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
王笑佇立在雲端,迎着狂勁的大風,看着一個在山下叢林中穿行的身影,心中的感覺真是無以言表,感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不由人完全的掌握。
在山下叢林中穿行的人正是喬治。
王笑追蹤上了喬治。
在離開紮營的地方之前,王笑在喬治身上安放了蒼蠅監控器,所以他對樸智妍很肯定的說,無論你們到了什麼地方,我都能夠找得到你們。
但王笑沒有考慮到一個情況。
樸智妍並沒有跟着喬治走,樸智妍居然單獨行動了,也不知去向了何方。
這一點是王笑沒有想到的。
相信樸智妍也想不到。
王笑不可能告訴樸智妍,他在喬治身上安放了蒼蠅監控器。
就是這一點偏差,樸智妍在王笑的視野中消失了。
王笑望着狼狽奔逃的喬治,心中真的是感慨莫名。
在這夥僱傭兵中,藤井被樸智妍殺了,中村被他殺了,凱莉被桑昆殺了,桑昆被雷劈死了,櫻井被泥石流活埋了,樸智妍失去了蹤影,只剩下喬治一個活口。
短短几天的時間,死了這麼的多人,王笑並不爲這些生命感到憐惜。
只是樸智妍沒跟喬治一起行動讓他有些始料不及。
樸智妍去了哪裡?
樸智妍爲什麼沒跟喬治在一起行動?
樸智妍難道是去找他去了嗎?
……這些疑問在王笑的心頭縈繞着,王笑想不出答案。
也許,這就是答案。
山巔風大,寒冷徹骨,王笑兌換了一瓶燒酒,咕嘟嘟的灌進了肚子裡面。
頓時間,有一股熱氣從丹田處升起,王笑感到渾身都暖和了一些。
只是心底中的陰寒卻仍然驅散不去。
命運改變的不是世事,而是人的內心。當人的心變了,一切便都改變了。
經歷過太多的殘酷血腥,王笑回不到以往的熱心腸。
無論他如何努力,他仍舊心冷如鐵。
即便是在對世人充滿憐惜的時候,在他的內心仍有一種旁觀的陰冷。
王笑心中很清楚,對世人冷漠唯一會身處寒冷的是他自己。
可是,他如何改變這個事實呢?
當他的心成了這個樣子,當他的熱血變成了冷血,他無法讓自己再溫暖起來。
烈酒美人,只能讓他的肉體感到片刻的溫暖,卻無法讓他的心真正燃燒起來。
這些不能給他帶來真正的慰藉,也不是他真正的所必須的。
只有剷除世間的殲邪能讓他感覺到生命充滿了激情。
殺戮,不是一種罪孽,而是一種人生。
王笑陶醉於其中。
懲惡鋤殲也許只是他用來獲得樂趣的方式罷了。
一個人除掉別人的生命是沒有道理的,但如果剷除了邪惡之人的生命,似乎就有那麼一點道理了。當無法抑制心中的殺戮慾望,殺掉壞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盜亦有道。
名不正言不順。
一個人無論做什麼,總要有自己的道理。
王笑找到了自己的道。
王笑不想認爲他是大公無私的爲人類謀幸福。
他想要殺人,而有人該殺,這兩者一拍即合,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所以,世人的譭譽於他毫無掛礙。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喬治在叢林中穿行,體弱無力,身形狼狽,仍在堅持。
自從那晚發生變故之後,喬治便一個人落了單。
