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點說自己今晚先不去劇場了,開放麥讓萊陽去盯一盯,順便想想未來怎麼辦?
萊陽離開時心情無法言表,每個人都在給自己要未來,可自己的未來,又該找誰去要呢?
回到劇場,今晚就只有阿魯和千櫻在主持,鬍子也發消息說有事來不了。
這會參加開放麥的人也寥寥無幾。
萊陽心裡知道,現在大部分的對脫口秀感興趣的新人,基本都會去別的廠牌,只有很少一部分老觀衆,可能想在這裡練習段子。
阿魯和萊陽打了聲招呼,他看上去心情還不錯,應該是不知道袁聲大的事。
本來萊陽還想問問阿魯最近生意咋樣,但屁股還沒在凳子上坐熱,母親電話打了過來。
走出劇場門口,萊陽點了一支菸接通。
“喂,媽?怎麼了?”
“哎~媽沒啥事,就是想兒子了,想跟你聊會天。”
這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關心,卻讓萊陽這個大男人情緒瞬間有點崩。
他忽然想到小時候在化工廠裡,自己每天放學後都會一邊掄着書包奔跑,一邊大聲的喊“媽!我回來了!”
母親那時候身體還很健朗,很年輕。
自己放學時,廠裡也剛好下班,母親會跟一幫阿姨從後廠房出來,見到自己後,會笑着張開雙手叫自己名字。
等奔入媽媽懷裡,她溫柔的臂彎會將自己緊緊摟住,旁邊的阿姨們也會笑着說這孩子真黏人,以後還要成小男子漢呢,這麼黏媽媽可怎麼辦啊?
每次聽到這話,自己總會有些害羞的將頭邁進母親懷裡,發出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
母親一笑,大家全都笑了……
那段光陰,已經過去二十年左右。
當時和母親關係好的一位阿姨,三年前還因爲癌症去世了。
人生真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回神後,萊陽問母親吃飯了沒?這會在休息嗎?
“吃過了,我這會一個人在家呢,你爸夜班,還沒回來。”
萊陽哦了一聲,問了問她最近身體各方面都還好吧,還有沒有跟團去唱戲?
“現在唱的少了,年齡大了,唱也沒人聽,就只是業餘愛好。”
“哎~媽你當年可以咱們廠裡唱的最好的,我還記得那個會拉二胡的楊叔,他那二胡每次都拉不好,影響你發揮,現在應該挺厲害了吧。”
“他現在整天在家抱孫子呢,哪有時間拉二胡。”
“……哦,好吧。”
萊陽一下有點沒話說了,過了幾秒後,母親聲音傳來。
“對了,你給媽交個底,跟晴晴,你倆真沒希望嗎?”
“媽……我不是都給你說了嗎,我們就是單純的發小關係,真沒什麼別的想法,是不是二媽給你說什麼了?”
母親一陣嘆息,說了聲沒有,聲音變的失落起來。
“那你以後什麼打算?一直在上海待下去嗎?”
萊陽頓感如鯁在喉。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父母雖然從來不說什麼,但他們當然希望自己能回西安發展,因爲家在西安,根在西安。
這次袁聲大的事也算給萊陽敲了一個警鐘。
就在他沉默時,母親又嘆了口氣。
這是今晚她第二次嘆息。
她以前從不這樣的,母親是個很堅強的女人,萊陽不知道她今晚這是怎麼了?
“你年輕也不小了,先不說在哪生活,就說結婚的事,你真的得考慮考慮了,趁着我和你爸還有勁,還能給你照顧一下孩子,要是再過幾年,我們真就有心無力了。”
“……嗯。”
“媽也不是催你,人生彈指一揮間,很短,你得先想明白你要什麼,什麼時候要,才能規劃好你的人生,不然等你忽然發現時間過去了,說什麼都晚了,要是真那樣,媽會覺得這輩子特別失敗,特別失敗……”
萊陽眼眶紅了,他除了說嗯之外,什麼都說不出口。
媽媽口中這句特別失敗,讓萊陽壓抑到無法呼吸。
就在這種情緒中,母親又寒暄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萊陽坐在劇場門口的長椅上,失魂落魄了很久,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會被旁邊的路燈映的橘黃。
在一片橘黃中,他又想起了最初來上海時,顧茜撿起了一片枯黃的懸鈴木葉子,問自己這是不是梧桐樹葉?
還要和自己打賭,而賭注,就是她自己。
失神中,手機在長椅上震動了一下,萊陽拿起一看,顯示是大學同學胡軒發來的微信。
可等他解鎖打開頁面後,出現的畫面讓萊陽眼眸劇顫!
這是一張顧茜和另一個男人結婚現場的照片,她穿着自己曾經夢想中的婚紗,很純潔,很漂亮。
而另一位身着西裝的男子,正單膝下跪,給她戴上代表愛情的鑽戒……
因爲拍攝的距離有點遠,萊陽看不清顧茜的表情,但這一刻他才忽然反應到,母親爲何今晚會給自己說這些話。
一定是她聽到曾經陪伴兒子多年的女人,嫁給了另一個人。
胡軒只發了一張圖,什麼都沒說,萊陽也什麼都沒回復。
他覺得自己這幾年……失敗透頂了!
開放麥結束後,萊陽打了輛車,暈暈沉沉的回到小區,回到這個曾經和顧茜一起居住的房子。
拖着沉重的腳步,萊陽掏出鑰匙開門,可當門開的瞬間,他整個人頓時僵住!
屋子裡燈光透亮,角落乾淨整潔,地都別拖了一遍,客廳的垃圾袋也被煥然一新。
而就在他愣神時,袁聲大腦袋從廚房探出來,呀了一聲後,邁着大長腿快步走來,推搡着萊陽往廚房走。
“萊懟懟你屬狗的呀!我剛做了熱了碗豆腐腦你就回來了?快嚐嚐,這可是姐從西安專門帶來的,就這碗豆腐腦,跨了近一千公里纔到你家。”
袁聲大將萊陽推搡進廚房裡,當萊陽看見廚臺上的那碗白玉一般,冒着熱氣的豆腐腦時,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瞬間到達頂點。
“來,張嘴。”
袁聲大用勺子舀了一口,遞到萊陽嘴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萊陽發顫的嘴輕輕張開,將這口熱豆腐腦吞了下去。
隨後……他再也沒忍住,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
袁聲大捏着勺子,目光復雜的看着他。
“你大爺的,我費了老鼻子勁帶來,還給你噁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