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從章東遠的心底升出來，悶的發痛，他看着她的動作，看着她不在乎的態度。
杜雪看他一眼，又過去第二個櫃子，拿出一瓶藥來，打開，仔細的看了看說明書，倒出來兩粒藥，伸手拿了旁邊的水杯就要喝下去。
章東遠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眉頭微微的皺，厲聲：“這是什麼？羅”
“避孕藥啊，不然怎麼辦？”杜雪一臉不理解的擡頭看了章東遠：“怎麼了？總不會是想讓我懷孕吧？”
章東遠一手打落她手心裡的藥丸，藥跌在地上得。
杜雪平心靜氣的開口：“東遠，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說要我當一個情人，我不能懷孕，我懷孕你要怎麼交代？衛江濤不管怎麼說也都是我父親，而你已經結婚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我想盡辦法去避開所有人自己偷偷的生下這個孩子，你會認他嗎？這個場景我見過，林巖川就是這樣，他……”
“你住口！別說了！”章東遠陡然的爆發出一聲。
杜雪停了一下，伸手又去拿那瓶避孕藥，章東遠劈手奪過來用力的一擲，一整瓶藥都摔在地上，碎裂一地。
“東遠，你比我更清楚……”杜雪的話只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章東遠整個人壓過來，壓着她在牆面上，纏綿的熱吻接踵而至，壓的她無法在多說任何一個字，幾乎是憤怒的深入她的脣舌，那樣狂躁而不留餘地，她沒有動，只是這樣承受着，任由他來。
他的動作太過粗暴，幾乎是懲罰，口裡不知道是誰的血腥的味道蔓延出來。
杜雪一動不動，好像一個木偶人一樣，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他。
他的眼角，有細細的一道紋路。
杜雪看的心都發痛，只是這麼一個瞬間，心就痛起來。
四年的時光，她只是變的成熟，從一個小丫頭變成了一個女人，而他竟然眼角有了紋路。
時間從來不等任何人。
她的眼淚落下來，打在他的臉頰上面，他驟然的停下，彷彿是被定住，半天緩緩的擡起頭來，看着她。
她眼底有淚水，朦朧的一片。
這就是她，這就是杜雪，那個看起來謹小慎微的小女孩，在他手心裡他覺得怎麼都跑不掉的小女孩……她不是那個最美的，絕對不是，可他到底是爲了什麼這樣的執迷？他說那麼多個惡毒的言語，最後也就只是變成要留下她的一個託詞，他不過就是要留下她……
“東遠，我只是沒在一個恰當的時間遇上你，但是現在回不去了，你放開我，我走，我再也不出現，好不好？你跟我在一起，跟你父親和巖川的母親在一起有什麼區別？一個私生子，這是你想要的嗎？”杜雪聲音有些哽了，緩慢的說着。
章東遠只是盯着她的眼，一直這樣盯着，緊緊的盯着：“杜雪，你早都算好了，你叫我上來，演這樣長的一齣戲，你根本什麼都算好了，你知道我沒辦法繼續下去，你知道怎麼讓我走，你知道我下不去手，你一步步的抓着我的軟肋，你不過是憑着我愛你，你就這樣肆無忌憚，你用你的那一點小聰明，仗着我愛你，你就那麼想離開……”
杜雪抿了脣，眼淚不住的落下來。
憑着他愛她……
說到底，她心裡甚至從來沒有過任何的懷疑，他是愛她，她一直知道。
如果不愛，做不到這一步，如果不愛，他不會在她面前說這樣的話，如果不愛，他不會把他脆弱的一面展露出來給她看見。
“當我愛你的時候，你在愛凌楠，走到今天不能怪我……”杜雪只說。
肩頭很痛，被他壓着痛的幾乎是要碎了，他一點都沒收斂力氣，可是跟心底的折磨相比，又遠遠不及。
