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午時剛至的剎那,十多裡外灰塵大起,一頭身型模糊的龐然大物朝這邊飛來。
等到了近前,衆人方纔看的清楚,那是一頭三丈高、五丈長的水藍色巨龜。
四肢和普通龜類區別極大,並非呈現爪狀,而是像禽類翅膀的構造,一揮一動的撲扇,保持着低空飛行。
不過,藍龜似乎不能飛的多高的樣子。
一遇到地勢較高的山丘,就只能用爪子滑行,灑落漫天的砂石。
“碧水奔月龜,倒是頗爲少見。”
陳平眯了眯眼,神色一動的道。
碧水龜、碧水奔月龜,都屬於碧水妖族,但卻是兩大不同的分支。
前者只是低劣的凡妖血脈,天賦堪憂。
屠玄休當年贈送的碧水龜蛋,薛芸將其孵化後,餵食了大量的資源,可依舊無法晉級二階。
奔月龜則不然。
此龜是地妖血脈,成年後基本能自然而然的步入二階。
如同眼前這頭碧水奔月龜,氣息已抵至二階巔峰,理應可以嘗試衝擊三階之境了。
在巨龜的背上則架設着一方由綠枝條裹成的車廂。
龜殼前端另有一個座椅,一頭通體碧藍的猿猴端坐其上,有模有樣的攆着繮繩,彷彿車伕般的存在。
碧水海猿?
陳平嘴角一抿,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之色。
又是一頭碧水族的妖獸。
若非他的神識早早刺入車廂,發現其內端坐的是一位人族女修,他恐怕還以爲來者是一頭碧水族中了不得的大妖呢!
“寒婉雙!”
看見兩頭碧水妖獸,黎宏燕又驚又疑的道:“江道友好大的本事,竟把寒仙子都請過來了!”
“運氣而已,寒仙子剛好要去雙城一趟,江某便託了朋友牽線塔橋,好不容易纔拉攏了過來。”
江衣燼笑了笑,解釋道。
裘刃明、蘇嵐等人則從容自若的翹首以盼,顯然事先知曉等待的是何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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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婉雙?”
陳平心中一念,又搜尋了一遍王景龍的記憶。
一息後,他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
此女在溪口海域,的確是大名鼎鼎。
她馴養了三頭二階巔峰的靈獸,實力遠超一般的半步元丹,與那王景龍在伯仲之間。
真正令其聲名大噪的,是此女的一項癖好。
對碧水一族的妖物情有獨鍾。
縱然是普通的碧水龜,她也願意花費高階收購。
不過,陳平多少有些嗤之以鼻的。
碧水一族分支近百,無論是碧水海猿,還是碧水奔月龜,都只是底層的分支罷了。
此族的皇者碧水金睛,王者碧水麒麟,碧水雙瞳,纔是震鑠修煉界的通天大妖。
當然,那等級別的碧水族,即便在天獸山脈,也是不見蹤影的。
否則,元燕羣島的人族哪還有活路可言。
過了數息,巨龜在涼亭前停了下來。
車廂門自動的打開,只見那碧水海猿回首彎腰,筆直的丈長臂爪一展,落於門簾邊。
一隻柔弱無骨的玉手從車廂伸出,輕輕搭在了猿猴的絨毛上。
緊跟着,一道纖細的人影緩緩拉開門簾。
竟是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翠衫少女,圓圓的臉蛋,水靈靈的眼睛,姿容稱不上絕色,但甜美可人,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覺極其舒服。
少女掌心微微一動,兩枚靈力充足的丹丸分別射入了巨龜和猿猴的嘴巴之中。
最後,她揚了揚手腕的玉鐲,兩頭靈獸便憑空的消失掉了。
“寒仙子,江某有禮了。”
耐心等待了片刻,江衣燼朗聲的抱拳道。
“江道友別來無恙。”
寒婉雙大方的回禮,接着甜甜的一笑,衝其餘幾人開口道:“衆位道友好,婉雙有些急事耽擱了,非常抱歉。”
“哪裡,寒仙子能依約前來,黎某心中着實的穩妥了不少。”
黎宏燕客氣異常的道。
此人果真是欺軟怕硬,在寒婉雙的臉蛋上飛速掃了一眼,就移轉了目光,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依約?”