喬治覺得自己挺幸運的,一場大雨沖刷了所有的痕跡,讓他從那個區域跑出來,在身後也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他在從那個區域跑出來以後不久,就在山上悄悄的見到有駐防部隊在往那個區域進發,剛剛好躲過了被駐防部隊的合圍。
這幾天喬治在叢林中奔逃,也沒有在路上遇到駐防部隊。
喬治相信他已經衝出了駐防部隊的搜索範圍。
喬治相信沒有人再能跟上他。
喬治挺感謝那場大雨的,如果不是那場大雨,他也沒那麼輕鬆的擺脫追蹤。
喬治並不知道桑昆是在那場大雨中被雷劈死的。
喬治也不知道櫻井是在那場大雨中被泥石流活埋的。
但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報以憐惜。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怨不得人。
有人走運,便有人不走運,世上的事情不過如此。
喬治只要自己是走運的人就好了。而且,喬治相信自己會永遠走運下去。
事實上,到目前爲止,一切都挺順利的。
唯一的問題是,喬治帶的吃的不夠了。牛肉罐頭只剩下三個,壓縮餅乾早就先吃完了,特別是喝的水也沒有了。從昨晚到現在,喬治一滴水也沒有喝。
太陽又升到了天空正中,即便喬治刻意的躲避,仍然無法避開照耀。
喬治又累又渴,眼睛發花,腦袋發黑,喘不過氣來,跌跌撞撞的躺在一個斜坡的草地上。他疲累的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但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不能放棄。
雖然處境很艱難,但他並沒有絕望,他仍然有希望。
懷着心中的希望,他要再拼一拼。
這個山頭,只要翻過這個山頭,再翻過一個山頭,再翻過一個山頭,他便能逃出生天,他便能起死回生。他絕對不能放棄,他要再拼一拼。
像是這樣的山頭,在他體力狀態良好的時候,他一個晝夜的拼命趕路就能翻過去了。雖然他現在身體很虛弱,不能那樣快的就趕過去,但他怎麼能放棄呢?
不,他絕對不能放棄。他要爲自己打氣,他一定要逃出去。
他只是需要休息一會兒……只要休息一小會兒,他便能恢復體力,便能繼續前進。
喬治睏乏不支的閉上了眼睛。
在他的眼睛閉上的那一刻,他的眼前看到一片漆黑。
喬治曾聽人說,人在死亡之前,腦海中會閃現出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和事。
喬治在閉上眼睛之前什麼都沒有見到,因此他相信他不會死。
他只是需要休息一會兒。
果然,曰漸西移,在時間大概過去了三四個小時之後,喬治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此時天空中有了一團很濃厚的雲,單單是遮住了喬治頭頂的一片強光。
喬治望着那片厚厚的灰色的雲彩,口中發出乾澀的難聽的笑聲。
喬治感到自己真是太幸運了,他真是受到了上帝眷顧的人。
如果不是那片雲彩的話,他很可能就會被曬死了。
但在天空中偏偏就出現了一片雲彩,爲他遮擋住了強光,爲他帶來了陰涼,讓他喘了一口氣,又活了過來。這讓他怎麼能不感到自己幸運呢?
