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演出萊陽被深深打擊了,生活的難和痛苦的回憶像魂一樣纏繞着他,讓他走在最熱鬧的街上,心卻跟冰封了一樣冷徹。
和袁聲大、李點分開後,萊陽又在街上看見一家24小時藥店,想到了去年跨年夜時恬靜送給他的幾板潤喉糖,那晚他們也去了徐家彙的廣場,認識了那個小男孩……
一年就這樣過去了,他們像花開花謝一樣,相遇又分開。
打車回家時,萊陽向出租師傅點了首歌,師傅看了眼後視鏡有點嫌棄地說道: “沒想到你還愛聽這麼土的歌。”
隨後,車裡放出了一段輕柔的音樂,一個乾淨的噪子輕輕吟唱道: “我聽見你的聲音,有種特別的感覺,讓我不敢想,不敢再忘記你……”
…*
接下來一週都沒再舉辦演出,上海那邊票房也不理想,大學生一放假,演員瞬間缺失,外加吐逗喜劇各種抹黑和市場變化,大家都挺難。
萊陽徹底失去了自信,渾渾噩噩地將時間過到了一月中旬,距離過年只剩下四十天左右。
這是一個陽光不錯的午後,袁聲大專門拉着他出門,說是去轉悠,結果叫了輛車去了西安城牆西北角的廣仁寺,說要給他求下事業。
廣仁寺是中國唯一綠度母主道場,也是一座藏傳格魯派寺院,萊陽身爲西安人,雖以前沒來過,但也略有耳聞。
站在寺廟大門口,清代的飛檐紅柱映入眼前,青色的殿脊和康熙皇帝題字的匾額都格外醒目,入寺門頂上是雙鹿法輪圖案,中間是輪寶,旁邊有兩隻鹿,表示佛陀在鹿野苑初轉法輪。
繚繞的香菸從院內升起,萊陽順着煙霧擡頭看,藍天上淡淡的白雲像水波一樣,將天與地、人與佛交融,讓人心靜。
“吶,從現在開始你要誠心拜佛,看見的都拜一遍,到最裡邊見綠度母佛時,去抽個籤問問事業,記住,心誠則靈。”
袁聲大雙手合十,說完又對着門口鞠了一躬,拉着萊陽走了進去。
廣仁寺挺大,建築羣大約300餘間,左右配房對稱。一進三院,供奉了十八羅漢、千手觀音、護法金剛、無量壽佛以及地藏王菩薩等。
萊陽也不懂這些,但他懂袁聲大的心意,所以買了香火,奉佛就拜。
一直拜到綠度母大殿門口時,有一位僧人穿着淺黃袍坐在木桌前,爲前來捐香火的信徒簽字祈福。袁聲大走上前鞠躬後問道: “大師,我朋友想求一下事業,您可以幫忙看下嗎?”僧人淺淺笑了笑,伸手衝功德箱揮了下,語氣遊離道:“哦~阿彌陀佛,佛會保佑他的。”
萊陽有點愣住,但袁聲大反應的快,她連忙哦了一聲,手開始摸起了口袋,翻了半天后轉頭看向萊陽: “你現金還有嗎?”
“呃,剛纔買香了,沒了。”
“……大師。”
袁聲大又看向僧人剛想問點什麼,結果僧人從旁邊的椅子面上緩緩拿起了一個木質二維碼,淺笑着舉起道。“功德不論出處,佛會保佑你的,阿彌陀佛~”
萊陽知道這種場合不能笑,但確實憋得難受,可袁聲大卻很虔誠地鞠躬、掃碼,輸入了五百過去後,僧人才擡目看向萊陽,招手道。
“阿彌陀佛,求事業,入左殿,求姻緣,入右殿。”
萊陽和袁聲大對視一眼,隨後朝左殿獨自走去,裡邊還有一位僧人坐在滿牆壁畫下,讓萊陽搖了籤。籤不錯,是一箇中上籤,僧人拿着籤去身後一面像藥盒的牆上找出處,幾分鐘後,拿出來一張紙條。萊陽剛打算接過手看看,結果袁聲大跑進來奪了過去,低眉一掃道。“呀!不錯啊,更張舊事成新業,萬事將順莫嗟吁~聽上去不錯啊。”
“你咋那麼會搶東西呢?給我。”
袁聲大往後一縮道: “誰上的功德?我看看怎麼了?”