章東遠鬆開了手，驟然的鬆開，往後退開一步，深深的看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杜雪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開門出去，聽着門關上的聲響，眼底的淚水不斷的涌出來。
靠着牆壁，幾乎不能支撐自己，他脣角的溫度似乎還停留在她的脣邊，可是人已經離開。
如同她預期的那樣，一切都是按照她的預計在走，可是爲什麼，這一刻心會疼成這樣……
杜雪緩緩的坐下去，因爲沒了力氣，緩緩的靠着牆壁坐下，眼淚不住的往下落，雙手抱住
自己的膝蓋，緊緊的將自己團在一起，緊緊的抱住自己，好獲得一點力量。
他走了，徹徹底底的從她的生命裡離開，他說他愛她……他說他始終是愛她，可她卻推開。
放不下的是過去的那一段，他爲了凌楠瘋狂的那一段，那時候她受到的折磨太過深重，怎麼也都放不下，一步步走到互相折磨的今天。
眼淚落下來，呼吸也都不能平穩，竭力的吸氣，竭力的想要鎮靜，可是身體抽搐的沒有能力。
身體顫抖，想着他的那一句“不過仗着我愛你”，心如同刀絞。
不過仗着我愛你……
***
門口門鈴響起來，杜雪一愣，站起身，用紙抽擦了眼淚，過去開門。
章東遠怎麼又回來？她住在這裡的事情，出了潘辰見也就只有章東遠知道，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開門，看着門外的人，杜雪用力的關門。
門關上的一刻，一隻手伸出來，擋在門框和門之間，被重重的夾了一下，可是推開門。
杜雪還要再去關上，外面的人已經推門進來，看着杜雪一笑：“好久不見。”
杜雪看着面前的人，只說三個字：“滾出去！”
林巖川一笑：“怎麼還哭了？跟章東遠見面我以爲你們***，總要一個小時才能出來吧，沒想到才……”林巖川看一眼表：“二十四分鐘，還哭哭啼啼的，看來情形很有意思。”
“你現在就出去！不然我叫人了！”杜雪厲聲，往後退一步，去拿了手機，就打樓下的服務電話。
林巖川擺手：“不用這麼兇，杜雪，你忘了，我不會傷害你，我跟那個章東遠不一樣，我傷害任何人都不會傷了你，出車禍我會擋着在你前面，我從來捨不得你受傷……”
林巖川用那種纏綿的語氣說話，只讓人覺得惡寒。
“現在就出去！”杜雪只說。
“好好，我站在門口跟你說好嗎？我聽說你回來了，第一時間過來看你，你也不要把我想的那麼壞，我這一輩子真心愛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我來是有事跟你說。”林巖川往後面退開，到門口的位子，看着她。
“什麼事？”杜雪問一句。
“我來看看我女兒怎麼樣了。”林巖川一笑，看起來那麼溫文爾雅。
杜雪過去用力的關門，林巖川一手格開：“幹嘛這麼絕情！當着章東遠的面你那麼溫柔，到我這裡就這麼兇，難道不是我女兒嗎？章東遠問你那是誰的孩子的時候，你還能怎麼回答？你會告訴他那是他女兒？他現在跟姚曼笙堪稱商業界的傳奇，你也知道姚曼笙有多能幹，章東遠很多事都是交給姚曼笙打理，琴瑟和鳴，外界炒的轟轟烈烈的一對鴛鴦，如果他知道他有個女兒，他要回去，你又是一個人，太可憐了吧？”
“他現在還會離婚再跟你復婚嗎？呵呵……”林巖川的笑聲都刺耳。
“跟你沒有關係！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杜雪看着林巖川，恨的咬牙，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無恥到這樣的地步！
“或許哪天我應該去香港，看看我們的女兒，叫思思對吧？”林巖川又問一句：“思思，杜雪，你在思念誰？”
“你滾出去！現在就滾！”杜雪拼命的去關門，可是關不住，回頭打電話給樓下管理處。