江衣燼聽罷,嘴角一抽,心下苦澀不已。
寒婉雙這種在溪口城僅次於元丹修士的大人物,怎麼可能無償加入他的隊伍。
要不是那位朋友從中斡旋,三萬靈石估計都難以擺平。
“寒道友,妾身給你引見一下小隊的成員。”
蘇嵐淺淺一笑,挨個的介紹了一圈。
寒婉雙也沒有端着半步元丹的架子,一一作福見禮。
她同樣對扮相奇怪的徐喬喬更加留意一些,詫異的多打量了幾眼。
至於和陳平等人,只是象徵性的熟悉了一番。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下面江某先說一件事。”
江衣燼輕咳幾聲,吸引衆人的注意後,神情振奮的道:“據可靠消息,本次航班的護船首修雖是周霧春周前輩不曾變動,但周家爲了保證安全,決定啓用族內唯一的一艘中型靈艦!”
“是嗎?”
彈彈鼻尖,徐喬喬嬌笑的道:“那倒是一件大喜事了。”
“江道友所說的情報,婉雙不久前亦收到過,看來十有八九屬實了。”
寒婉雙嘴脣輕啓,附和的道。
“妙啊,周家啓動中型靈艦鎮壓航線,等於多了一位元丹修士的防護。”
陳平拍手稱讚,張口間露出一副黑黃的牙齒。
中型靈艦的造價是小型靈艦的數倍。
只要維持運轉的靈石足夠,元丹後期也得退避三分。
堂堂攬月西部海域,數一數二的周家都只擁有一艘,無疑可見它的彌足珍貴。
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衆人間的氣氛高漲了不少。
“中型靈艦固然強悍,但相應的票價亦提高了三成。”
江衣燼頓了頓,順勢說道:“江某提議,我們可以合力買一張套房的船票,路上萬一遭遇妖獸或者邪修的襲擊,也方便第一時間抱作一團。”
“套房船票?”
陳平眉頭一皺,立刻出聲反對道:“葉某喜靜,還是單獨居住的好。”
此去雙城足足耗時數月,大家若擠在一處,這麼多雙眼睛在一旁盯着,他如何能安心修煉?
“嘿嘿,葉道友孤陋寡聞了。周家的靈艦套房是由數間隔開的密室組成,唯有大廳是公用的而已。”
裘刃明嗤笑一聲,略帶不屑的道。
“區區三個月罷了,眨眼即過,葉道友就忍耐一陣吧,難不成道友還準備修煉什麼動靜滔天的大神通?”
黎宏燕眼中不禁露出嘲弄之意,滿不在乎的道。
見兩人如此的輕視自己,陳平臉上並無任何的懊惱之色,恍然的道:“原來房間是隔開的,那葉某沒有意見了。”
“寒仙子的意思呢?”
江衣燼稍稍偏頭,問道。
“修煉之人不講究男女虛禮。”
寒婉雙微微一笑,豁達的道。
她雖是半步元丹,可在場的數名築基加一起也不容小覷。
何況,假使碰上極端危險的情況,多幾個炮灰總歸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江某這就去購買船票,勞煩衆道友在此等候。”
見自己的提議受到認可,江衣燼大爲高興,腳尖一點的化作一束遁光,朝渡口方向飛去。
他走後,涼亭裡的幾人不再交流,自顧自的尋了石椅坐下。
唯獨黎宏燕死皮賴臉的往蘇嵐身上靠去,嘴巴一動一動,顯然是在傳音入密。
蘇嵐不勝其煩,眼珠一轉,拉着寒婉雙聊起了女人間的秘事。
黎宏燕頓時悶哼一聲,中斷了調笑的話語。
“男子慕色,雖是本性,但不知禮數就令人不愉了。”
見此人欺軟怕硬的作態,陳平咧嘴一笑,閉上了雙目。
……
數個時辰後,江衣燼一臉喜色的回來了。
他向衆人展示了一塊礦石所制的令牌,其上刻着“四一五”三個修真古文。
估計是代表着靈艦第四層,十五號包廂。
“聽說雙城航班換成了中型靈艦後,購票的築基修士一下暴增了數十人,套房的船票尤其搶手,還好江某去的早,要不然都差點買不上了。”
江衣燼繪聲繪色的描述着,興奮的總結道:“修士越多,越安全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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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道友,這張套房船票售價幾何?我等一起分攤了吧。”
攏攏秀髮,寒婉雙淡淡的道。
“三萬五千一張,每人五千靈石。”
江衣燼點點頭,也不客氣的道。
三萬多的靈石,於築基修士而言,是一筆龐大的開支了,他不可能打腫臉充胖子。
“這價格的確比小型靈艦貴了一大截。”
陳平神色不變的尋思道。
接着,寒婉雙帶頭,陳平、黎宏燕等人陸續遞上了靈石。
而裘刃明、蘇嵐的份額,江衣燼卻沒有收取。
距離開船之日還剩五天,在江衣燼的組織下,幾人就地舉辦了一場私人交換會。
注視着小輩們展示的寶物,陳平無語至極。
隨意拿出幾瓶二品丹藥,重在參與了一回。
期間,寒婉雙花了一萬三千靈石,從徐喬喬手中買下了一條碧水紋蛇。
“此女對碧水一族情有獨鍾,莫非是給她的幾頭靈獸投喂血食,或借其血脈修煉某種秘術?”