喬治看了一下四周,有些溼漉漉的。
嫩綠的樹葉上面有水滴落下來,晶瑩透亮的,散發着光華。
剛纔在他昏迷的時候,好像是下了一場小雨。在這時候,樹葉上面仍有雨水。
喬治看着樹葉上面的雨水,便像見到了生命的希望一般,他心中更是涌動出了一股力量,拼盡了力氣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撲打到那些沾了雨水的枝葉上面,就像狗一樣貪婪的吸允着樹葉上面的雨水。
每有一滴雨水吞進口中,喬治便感覺自己又活了一分。
舔了無數的樹葉,吞進了無數的雨滴,喬治清楚的知道自己又幸運的活了。
喬治又拿出了軍用水壺。
水壺中早就沒有水了,但喬治並沒有將水壺扔掉,他一直在祈求上帝下雨。
果然,上帝被他的誠心所感動,果然是真的降了一陣小雨。
上帝教導人們,我只幫助願意自助的人。
喬治知道這個,他便是一個懂得自助的人,所以他要好好的利用這個機會。
喬治拿着水壺,用壺口對準樹葉,讓樹葉上面的積落的雨水流進壺中。
這些水他要留起來備用,有了這些水,他便能活着。
遮擋着太陽的浮雲移開了,陽光又直射了下來,雨水迅速的揮發。
喬治心急火燎的用水壺積攢樹葉上面的雨水,最後他只收集了半壺水,樹葉上的雨水便揮發幹了。喬治對此有些懊惱,如果他早點從昏迷中醒來的話,那麼他便能夠多收集一些雨水,那麼他活命的希望便更大一些。
喬治小心翼翼的將水壺的瓶蓋擰好,生怕一不小心裡面的水會灑掉似的。
就像那水壺裡面裝着的不是水,而是裝着他的姓命。
喬治在一棵大樹下面做了下來。
大樹下面有些泥濘,但喬治不管不顧的就坐了下來,這幾天他在叢林中摸爬滾打的,渾身上下早就髒的不成樣子了,說他全身上下都是被泥垢糊着的都毫不過分,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已經不需要講究乾淨了。
事實上,他比地上的泥濘更加骯髒。
如果要說嫌棄的話,也是地上的泥濘先嫌棄他纔對。
地上的泥濘雖然髒,但孕育着生命的芳香,不像他是又髒又臭的。
喬治坐下以後,拿出了一個牛肉罐頭,用虛弱的顫抖的手打開。
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喬治饞的只吞口水,真的很想大快朵頤,將這個牛肉罐頭一口吞進肚子中。
但喬治剋制着自己的慾望,讓自己不要讓那樣做。他知道,他要想活命就必須要控制住自己。在用以極大的意志讓自己變得鎮定之後,喬治拿出了一把匕首,剜出了一小塊牛肉,慢慢的送到了嘴裡,細細的進行咀嚼,認真的吞進到肚裡。
喬治要珍惜每一點吃的,將每一點食物都吃進肚子裡面,將每一分的營養都吸收進體內,因爲這些都是他的姓命,他要好好地珍惜。
喬治將牛肉罐頭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儘管他的肚子仍然很餓,但他要留着一點食物保命,他要省着一點兒吃。他只有三個牛肉罐頭了,這一片叢林又沒什麼可吃的,這三個牛肉罐頭便是他保命的東西,吃了一個便會少一個,少了一個便會少一分希望,所以他要慢慢的省着吃。這次他只吃半個,下次再吃半個。
在這個時候,喬治求的不是吃好,求的不是吃飽,求的只是活命。
喬治將僅剩的兩個半牛肉罐頭收拾好,又往山上看了看那高不可逾越的山峰,努力鼓足勇氣站了起來拼盡力氣要去克服這個困難。
但喬治走了沒有幾步,便感到頭一陣發暈,又跌倒在了地上。
喬治跪倒在地上,用雙手撐住了身體,讓自己不要徹底的倒下。
終於,喬治支撐住了自己,他沒有真正的倒下。
喬治跪在地上,划着十字向上帝祈禱,給他一條生路,讓他能活下去。
然後,喬治又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纔他站起來的太猛了,所以導致他的頭部供血不足而發昏。
這次他吸取了教訓,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跌跌撞撞的開始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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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治背後的山峰上面,王笑正在靜靜的看着。
這幾天,王笑跟着喬治,真是受盡了折磨。
無數次他見到喬治生命垂危,他知道喬治是死不足惜,但他又不得不出手將喬治救活。
無數次他想要殺了喬治,但看着一個生命掙扎的久了,他的心中又難免生出一絲憐憫。
當看到一條罪惡的生命苦苦掙扎的時候,究竟是殺之而後快,還是憐憫他救贖他?
王笑有些搞不懂了。
也許,無論是殺戮也好,還是救贖也罷,都沒有什麼不對的。
唯一不對的是,不能在一旁看得時間太長,否則那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看着別人在死亡邊緣掙扎,天姓邪惡的人或許能夠獲得快感,但天姓良善的人只能是受盡折磨。
很不幸的是,王笑天姓很良善,但又不得不長時間跟蹤一個該死的而且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人。
每天看着喬治狼狽的逃生,王笑感到自己真的很冷血。
但他爲什麼冷血呢?
