,披上了,從桌上拿了車鑰匙、煙、打火機,轉身就往門口的地方走過去。
門打開,又關上。
關上的時候,聲音不大,可是“啪嗒”的一聲響,還是足以將她從怔忡中拉出來。
眼淚劃出來。
果然是,他從來不愛她一點點,說出來的自己,就好像是個笑話。
如果對方不愛你,你還是要保持住這個秘密,怎麼都不能說出來,說出來的自己,未免太可憐。
緩緩的,扶着樓梯的扶手,坐下來,在臺階上。
房間裡面寂靜的可以,外面窗口透露出一些微微的魚肚白,是天色都要亮了,一夜未眠。
杜雪坐着在樓梯上,雙手抱着膝蓋,眼淚流出來,肩頭微微的顫抖。
最絕望的,莫過於此。
她以爲能是一場激烈的爭執,以爲是魚死網破,以爲最壞不過如此的時候,章東遠總有辦法讓一切變得更壞的地步。
他不愛她,可是不離婚,他的冷漠戳穿了她的心,說的那樣分明的,可是不離婚。
沒有吵架,他那樣平定,他掩蓋了情緒,她就輸的徹徹底底。
不像是夫妻之間的吵架,更像是一場商業談判,她想要的是吵架,最後一拍兩散或者什麼的結果,都好過現在,這樣壓抑着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可是婚姻還要存續。
還要繼續下去。
可是要怎麼繼續下去?她覺得身心俱疲。
***
車子飛馳在凌晨的路上,一路的飛馳。
漫無目的,只是往前面開,最後出現在眼前的地方看着熟悉的路口,往右打方向盤的時候,是一種條件反射,已經太過習慣了這樣,習慣了這裡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習慣了這裡周邊的老小區狹窄的道路和這一所曾經很高級現在看起來落寞的多了的寓所。
他名下的第一所房產。
是這裡。
當初選擇這裡,是因爲一個女人說:“人家說結婚的第一步是買房子,你有房子嗎?”
其實是開玩笑的語調,他們這些人,從來不可能將這個列入目標裡面,可是他聽了,也就認真,買下了這所房子。
現在價格翻了好多倍,他也很久很久沒有再來過,一直空着,定期會有人上去打掃,很多年了,他都沒有再來過。
以前覺得太好了,當時的這所房子是很少有的豪華寓所,隔了這麼久的時間,看起來也斑駁下去。
停了車子,進去,一路的上樓,手裡捏着鑰匙,走到熟悉的房間號,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應當,隔了這樣久,這樣輕易的就上樓來。
拿了鑰匙,開門進去。
屋裡空蕩蕩,還是老式的沙發和擺設,地上的地板磚還是以前的那一種小方塊的,中間有着很明顯的縫隙,一塊一塊,打掃的很乾淨,纖塵不染,可是屋子畢竟是久了,有種穿越了時空的感覺。
牆角的鞋架上面,還放着他的籃球鞋,現在已經很久沒有再買過籃球鞋,也都不打籃球很多年。
以前的時候,就在樓下的空地打籃球,上樓來,鞋子一脫,就躺着到沙發上面去,凌楠就會叫:“快把球鞋放出去!”
他只假裝沒聽到的埋頭,最後就是凌楠去拎了他的鞋,直接丟垃圾袋給扔出去,她過來,他就抱住她壓着在沙發上面。
他過去沙發上面,躺下去,閉了眼。
腦海裡是剛纔的事情
,剛纔杜雪的模樣,她以前沒有那麼愛哭,他對她算不上好的時候,她倒是沒事,後來纔開始發現,她就好像是個水做的人兒,眼淚落下來的時候,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砸着在他的心上。
第一次聽說凌楠回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打電話,問了她地點,推了好幾個會議,第一時間過去見她。
好像耽擱了一秒鐘,就是天大的事情,心口都會跳動,她在美國他每年去見她,她都是那樣虛弱的樣子,忽然回國了,說身體沒事了,他心裡是壓不下去的狂喜,那樣充斥了他的心。
看見凌楠的一刻,已經說不出的感覺,過去抱住她,又怕是太重,她身體還不夠好。
凌楠的手臂環住他,緊緊的,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回來了,東遠,我回來了!”
