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臉上掛了“彩”後,就沒有到外村去尋診,有時他到自家農田裡忙碌,被同村人看到了臉上這疤痕,也是一番取笑他,這使得老黃不敢擡頭走路。
這天聽到袁老師出事的消息,便忍不住捂了臉跑到馬路診所裡問情況,馬路見他說話一直捂着半邊臉,便詢問起他是否牙有不舒服了,老黃臉紅了一片,頭搖的撥浪鼓似的,這讓馬路更好奇打量起他來,馬路一邊詳細描述着袁老師的傷情,一邊趁老黃聽傷情不留意時拍落了他捂臉的手,纔看清老黃臉上是指甲刮傷的痕跡,他假裝無知樣關心起老黃臉上的傷,內心卻是一陣竊喜,老黃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打探好袁老師的情況,捂着臉快步離開了診所。
老黃從診所回到家中後,看到小芝帶着寶兒、花兒在裡屋,他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村裡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告訴她吧又擔心她根本不理會他,不告訴她吧,他想着要趕緊去趟縣醫院瞧瞧情況去,必定袁老師曾經教過柳兒。他點了根菸,坐到廳堂裡抽了會,故意提高聲音清了幾下嗓子來引起她的注意,見她在裡屋一點動靜也沒有,他按捺不住了,踩了菸頭走進了她的裡屋。
“哎,村裡出大事了,山腳挖彩泥的地方塌方了,埋了幾個人哩,袁老師也被埋了哩。”他見小芝表情冷漠,仍在生他的氣,不理會自己說的話,便覺得再與她說下去也是多餘了,接着道:“這會他們送到縣醫院去了,我上醫院瞧瞧去,晚上你們娘幾個自個安排好飯,不用給我留了。”說完站了會見她還是沒反應,便上前摸了摸寶兒和花兒的頭,就去換了身衣服,騎着自行車往縣醫院去了。
老黃走後,小芝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她想着老黃怎麼去看袁老師還要換身衣服哩,便想着探個虛實。她收拾了下自己,穿上了在縣城剛買的衣服,抱着寶兒,帶着花兒出了門,他們沿着村道朝小賣部走去,小芝覺得消息來的最快的地方應該是小賣部。
到小賣部後,她裝作自己要買東西的模樣,東看看西看看,聽到打牌的老人們似乎正在議論這件事,說馬路都治不了了,看來不一定能活命類的話,她又趕緊抱着寶兒拉着花兒朝村診所走去,花兒想要一根棒棒糖,小芝沒給她買強拽着她離開,她一路哭着跟在小芝後面。
馬路正給文娟的小孩秀秀打完針,開了藥在囑咐一些服藥注意事項時突然聽到小孩哭泣的聲音,他一擡頭卻看到小芝出現在他的診所,心莫名的就怦怦直跳起來,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雖然不常見而她卻多次莫名其妙出現了在他的夢裡,他覺得有股血液直往上涌,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剋制住自己,繼續叮囑完文娟給小孩服藥時的注意事項。
小芝見馬路說完了,便着急上前問道:“馬醫生,聽說袁老師他們被彩石掩埋了,可是真的嗎?”
馬路沒想到她是來問這件事的,他想着這夫妻倆是怎麼啦,前後腳都來問這件事呢,便道:“是真的哩,已經送到縣醫院去了。”
剛拿了藥準備離開的文娟聽了,也問道:“傷的重嗎?”
馬路看了一眼文娟後,目光重新回到了小芝身上,他看着小芝的新裙子,這條裙子勾勒出她完好的身材,穿在她身上特別性感,讓人產生浮想,他感覺自己的臉熱辣辣的,半晌纔回答道:“重哩,可能要動大手術。”
兩個女人對視了眼,她們同住一個村,彼此都認識,但平常交集不多。文娟仔細端祥起小芝,她感覺似乎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她們此時的情況是多麼相似又是多麼不同啊,她穿着光鮮,身材凹凸有致,臉上的皮膚如此有光澤,手裡抱着個男娃,旁邊跟着個女娃,而自己卻是身形瘦削,皮膚黯淡無色,手裡抱着女娃,旁邊跟着個女娃。她倆聽完馬路的話一同出了診所的門,馬路本想留小芝說會話的,可有同村人在又找不到理由留她,便眼巴巴看着她離去。
文娟長久以來的圈子都是郭家幾個人,沒怎麼和外人接觸,一種孤獨感常伴着她,現在有了特別想交個知心人的衝動。她主動打破了安靜,和小芝從孩子身上開始聊起來,她們就站在村道邊的大樹下嘮嗑。小芝呢,她此時還在生老黃的氣,在村子裡也是個孤傲的人,這會見文娟雖然皮膚不太好,穿着樸素,倒也不像其他農村人那般土裡土氣,她被文娟身上自帶的一種氣質吸引着,也打開心扉和文娟攀談着。她們聊了很久,文娟從小芝的談話舉止中能感覺到她應該是文化程度不高的,這要放在以前,她是不稀罕和這種人打交道的,但此時的遭遇卻讓她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天快黑時,小芝邀請文娟到她家裡去坐坐,文娟本也不想回到那個總吃白飯的家,便隨小芝上老黃家去了。
來到老黃家,小芝帶着文娟進了廳堂,文娟環視了下小芝的家,家裡算不上整齊倒也乾淨,倆人把小孩放在地上玩耍,又坐着嘮了會,此時的文娟不由的心生羨慕着小芝,她羨慕小芝沒有公婆的約束,這個家至少她還像個女主人,她暗暗對比着自己的生活,與小芝比她卻是活得如此不自由,凡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
小芝說老黃去了縣醫院看袁老師,留了文娟在家吃晚餐。文娟看秀秀和芸芸見了新夥伴也玩的特別開心,便留了下來。柳兒放學回來剛好幫着照看着幾個小孩,文娟幫着小芝燒火做飯,小芝呢也使出了自己最好的廚藝燒上了幾個菜,飯菜上桌後,文娟吃着飯菜卻不禁落下了淚,小芝十分不解,在她的一再追問下,文娟才道出了在郭家的原委。
小芝聽完後,才知道原來文娟是個有文化的城裡人,卻低嫁到這個山溝溝裡,郭家居然還這樣對待她,心裡非常替文娟打抱不平的同時,又慶幸自己嫁的比她好很多。她撇着嘴罵着郭家,又安慰着文娟,讓她有空就上家裡來聊天,這扇門會一直會爲她敞開着。
文娟傾訴完後感覺心裡掏空了很多,走出小芝家門時她心裡舒服多了,她內心很感激遇上了小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