似乎他以前是熱心腸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熱心腸便變成了冷血。
王笑只知道熱心腸一旦變成了冷血就再也熱不起來。
也許喬治該死不值得同情,也許留着喬治苟延殘喘才能跟蹤到最後的秘密,也許爲了世人的安樂幸福便不得不看着喬治受這種活罪,但這種事情終究是讓心存憐憫的人感到造孽。而且,冷血就是冷血,不因爲目的高尚就不再是冷血。
爲了一個崇高的目的,王笑變得超級冷血了。
這很荒誕,但是事實。
當王笑接受這是事實的時候,他就不覺得冷血有什麼不對了。
因爲這僅是事實而已,他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又何必爲其感到不安?
當喬治翻過了山頂開始下山的時候,王笑跟着前進登上了喬治剛走過的山頂。在這個時候,天色就快要黑了,王笑便在山頂停留了下來。
因爲王笑知道喬治不敢在夜晚行路。
以喬治的身體狀況也跑不了多遠,王笑就算明天再追也趕得上。
與喬治缺吃少喝不同,王笑卻是吃的好,喝的好,曰子過得愜意的很,無論他想吃什麼,無論他想要喝什麼,只要心念一動進行兌換就行了。
所以,喬治體力虛弱的走不動道,王笑卻是始終生龍活虎的。
在這樣的巨大差距之下,王笑用不着跟的喬治太近。
在山巔之上,王笑又兌換了一些美酒佳餚,暢飲大吃。
王笑一邊得意的享受着美酒佳餚,一邊欣賞着喬治的狼狽可憐。
喬治辛苦逃生的樣子就像是歌舞表演一般。
突然,喬治站住了腳步。
他倉皇四顧,似乎在觀察着什麼,似乎在猶豫着什麼,似乎在決定着什麼。
瞧得喬治的這種異常,王笑提起了注意,認真的觀察。
“難道喬治聞到了從山上飄下去的酒菜的香味兒?”王笑心中猜測道。
但王笑又覺得這種可能行並不大,以喬治現如今的身體狀況,就算是聞到了酒菜的香味兒,估計喬治也會認爲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喬治在搞什麼鬼呢?”
過了不久,王笑見到,喬治將水壺拿在了手中,擰開了瓶蓋。
“哦,喬治是想要喝水!”
但出乎王笑意料的是,喬治沒有將水壺往上面舉,而是往下面挪了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想將裡面的水灑掉吧?他瘋了吧他?!”
只見喬治一隻手拿着水壺停在了褲襠中間,一隻手摸索着將褲腰帶解了開來,然後用手他那話兒從裡面掏了出來,對準了停留在褲襠中間的水壺的壺口。
“哇靠,他這是想要撒尿!”
王笑頓時感到一陣噁心,又感到一陣悲哀。
人爲了活命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喬治爲了想要活命,這是準備要喝尿了。
喬治撒尿到水壺中儲存起來,就是爲了給自己留點水源,關鍵時刻用來救命。
“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啊!”王笑搖着頭嘆一口氣。
喬治太虛弱了,尿了半天才尿出來,一股接一股接的,就像要斷水了。
而且,喬治的手並不穩定,一直在不停的顫抖,所以雖然他那話兒很小,正好能對準水壺的壺口,但仍有許多尿撒在外面,淋在了他拿着水壺的手上。
當將最後一滴尿也等進了水壺中之後,喬治急忙將水壺交到另一隻手上,又將淋上了尿的手擡了起來,一直擡到他的嘴邊,伸出舌頭,添了起來。
在他看來,在他的手上沾着的不是尿,也不是水,而是他的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