心裡那一刻的狂喜好像是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敲碎了一樣的,徹徹底底的敲碎,眼前忽然就有了杜雪的影子。
那個十八歲,永遠沉默着在角落,看着一切事態發展,逆來順受,可又有些說不出的東西沉澱在她的眼裡,讓人知道,她的鮮活。
有些東西,是回不去。
凌楠的脣貼着上來的時候,他抵着她,加深了這個吻,看着她笑得燦爛的臉龐,卻沒了後續。
當時不知道爲什麼,現在想,是不是如同杜雪所說,他已經是走上了父親的老路。
後來開始有一點躲着凌楠,總是有人多的場合,喜歡見到她,可是又不免的躲着一點,內心並沒有什麼負擔,他跟杜雪之間的關係,不是凌楠也是別的女人,可是凌楠不一樣,如果無法給更多的承諾,他不願意。
周星馳的電影裡面,《大話西遊》,說紫霞仙子在至尊寶的心裡留下一滴眼淚。
杜雪剛纔的淚水,也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嗖”的一下就鑽進去。
那個沉默而年輕的小妻子,在凌楠回來以前,他是認定了她的。
這樣渾渾噩噩的想着,睡着過去,迷糊之中想了更多,而是不太記得,好像是走馬燈,最後停留的地方,是杜雪說的那一句:可是我愛上你了……
脣上卻是忽然的一涼。
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好像是要更深入一點,他驟然的醒,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
凌楠坐着在沙發的邊沿上面,俯身下來吻他的脣,看着他。
脣再次貼上的時候,好像是回到了從前,他伸手抱住她,壓下來,她的脣吻着上來,他也是迴應。
應該是甜蜜而纏綿的,可是眼前,還是那個人的臉孔。
還是杜雪……
凌楠的手伸着到他的襯衣裡面去,抱住他,又去拽他的皮帶,他卻是伸手按住了。
凌楠看着他,眼淚一下子落下來,紅了眼眶,又劃下去,聲音那樣的脆弱:“你又要再推開我一次是嗎?你以前推開我一次,現在又要這樣了嗎?”
當年所有的人都知道,是章東遠甩了凌楠,可凌楠走的時候,章東遠又是去追。
章東遠不說話,凌楠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壓下來,吻着上去。
越是吻,眼淚就越是流。
“我什麼都不管,我只是要你,東遠,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不是爲了錢,而是爲了你這個人跟你在一起,我不管你是不是結婚,也不管她,可我求你抱我,別推開,你不能這樣對我。”凌楠低低的抽泣。
他冷靜的時候,她沒有辦法。
最後還是放了手,章東遠翻身下去,凌楠眼淚不住的流。
“我以爲我回來了,一切就能回去,東遠,你不公平,我病了的時候,你離開我,我病好了,我回來了,你還是要離開我,我真的會很不平衡,她不過是像我,就有了你,而我,什麼都沒了,東遠,你太不公平,她不過是像我……”凌楠的聲音聽起來那樣的哀慼,說不出的難過。
讓人聽着心裡也鬱結。
“我結婚了。”章東遠說。
凌楠搖頭:“可你還是東遠,是我的東遠。”
章東遠在沙發旁邊蹲下來,看着凌楠:“我們已經過去了,凌楠,已經過去了。”
“可你愛我!”凌楠伸手抓住章東
遠的衣袖。
“我愛你,我想應該永遠都不會變,可是我沒想過要離婚,我以爲你回來了,會有不同,我看見你的時候,一樣會愛你,她不是你的替代品,她是她自己。”章東遠說。
“她是衛家的女兒,所以這樣是不是?她懷了孩子,所以你這樣想,是不是?”凌楠抓着最後的一點救命稻草一樣的追問。
章東遠搖頭:“不是。”
“你愛上了她……”凌楠的聲音一下子落下去。
章東遠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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