“不用打了，我現在就走，我就是告訴你，別妄想因爲一個孩子的事情就跟章東遠重修舊好，我是爲了你好纔來的這一趟，姚曼笙在那個家裡已經被認同，章東遠要是離婚，估計就得斷絕父子關係，說真的，這是我最想看見的事情，那樣章家的一切就都是我的！可我爲了你，我還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林巖川又是深情款款的模樣。
說完，已經退了一步出去。
杜雪過去一把關上門，反鎖。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林巖川終於離開的聲音。
杜雪靠着門，手緊緊的捏住，沉沉的閉上眼。
***
“東遠，你給我站住！”章洪濤厲聲：“過來！我有話說！”
客廳裡面燈火通明，章洪濤坐在沙發上，王慧欣也在，林巖川和姚曼笙也都在，章東遠看見轉身就想走，可
還是被叫住。
姚曼笙站起來，過來他這邊，低聲：“東遠，回來了，爸說有點事要跟你談，過去坐吧。”
章東遠看着姚曼笙低垂的雙眼，又看向客廳裡面那些人殷切的目光，大概猜得到是什麼事，過去，卻沒有坐下，只是在一邊站着。
“跟我上書房。”章洪濤呵一句，站起來，要先上樓。
“不用了，就在這裡說吧，說完我還有事。”章東遠回一句。
其實沒有什麼事，可是並不想在這個家裡再多待，這個家已經越來越不像是他的家，而像是林巖川的。
他母親的印記在一點點的消減，取而代之的是林巖川常常陪着章洪濤散步，王慧欣也跟着在一起，一家三口看起來更其樂融融。
章洪濤看一眼姚曼笙，拗不過章東遠，只能是說：“我聽說杜雪回來了，你還見了她，她還跟曼笙要了一千萬，說好了要走竟然又回來，她上次一弄的我們家天翻地覆，這次又要怎麼樣？東遠，我要你表態，你是什麼意思？爲什麼還見她？曼笙是我認定的兒媳。以後不準再去見杜雪！”
不準？
她要逃尚且來不及，他這裡還要不準。
章東遠沉了眼，看向姚曼笙，姚曼笙避開來，挺直了脊樑。
此刻有章洪濤在，她姚曼笙不需要怕任何人。
章東遠沒開口，轉身就走，章洪濤在後面厲聲：“東遠！你非要我們家雞犬不寧？這幾年過的不好嗎？這幾年生意蒸蒸日上，曼笙對你也好，這樣的日子我不準任何人打破你聽到沒有！這個家可以沒有你這個兒子，可我要曼笙這個兒媳！”
章東遠聞言，回頭，看着章洪濤。
這四年，章洪濤覺得好。
章洪濤當然是覺得好，身邊有王慧欣，膝下有林巖川，林巖川一門心思的哄着開心，生意上面有他章東遠，又有姚曼笙打理，一切蒸蒸日上，章洪濤當然是覺得好！
可是他呢？
他身邊沒有杜雪，他膝下沒有一個應該跑來跑去的孩子，他只有工作，姚曼笙頻繁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她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堅持慢慢的變的怨憤，他無法做出任何迴應，每天在工作的忙碌之餘，發現自己竟然除了工作沒有別的任何事情，連同找一個陪在身邊都變成了奢侈的事情。
你愛的人，她不肯在你身邊，你不愛的人，就算是簇擁而來，也是空無。
“這四年，我過的不好。”章東遠說，看着屋裡的每一個人：“過得好的人不是我，我爲公司爲了四年，現在我無論要做任何事，你們沒有人有資格跟我說不準！”
章洪濤氣的發顫，王慧欣急忙的扶住了。
“小心彆氣壞身子。”林巖川也過去扶住。
這樣的場景，只讓章東遠眼底的冷然更多了幾分。
“巖川什麼都讓給你，這幾年都不在公司跟你爭！他說你應該得到一切，他說他願意都讓給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現在兄弟和睦不好嗎？爲了一個女人你要放棄你的家？”
“這不是我的家，是你的！”章東遠一口回絕。
