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城門口對話,眼睛中再無別人,別人亦不敢駐足。
蕭九歌看過紅巖城的資料,城主東方離恨雖姓東方,卻非皇族,是從民間一路摸爬滾打,走上這個位置。
據聞他曾經做過馬賊,也做過冒險者,實在是一個充滿曲折故事的人物。
蕭九歌知道,只要在大唐境內,只要入了城,他就已經是安全,但是,他還是想知道東方離恨的態度,換句話說,他想知道東方離恨的立場。
東方離恨眼中滿是追憶,說道:“何爲衆生?你我皆是衆生?誰有曾憐憫過我們?他們也是衆生,衆生讓衆生死的時候,衆生便有了區別。”
他頓了頓,低沉地說道:“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你還在悲憫他,到底誰纔是傻瓜?”
蕭九歌微微點頭,東方離恨說得很有道理,和他的想法一樣。
東方離恨長嘆道:“當衆生威脅衆生時,那是魔,世人都誤解了武侯,武侯憐憫的是天下衆生,而非魔!”
他繼續說道:“那些人危及我大唐,便是魔,是魔,就該殺。”
蕭九歌點頭同意,也只是微微示意。
他只是同意東方離恨的話,而非相信東方離恨的話。
因爲這話只是通過東方離恨說出來,但並非一定是東方離恨的觀點,並不能證明東方離恨的立場。
何況,東方離恨這種位置的人,哪一個不是胸有城府,整天活在算計當中?
蕭九歌微微一嘆,走上這個位置的,一兩句話終究無法明白對方的立場。
他笑了笑,說道:“東方城主,我想在這裡休息一晚。”
東方離恨點頭道:“我就是來接你的,一晚,紅巖城內。”
兩人並肩而行,向着城主府走去。
蕭九歌的意思很明白,這一晚,你要保證我的絕對安全。
東方離恨當然明白蕭九歌的意思,所以他說,只能一晚,而且只在紅巖城內。
蕭九歌跟隨東方離恨而去,便代表同意東方離恨的做法。他明白,這是朝堂之上,幾方勢力之間衝突的規則。
他的安全,僅限於城內,僅限於大唐核心統治內。
城主府在城中心,一眼便可分辨出。
這並非是因爲城主府富麗堂皇,也並非因爲城中心只能建城主府,只是因爲城主府充滿着肅殺之氣,就如東方離恨身後那血紅色的披風一樣,讓人恐懼,讓人驚慌,讓人詭異。
所以,城主府建在最中間,周圍幾十丈之間竟無其他建築。
城主府如一隻孤獨的野獸,靜靜地蹲在那裡,隨時都會撲出來。
到了城主府門口,蕭九歌忽然止住了腳步,問道:“東方城主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東方離恨楞了楞,有許多事,都是私底下猜測或者慢慢結伴,派系這種事情,自然不會拿到檯面之上,更不會有人當面問。
桌面之上,大家都是大唐臣子,誰敢說自己屬於某一派系?
可是,蕭九歌問了。
別人問了,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保持沉默。
可是問的是蕭九歌,他是當今的武侯,最爲特殊的侯爵,地位之尊,除大唐人君外,無人可及。
而且,雖然蕭九歌雖然問的很突然,但是他問得很認真,特別認真。
所以,東方離恨必須回答,他逃避不了。
他眨了眨眼,反問道:“侯爺希望我是哪一邊的?”
蕭九歌笑了,薑還是老的辣。
但他還是開口了,輕飄飄地說道:“原來,我大唐朝臣真的有很多派系,那麼,東方城主究竟是屬於哪一派系的?”
東方無痕啞口無言,按照蕭九歌的說法,隱藏在陽光下的那些骯髒,還是自己給捅出來的。
他心想,果然不愧是武侯的後人,果然如當年的武侯一樣,智慧絕頂。
只是。
其實,蕭九歌只是簡單的一問,根本沒有想那麼多,朝堂詭譎,他其實根本不想多問,只是因爲好奇,才問了一下。
蕭九歌打了個哈欠,說道:“麻煩城主幫我安排一個房間,我要睡覺了,真的好瞌睡。”
他沒有客氣,他不用客氣,因爲他雖年紀小,但是有爵位在,而且是武侯爵位。
東方離恨也覺得理所當然,也沒有猶豫,直接爲蕭九歌安排了一處城主府最好的練功室。
………
………
蕭九歌不善於寒暄。
東方離恨也不善於寒暄。
在練功室停留了片刻,東方離恨便告辭而去。
蕭九歌看着練功室中的一切,心裡感嘆,東方離恨弄出來的練功室的確與其他地方的練功室不一樣,練功室內竟然是一座小小的院落。
東方離恨是一個非常懂得享受的人,否則練功室不會弄成一座院落。
蕭九歌這樣評價。
他搖了搖頭,心想自己這幾天是不是有點精神不正常,東方離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關自己何事?
他知道,他的心似乎有些亂了。
蕭九歌凝神定氣,盤膝坐好,運轉霸天魔龍訣讓自己全心進入修煉狀態,他找不到心亂的緣由,他只能強迫自己修煉,在修煉中凝神定氣。
第二天,清晨,蕭九歌緩緩睜開雙眼,從練功室中走出,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知道他的心境有些不穩,不穩到令他自己心悸。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境是從何時開始不穩,這纔是最讓他感到害怕的。
自己的心亂了,自己卻不知道始於何時。
蕭九歌怔怔地望着眼前在寒風中搖曳的不知名的紅色樹木,心裡想着難道是那個原因?所以自己纔會心悸,纔會心亂?
他擡頭望向南方,他總覺得,在南方的天際中,有人在偷窺他。
他不是害怕被人偷窺,他是害怕隱族出事,因爲那裡有一個封印,封印着無數可怕灰色怪物的封印。
雖然,那封印被他修復了,但是自從月風讓他看過邊荒的景象時,他便明白,那封印終究是擋不住那些灰色怪物的,那場災難終究會降臨。
他害怕的是,這世間,如何抵擋那些怪物,他還有沒有世間?
………
………
蕭王峰上。
石先生皺眉道:“你別偷看了,那孩子的心都亂了。”
蕭長水長嘆道:“終究是要離別了,這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