“給我!
萊陽去搶,袁聲大一直被逼到角落也不肯給,萊陽掰着她手腕,袁聲大張嘴做出要咬的架勢。一旁的老和尚一臉無語,只得乾咳幾聲。
“咳咳咳……咳咳!咳——hei~咕嚕!~咳咳咳,施主?施主?!”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同時站直身子,道了聲歉後才從殿裡退了出來,一出來,對面殿裡又站出來一名僧人,對着袁聲大道:“施主,你的簽好了。”
“哇,你求姻緣啊?”萊陽喊道。
袁聲大剜了他一眼:“我一個小女子又不上進,求個姻緣怎麼了?再說了,這不都是等你等的無聊,順便的嘛。”
說罷,袁聲大小跑過去,可萊陽清晰地看見她接過紙條時,臉上的喜悅頓時消失。
她身子就站在殿門口定住,正好被一抹陽光照着,屋檐又擋走了一半光線,所以遠遠看去,她半身向陽,半身從暗,一種說不出的宿命感很有畫面的呈現出來。
萊陽走上前,從她定格的手上瞄了眼文字,卻看見這樣一句話。
【姻緣有路人無緣,孤江回首望兩端,哀木逢春或有時,盡是陌路新人面。】
“大師,這是?”
萊陽問完,僧人有些嘆息: “中下籤,不過施主莫要嗟吁,命裡的定數也是會隨之改變的,只要心之向佛,都是可以改變的,阿彌陀佛。”
袁聲大蔫了,她也沒讓僧人深度解釋意思,就找了個人少的殿門口,坐在一張長木椅上曬着太陽。
萊陽陪在旁邊不知該說什麼,就這麼看着許多面孔來來往往,好一會後才說: “這東西有時候也不準,別信那個,你看我抽了箇中上籤,說事業會好起來,也不還這樣?所以……你別太信。”
袁聲大不說話,萊陽有些無聊地點了支菸,看着一對對單身男女去求姻緣,發愣好一會後才說: “在這兒求姻緣真還不如去相親呢,花點錢,去找相親組織,西安有好多組織搞得還不錯,拉着男女一起去辦活動,去遊玩……”
忽然,萊陽眸子一閃,扭頭看着袁聲大,嘴角發顫道。
“我靠!是啊——哎,你說過年了,那些相親的人不是更多了嘛?他們不會被組織着去街上逛,他們不就找各種能加深交流的場合嗎?我去!我直接把影城、脫口秀互動和相親組織結合起來,我靠!我還愁票房嗎?”袁聲大嘴角微微張開,面色驚愕。
“你說是不是啊?我特瑪天才啊!我不搞零售搞批發了?!”
萊陽神情越發激動,繼而開始搖晃起袁聲大肩膀,結果這一搖,袁聲大眼眶忽然紅了。“萊陽……這廟算的…太準了吧?那,那我怎麼辦?”
“啊?”
“你是更張日事成新業了,我……我就要孤江回首望兩端?憑什麼啊?啊?你說啊?”“聲大,這個……這,呃。”
萊陽清晰地看見她哭了,陽光把目水映得金黃,折射出的都是他的樣子。
袁聲大不是個脆弱的人,也很少這麼容易流目,可當她流目時,簡直能把人心都擊碎了。
“萊陽我有些害怕……不,我好害怕,我也沒做什麼錯事啊,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你……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答應我好嗎?求求你了。”
“別說求字,別說!什麼事我都答應。”
“如果以後我真的沒地兒去,沒人要了,你收留我好不好?……如果你還沒結婚的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