“我還有事。”章東遠轉身就走。
大步的往外走。
屋裡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壓抑，他幾乎就被壓抑的說不出話來，喘不過氣，外面微涼的夜風才能讓他稍微的舒緩一點點。
家，在他母親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徹徹底底的沒了。
另外一個他曾經覺得溫暖，在深夜走進去會覺得心口微微的會跳動的地方，那個人也已經不在。
***
杜雪收拾了東西，跟潘辰見道別，說明天一早上就走，潘辰見還納悶：“怎麼這麼早走？你和郭雯雯兩個人都奇怪了，明明有家還不回。”
杜雪只是苦笑：“你趕快養傷，不然董事長夫人也該急了。”
潘辰見的家裡家庭和睦，潘辰見這次的手術，怕家裡擔心，都只推說是工作忙沒回去。
跟潘辰見道別回來，訂好了明天一早的機票，自己也覺得自己是真奢侈，把飛機票當什麼玩，就這樣來來回回。
可是以後，再也不會回
來。
這座曾經是家的城市，這座從小長到大的城市，那種感情說不出來的深厚，可是再也不會回來。
再回來就好像是笑話了，再出現在章東遠面前，她怕自己都沒辦法解釋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麼，引火燒身或者別的。
給衛銘打個電話，衛銘還是老樣子的忙着忙着，她於是只能自己出去走走，最後走一遍這個城市。
酒店門口有公交車，她看有車來就上去，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沒什麼人，找了個座位坐下，中間還換乘了一趟，聽到熟悉的站名，下車。
很久沒有回來家裡，是以前小時候跟媽媽一起住的老院子，只有一小間，上次回來是四年前，是租的房子，已經有人住下，她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有紀念意義的照片她早都帶走。
沿着小時候走過的小路，在巷子裡面拐，變化不大，她還都能認識。
巷子口有一家買毛栗子的，她買了一包，一顆顆的剝，走到家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裡面很深，想了想還是走進去。
很黑沒有燈光的院子，已經被加蓋的歪歪斜斜，可她走着不費力，甚至還記得那一塊地磚是鬆動的，哪裡有坑洞，都記得清楚。
又拐一個彎，看着面前自己曾經是家的那個小棚子一樣的房子，杜雪站着，看着裡面，裡面有燈光，早都有人住了她也不是不清楚。
這麼站着，旁邊一戶的門忽然開了，有人走出來，看見杜雪，問：“誰啊！”
小院落裡面的人都彼此認識，平常不會有外人來。
杜雪回頭，打算走，後面的人又問一句：“小雪？”
杜雪回頭過來，那人開了外面的燈，看着杜雪：“是小雪嗎？我是你王阿姨啊！都忘了！小雪都長這麼大！跟小時候長得一樣，更漂亮了！聽說你嫁給一戶有錢人，回來看你家房子嗎？怎麼不進去？”
是以前小時候鄰居的阿姨，很照顧他們家的，偶爾還會做了飯叫她和弟弟過去吃。
杜雪急忙叫人：“王阿姨。”
“吃晚飯了嗎？怎麼不進家門啊！”王阿姨指一下杜雪家的老房子的門：“是回來拿東西？你媽媽真是沒福氣，你嫁的那麼好，她也沒沾上光！那麼早就去了，現在還好嗎？”
“還好。”杜雪說。
“好久沒看見你回來了，以後回來來阿姨家坐坐。”王阿姨熱絡的說。
“去了香港，剛回來。”
“嘖嘖，真是本事！去了香港好啊！”王阿姨過來拉她：“是沒鑰匙嗎？我看燈亮着啊！”
***
奇奇真想寫杜雪同學回香港，章東遠同學從此跟杜雪分開，徹底一個大悲劇做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