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回到家裡時,時候已不早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當他拉亮堂廳的燈後,着實被坐在廳裡的小芝嚇了一跳,她兩腿蜷縮在靠牆邊的椅子上坐着,用手揉搓着一頭散發,看不出她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你怎麼還沒睡呢?”老黃愣了會後,聲音中夾雜中疲倦地問道,他尋思着她是不會答他話的,便朝柳兒她們的裡屋走去,卻聽到她用許久不曾有過的柔和的聲音答道:“剛洗過頭髮還沒幹哩。”老黃已太久沒聽這種柔和的聲音了,有些詫異也沒多問嗯了聲後便進了柳兒她們的裡屋,他還是按以往一樣進去看了看孩子們,出來後就坐在飯桌旁的長凳上,兩手不知如何放好便一直搓着膝蓋。
“袁老師他們做手術了,還好總算撿回了一條命哩。”半晌他開口道。
小芝仍舊搓着頭髮,頭也沒擡的哦了聲沒接話。
雖然她沒有對他說更多的話,老黃心裡暗自還是有些高興,她總算對自己的話有了迴應。他也找不出什麼話題了,便起身向廚房走去,進了廚房裡,看到鍋裡還熱着飯菜,飯菜旁邊還多熱着一碗酒,今晚的菜色、菜品和往堂都有些不一樣,他內心有股熱流涌過,頓時忘了臉上的疤痕,端了飯菜走到廳堂坐下,呷了口酒道:“你的廚藝長進了不少哩。”
“文娟幫忙一起做的。”她瞅了一眼他道,聲音不似剛剛那樣柔和。
老黃又愣了,他想不起文娟是哪個,有些疑惑道:“哪個文娟?”
“就是郭家的那個,前些月死了個孩子的,說是城裡嫁咱村的那個。”小芝以爲他不明白,還特意詳細強調似地說道。
老黃聽後猛的嗆了口酒,連續咳嗽了好些聲,酒嗆的他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文娟不明白他的反應,自顧自地吐槽道:“那可真是個可憐的女人哩,這麼高的文化嫁個草包似的男人,生了一幫女娃,婆家還看不上她哩。”
老黃仍舊發着愣,他沒想到事情有這麼湊巧,今晚他遇上了郭斌,而小芝遇上了郭斌的老婆,隔了一會問道:“她怎麼會上咱家來呢?”
小芝不想讓老黃知道她背地調查他外出的事,便扯了個謊道:“寶兒有些不舒服,帶他去村診所看病遇上的。”
老黃聽她說寶兒不舒服,便起身想去裡屋看看寶兒,小芝見狀又道:“寶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可能是吃東西有些上火,馬醫生讓多喝些水便好了,回來喝了不少水,這會睡的正香呢。”
老黃聽後安心的坐下,又想起今晚遇上郭斌在髮廊的事,想着要不要和小芝說這事呢,又琢磨着如果和她說了以她的性子說不定就告訴文娟了,那可能會出大事,出了大事和自己也脫不了關係,他把快要講出口的話硬是憋回了肚子裡。
“那個對她好嗎?”老黃吃着飯,冷不防冒出這句話讓小芝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她疑惑道:“你問哪個?”
“就是你剛剛說郭家那個,她丈夫對她好嗎?”他有些心虛的重複了遍,他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明知道郭斌在外面招惹其他女人,肯定是對她不會好的。
“文娟啊,她家男人忙着打牌,孩子都不管,能對她好嗎。”小芝撇着嘴,語氣生硬道。
老黃冷着張臉,吃了不多的飯菜,酒也只喝了一半,收拾完就洗腳去了。
小芝覺得老黃今晚的反應有些怪怪的,也說不上是哪裡怪,以爲他還在想着袁老師他們在醫院的事,便也不再問了。
躺在牀上,老黃腦海裡總浮現見到郭斌在髮廊裡那副嘴臉,這讓他難以入眠,輾轉了多次後,便起身揹着電魚工具走出了院子。
小芝是起身幫寶兒把尿時才發現老黃還沒回來,她走到堂廳拉亮了燈,看到前門已插上了鞘,通往廚房的後門在外面用鎖鎖上了,又檢查到家裡的電瓶沒在,想着他可能又像往常般去電魚了。她呆呆地坐在屋子裡,一種十分失落的感覺涌上心頭,她確信老黃完全變了,以前他們吵架打鬧最兇時,都是他像舔狗般找她說話,現在吵鬧後她回孃家,他呢連她孃家都不去,更不要說像現在這般她搭理了他後,還在大晚上洗了香氣迷人的頭髮等着他回來,可他呢上牀後連碰都沒碰她一下。
第二天小芝起牀後,看到老黃側着身窩在牀的另一頭睡着,他原來都是和她睡一頭的,自從這次吵架後,他就搬到另一頭睡了。她以前嫌棄他腳臭,現在他這般冷落她讓她十分不習慣,她心中有些怒氣,恨不得立刻上前打醒他評理,又想到了文娟訴說郭家的不堪,相比文娟她是活得輕鬆許多了,便又忍了下來趕緊披上衣服到廚房檢查了遍,發現廚房裡果然有些大個的青蛙、魚和泥鰍放在水桶裡,這才安心下來。昨晚她在失落中迷迷糊糊睡着了,老黃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不清楚,這會看到桶子裡這些捕獲的食物便也不再糾結這種失落了。
當天晚上,小芝喊了文娟到家裡來,文娟是小芝在這個村第一個她能瞧上的人,家裡有好吃的她自然想着叫她過來,最重要有個人陪陪她打發寂寞無聊。
文娟的菜色搭配的非常不錯,老黃捕的這些青蛙和泥鰍在她的搭配下成了一道道不錯的菜餚。她告訴小芝,菜色的搭配是她以前在家做女兒時,經常下館子吃飯時記下的,現在就是照着記憶中的菜在搭配。文娟還會分享一些小說給小芝聽,她說的很多東西都讓小芝想起了她那縣城的初戀男人,曾經,那個男人也是這樣對她的,會分享很多她在鄉下不曾聽也不曾見過的東西。
老黃是在回家的自家院子裡碰到文娟的,文娟帶着小孩剛好準備回郭家去,他客氣的和文娟點過頭就算打過了招呼很快進了堂廳,他不想見到文娟那雙憂鬱的眼睛,他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郭斌的事。文娟走後,小芝還怪他對她的朋友如此冷淡,吧嗒吧嗒似機關槍般說着文娟和她分享的各種東西,他感覺眼前這個小芝自從和文娟交好後好像開朗明理了些,心中有些感激文娟,又看着飯桌上不同以往的菜餚,心裡對文娟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憐憫這個女人的遭遇,同情她嫁了個“痞子”般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