陳平垂首不語,念頭一轉的道。
修煉界中的秘術多如牛毛,哪怕化神修士,也不敢說皆有了解。
寒婉雙收購碧水妖獸,怎麼看都像是爲達目的籌備的特定之物。
趁着衆人熱火朝天的交易之際,陳平不動聲色的泄露一絲神識,附在了寒婉雙的身上細細探尋起來。
“除了皮膚相較常人光滑白皙幾分外,並無奇怪之處。”
片刻後,陳平散掉神識,多留了一個心眼。
交換會結束,江衣燼又興致勃勃的號召大家討論修煉心得。
“此人當個散修委實屈才了,活脫脫的是做掌門、族長的好料子。”
陳平臉上浮起一絲異色,裝成感興趣的模樣與衆人娓娓而談。
……
五日時間一到,涼亭裡的衆修不需提點,默契的各施手段飛入空中,往渡口射去。
港口,一條條大小不一的船隻正在進進出出,一些修士也在空中同樣的飛入飛進,一片繁榮景象。
在東側的海面上,懸浮着一座扎眼的小山頭。
仔細一瞅,那竟然是一艘足足兩百多丈長,高達五、六十丈的巨船。
黃、白雙色霞光籠罩着其表面,洶涌的海水一層層的撲騰而來,在半里內,突然變的溫順無比,如死水潭一樣的平緩。
此船黑色爲底,周體刻有許多繁複至極的紋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逼近之時帶來的威壓,絲毫不遜色於一位元丹修士。
幾艘大型靈舟在它身側,就跟剛剛學會飛行的雛鳥似的。
這正是溪口周家唯一的一艘中型靈艦,“弒風號”。
甲板後方,屹立着一座淡白色的巨大閣樓,高六層。
談不上精緻典雅,全都是用粗大的巨石砌成,倒也別有一番溪口海域的彪悍風格。
此時,最頂層的尖塔上,負手站着一名頭戴儒冠的白袍書生,方臉嚴正,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下方。
當陳平一行人來到靈艦前,已有一大羣修士規規矩矩的排起了長隊。
其中,也有不少像他們這般,三、五人一組,緊緊相依的修士。
不過,排隊入內的大半是清一色的築基修士,練氣期的寥寥無幾。
如此情況一想就透,單是船票就幾千靈石,普通的練氣修士萬萬承受不起。
何況練氣修士在雙城修煉界,境遇和凡人無異,稍微離城池遠點,說不定就被某頭妖獸吞進腹中,屍骨全無。
不是特殊情況,沒有誰敢以身犯險的。
而且,排隊的那幾個練氣小輩,也全是由本家的築基領着,大概是打算跟着長輩去雙城見識一番。
一炷香之後,終於輪到了陳平等人。
“見過周前輩。”
江衣燼衝塔尖上的白袍書生拱手一禮,並將令牌狀的船票交給了守在船外檢查的周家築基。
“江小子,你準備去雙城發展了?”
白袍書生投下目光,淡淡的道。
“前輩洞若觀火,晚輩自知技藝不堪,纔不得不背井離鄉,尋求機緣。”
江衣燼恭恭敬敬的回覆道。
這白袍人正是本次的護船首修,周霧春。
當年,周家招攬他時,周霧春也在場旁觀。
可惜,那場考覈他發揮的極差,連續失手數次,與周家拋來的橄欖枝失之交臂。
“祝你好運。”
周霧春微微頷首,轉頭看向寒婉雙,語氣竟忽然溫和了不少,笑着道:“寒丫頭,你怎麼不在我溪口城繼續居住了?莫不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惹怒了你?”
“稟前輩,婉雙另有要事,可能數年後還會回來的。”
寒婉雙不卑不亢的道。
“此女的背景不簡單。”
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裡,陳平暗忖道。
大境界的地位差距不啻天淵。
寒婉雙如果沒有強大的靠山,絕不可能讓周霧春擺出一副平輩論交的模樣。
“見過周前輩。”
輪到了陳平,只見他彎腰抱拳,然後在周霧春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的登上了靈艦。
紫薇斂息術配合他的神識,金丹之下,無人可破。
當然,若是元嬰宗門出身的元丹,修習有更高階的勘破秘法,此術則沒什麼作用了。